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长安城等你》尔棠妞

2、放荡少年

　　她去集市买菜，邻家二狗子欺她孑然，少给了两个洋芋；她浇花，邻家二狗子欺她孤身，摘了刚长出的骨朵儿；她捣衣，邻家二狗子……倒是乖乖在一旁帮她捣衣……
　　她有时实在忍不住，忿忿然怒火烧心，仍是忍住了。
　　世人皆知她已有婚约，世人亦知婚约必然作废，世人笑她痴，她从不语。她只盼他归，如此。
　　他日他是万人景仰的大将军，她是美人。美人当配大英雄。世人怎会不知呢？
　　二狗子不知道么？二狗子是镇上有名的美人。呃……美男子。可怜二狗子空有一副好皮囊，至今没娶上媳妇儿，这事儿真的不怪他，他家太太太穷了，穷到没朋友，路上的狗都得绕着他走。大家都给他穷怕了，开酒馆的曲老爷怕他，一见他立马“啪”关门，怕他付不起酒钱嘛。穷倒是罢了，你可以说男儿志在四方！奈何此人脸皮巨厚，付不起酒钱还要喝，喝了还要耍酒疯，开始曲夫人垂涎他的美色，让先赊着，可没一次还！曲老爷气，后来一见他便百般挖苦，“开了这么多年酒馆，数你最爱喝酒，爱喝就罢了，数你酒量最差，酒量差就罢了，数你最穷，穷就罢了，数你脸皮最厚！”二狗子只嘿嘿一笑，唇红齿白看得曲夫人恍惚，“看什么看，你个败家娘们儿！”曲老爷更气了。
　　早晨过卯时，镇上起雾了，最近已到梅雨季节，江南正潮的很。雾气打湿了早起的人儿，混着空气中淡淡的气味，朦朦胧胧中赵大娘看见远处摇摇晃晃过来一人……
　　“哎哎哎！又喝酒了！”赵大娘叹气，准是二狗子没错了。这孩子嗜酒，倒是个好孩子，从小看着他长大，赵大娘是知道的。从小就很懂事，也很……可怜……
　　长着一副俊朗的面庞，见到自己又准会甜甜的唤一声大娘，是个很讨喜的娃儿啊……就是吧，没什么上进心，现而今在早市上卖卖自己种的菜，也是谋生了，可怜他无父无母，生下来就在这古泉镇上，寄住在舅舅的友人的表姐的宅子上……是很远很远的连亲都不沾的人家。
　　这家人冠周姓，倒也处世和善，周老夫人为人庄严，宅心仁厚，已至耄耋之岁，在镇上颇有声望。周家人似乎也从来也没让二狗子受过什么委屈，只是冷淡的很！想来也是奇也怪哉！在外竟是见到也似陌生人，一大家子没一个肯搭理他！长到十五岁便扔出家门，令其自立门户，躲瘟疫似的，向外宣称从此不再有一丝一毫关系，赵大娘活了这五十多个年头，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冷淡。
　　也因此，二狗子只上过两年私塾，论起他的处境，周家人肯为他出这份银子显然已是很仁厚慷慨了。
　　不幸中的幸乃是，这孩子聪慧的紧，几乎有过目不忘之才，生的心思细腻，也可怜，或是从小寄住在旁人家，养的性子有些小心翼翼，从这周家搬出来也好哇！其实啊这孩子自己心里也更自在了呢！
　　“大娘！您怎么还未归寝啊？我……可否吵着您了呐？”二狗子脸颊微红，说话有些磕绊，准是喝了一宿！赵大娘乐了，这孩子酒量好了很多啊，想想几年前喝酒醉的管赵大娘叫赵伯，管曲夫人叫妹妹……差点被曲老爷打死……现在好歹也不说胡话了。赵大娘可怜二狗子，便进屋拿了些葛粉冲上热水，递给二狗子。赵大娘知道这葛粉，能解酒。
　　“呵呵……喝吧孩子，你醉的很了。”赵大娘打心眼儿里喜爱这孩子。
　　二狗子还没接过水，便已然“噗通”倒下了。
　　“娘，怎么啦？”兰英明知故问。其实早就听到门外的说话声了，她匆忙洗漱，又看娘悄声回屋冲葛粉，心里几乎已经猜到是周二狗子了。兰英帮娘把昏睡在门槛上的二狗子抬回屋中，又帮娘清扫了小院。
　　“娘，这周家怎的这样？就不管二狗子了呢？”兰英拾着柴获，瞅了瞅正熟睡打鼾的二狗子，悄悄问娘。
　　赵大娘慈眉善目，压低声音对兰英说:
　　“说来话长哇……这周家啊，祖上是贩药材的，自这古泉镇以南的蒙山上采药，转而卖给药贩子，日子过的清苦，也算滋润。到周大老爷这辈，已经将家业做大了，因他家药材最为丰富又廉价，周老爷又极富经商头脑，大家都知道他是个非常诚实可靠的好人，长此以往，这张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几乎是垄断了江浙一带所有的药材供应，张家的口碑亦是立了起来……”赵大娘皱眉，顿了顿，说:“周家也怪，男丁少！周老爷有一妻两妾，按理说也不该生不出男丁啊……多少年过去了，好歹在周老爷而立年产下一子，为正房周老夫人所出，亲亲的嫡子，可金贵的很呐！后名为敏。”赵大娘舒眉，叹了口气接着说，“这便是周敏。”
　　“哦？周敏？”这回轮到兰英皱眉，柳眉微蹙倒是平添娇憨。“难不成是那个周敏？”
　　“是……”赵夫人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