《我选你》那座南山

5、选你

　　转眼间，高中生活已经过了一半了，学习也变得紧张起来。
　　高二下学期，要分文理科，谢雨跟着江石林选了理科。
　　其实他知道自己考学无望，文科、理科对他来说意义不大，他在意的是继续和江石林一个班。
　　时间慢慢让他们的样貌褪去了稚气，帅气的模样，高挑的身材，浑身散发着花样美男的魅力，每每谢雨和江石林结伴走在学校时，总是能成功吸引女生的目光，青春期的那种悸动表露无遗。
　　他们早就是校园里的一道风景。
　　他们时不时就能从课桌里翻出点小礼物，或表白的信件，从刚开始的欣喜到后面的习以为常。
　　女生们知道，他们没答应过任何一个女生的约会，没接受过任何一个女生的爱慕。
　　她们总看着他们形影不离，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出课间操，现在就连座位都是前后排。
　　江石林不喜欢篮球，可每次谢雨打球时，他都去球场，除了帮他拿拿衣服，就是静静地看着。
　　都说他俩好得像一个人。
　　谢雨也这样觉得。
　　两年的朝夕，他熟悉他就如熟悉自己，一个眼神就明白他所想，一个表情就知道他所思，仿佛两人已经高度契合。
　　他已经习惯了江石林的陪伴。
　　他从不敢想一年后的高考，因为那就意味着他们的分别。江石林成绩好，一定会考上理想的大学，可他……
　　唉，还是拿出本杂志压压惊吧。
　　这时谢雨看到这样一个故事：神许了一个男子三个愿望，男子选了财富、权利和美女，可是他最后没有了健康，选的愿望都化为了乌有。
　　谢雨有了一点感触，他写了一张纸条，传给了旁边的冯虎，如果神给你三个愿望，你选什么？
　　一会儿冯虎把纸条递过来：第一选财富，第二选美女，第三选还要三个愿望。
　　谢雨瞪了他一眼，用嘴型说了一个“滚”。
　　他捅了捅前排正在认真听讲的江石林，江石林很默契，头也不回，只是往后靠在了桌子上，伸手拿走了纸条。
　　过了好一会儿，谢雨也没看他有写字的动作，他又伸脚去踢了一下江石林坐的凳子。
　　江石林开始动笔了，却很快停了笔。
　　谢雨正在奇怪这三个愿望怎么这么快就写完了的时候，纸条从前排丢了回来。
　　他一展开，赫然三个字“我选你”。
　　谢雨脑袋一懵，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虽然没谈过恋爱，可也懂得那其中滋味，他不可能不知道“我选你”表达的感情，代表的意义。
　　这一节课谢雨都昏昏沉沉，一会儿感觉自己懂江石林的意思，一会儿又感觉自己完全没懂。
　　还有一个问题，紧接着江石林就不再搭理自己了，不和他说话，不等他上学、放学。
　　不过一天而已，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出了问题。
　　“三八”冯虎悄悄地问：“怎么了，吵架了”？
　　谢雨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有啊”。
　　不是说选我吗，选我就不理我？！
　　谢雨暂时管不了江石林“选他”的目的，他是真受不了这种冷战，感觉一身都不得劲，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心里明明有气，可就是不知道向谁宣泄。
　　谢雨预备投降。
　　第二天晚自习，他一直默默跟在江石林后面，随着他出了校门。
　　待到离学校稍远些，他骑车追了上去：“怎么了”？
　　江石林愣了一下神，垂下了他那像扇子一样的睫毛，也没说话。
　　“问你话，到底怎么了？”谢雨穷追不舍。
　　“你不懂吗？”江石林面无表情。
　　“不懂，我在等你给我解释。”谢雨边看路，边偷偷去看江石林。
　　突然，江石林猛地刹住了车。
　　谢雨也停了下来，左腿踩在地上，两手把着车头，回过头望着。
　　“我就是那个意思，你要接受不了，你就走。”这句话好像用尽了江石林全部的力气，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已经几不可闻。
　　“你是什么意思？”谢雨也知道自己问得不应该，可他还是问了，他只想知道一个来自江石林口中确切的答案。
　　果然，江石林再没有任何谈下去的意思，蹬上车飞快地离开了。
　　谢雨连追带赶，视线中逐渐失去了江石林的身影。
　　如今这种情形，谢雨再白痴也真的是明白了。
　　江石林喜欢自己！——我的那个乖乖，谢雨扶住额头。
　　他哪里知道江石林那个“我选你”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对江石林来说，所有的美好愿望都抵不过一个谢雨。
　　他原本也没有想捅破这层窗户纸，可当时身后之人催促答案时，他心之所向就是一个谢雨而已，脑袋一热就写了那三个字。
　　纸条一丢过去，江石林就后悔了。
　　他曾经想过这一辈子就只在远方遥望着，不靠近，只祝福，因为他的喜欢只会是伤害。
　　如今，他却把一切都搞砸了。
　　当夜，江石林无眠。
　　当夜，谢雨也无眠。
　　谢雨想不通的是江石林为什么会喜欢他。
　　他原以为他们好得像穿着一条裤子，是好哥儿们，是铁瓷，他从来没有想过江石林对他是那种感情。
　　可回想起来，一切好像又是有迹可寻。
　　从他来到这个城市，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不就是江石林吗。
　　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原来他一直都在默默告诉自己，只是自己没懂。
　　谢雨觉得自己还需要面对另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份来自江石林的感情他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却不觉得恶心，甚至心里还有种莫名的欢喜。
　　天，乱了套了！
　　第二天上学，小区门口没有熟悉的身影在等谢雨，他心里沉了沉，虽然在意料之中，但还是感受到失望带来的低落。
　　一整天的学习，江石林没有哪怕片刻的回头，谢雨盯他的背影眼睛都似要盯出了血，可这身躯没有丝毫的松动，挺直、坚毅朝着前方。
　　一到放学，江石林总是飞快地收拾好东西，逃似的龙卷风一般就刮出了教室，没有对教室半点的眷念。
　　谁让他眷念这教室的，谢雨心里想的至少念念自己。
　　篮球场边，再没有帮他拿着衣服的那个人，连衣服都没有了好的待遇，和别人一样或随意搭在篮球架上，或落魄地丢在地上。
　　球都玩得索然无味起来，哪怕赢得雷鸣般的掌声和满场喝彩，谢雨都觉得比不上江石林静静看着自己的目光。
　　这种日子持续了好多天，谢雨十几年的人生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做煎熬。只要是清醒着，每一分钟心都如在油锅里煎炸，无可奈何却也只能咬牙熬着。
　　甚至他都开始盼望自己能生场重病，或者出个车祸，渴盼以此能获得江石林的一次回头，一次目光的关注。
　　谢雨都后悔那天问出三个愿望的问题了，否则江石林现在还能在自己身边，笑妍妍地对自己说：“明天要降温了，记得多穿点衣服”，“少喝可乐，多喝水”，“运动前一定要记得热身，否则容易受伤”，“我给你买了一双手套，你看你骑车时手都冻得通红”。
　　谢雨猛然发现，这许许多多的日子，江石林一直都细致入微，自己却浑然不觉。神经大条以为这是兄弟情，什么兄弟都快关心到骨子里去了。
　　若今后不再有了这些了，谢雨感到自己会忍不住，受不了，挺不过。
　　谢雨第一次感到今后的人生若一直有江石林的陪伴，该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