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木子沐风

3、韶华啼会

　　赶了大半月的路，二人本想进城后赶紧安顿下来，好一洗身上的风尘，然而入城后却发现城中大大小小的客栈早已人满为患。
　　二人在城中逛了大半日，询问了数家客栈，皆是如此。又是一家客栈，这盛离前脚刚要跨进客栈，只听“嘭！”地一声响，就从里面扔出一人来，随后就是空中充斥着不知何地方言的叫骂声。依稀辨认出“钱”“占”几个字眼，想来是哪个穷酸散客来早了几日，在此花光了盘缠没钱住店拖欠银两却还想霸占房间被店家赶了出来罢。
　　想来这家也是人满为患了，盛离收回那只想要跨入店内的脚。二人又在城中寻了大半日。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有位客人因着好友有事来不了将一间房退了的客栈，正谈好价钱要入住时，不想半路杀出个财大气粗的程咬金来，硬是花了三倍价钱将空房抢了过去。
　　一开始店里的掌柜也算是个讲诚信的老实人，对那人也是好言相劝，并告知许愿二人先入店定的房间。那小财主不为所动，直接从腰间扯下一钱袋银子扔在柜台上，付了三倍多的现银，那掌柜也只能将许愿二人请了出去。毕竟，这世上又有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呢。
　　盛离当下气急，当场就要和那人动起手来，被许愿按住，拉出了客栈。
　　手上功夫不能使，嘴上功夫可不能闲着，盛离边抱怨着边出了客栈，朝着门口啐了一口：”我呸！小爷我还不稀罕你这小店呢”气的小脸通红。盛离本就是娃娃脸，一生气皱起眉来活脱脱像个刚出笼的包子。
　　许愿瞧了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盛离的包子脸，笑道：”好了，咱们来城中走了大半日了，先找个酒楼吃点东西吧，不然就你这张小嘴，还没骂完就该喊饿了。”许愿打趣道。
　　说着，盛离的肚子应景的咕咕叫了起来。他与店家争执时本就气红了脸，此时脸上的红晕都快烧到耳根了。
　　这二人日夜兼程的赶路，跋山涉水的，好容易进了城，又在城中饶了一大圈，早就筋疲力尽，饥肠辘辘。
　　二人随便找了家酒楼，好在这时已过了饭点。虽店中还是热闹非凡，但好歹能腾出个位子出来。
　　寻了个不大起眼的位子，身落坐定，点了几样当地的特色菜式。
　　酒楼内多是与许愿盛离一般的外来游人，着各式服饰，讲着各地方言，混乱一片。
　　许愿邻座坐着几个草莽大汉，当下酒足饭饱，正围在一起唠唠嗑，谈天谈地，说前说后。其中一汉子吃饱了肚子，喝着当地特产百花酿，抬手一抹嘴，张口就对着身旁的同伴说到：“你说，这离百花会还有些日子，怎么这城里人就这么多了？”
　　身旁那同伴白了他一眼，道：“路上不都跟你说过了么？就知道吃，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
　　那大汉当场就急了眼，大声道：“每天赶这么多路，还没吃顿好的，谁知道你们每天叽里咕噜的在说啥？”这人一看就是被他同伴诓出来的，盛离心想。
　　见他急了眼，坐大汉对面的另一个壮汉忙出来打圆场，道：“咱们这些天也确实辛苦了，大成兄弟几日奔波劳累，对这些俗事不大清楚也是有的。”
　　那名唤做大成的汉子这才缓了脸色。
　　那人继续说道：“这百花会本就是此城特有的一大盛会。每隔几年便会举办一次，天下的散客花使都可带着自己的得意作品前来参加。”这得意作品指的就是各种稀有花卉了。
　　那唤做大成之人道：“可咱们什么都没带来啊？”
　　“咱们不是花使，没那些个稀罕玩意儿。游人散客也就来开个眼凑个热闹罢了”
　　“凑个热闹？咱们可不是光来凑个热闹的！那韶华啼……”
　　声音不大，可也引来不少食客侧目一二。不过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倒也没引起什么波澜大惊。大家该干什么还是在干什么。
　　“咱们不过乡野村夫，来见个世面罢了。只不过这韶华啼也不知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半个月前浥轻城城主亲自公布的，重新召开韶华啼会，且广邀五郡十州的花使散客前来共赏，这怎会有假。”边上立刻有人驳道。
　　“重新召开韶华啼会是不假，可这韶华啼谁也没见过，百年来不过一个传说而已，你怎知过几日出现的就一定是真的？”
　　此话一说，引起不少争论。
　　原来，这百花会又名韶华啼会。每隔五年举办一次，众使献宝，在这百花之城比花赏花竞花，选出最稀有罕见又有特色的品种来，若是能当选第一，将供为花神，受天下花使供奉，更甚者能用它的名字来命名此盛会。此会追本溯源不得而知，天祈国立数百年之久，只知在立国前便有了。而百年前的一次盛会上，韶华啼现世，名动满城。
　　不过百年前的事情，到现在，只是一个故事，一个传说，谁知道这中间添油加醋的多了几分虚假，换过几句台词，又剩下什么真相呢。说不定百年前它也只是个浮名呢？
　　“我听说这韶华啼能肉白骨，活死人”
　　“我听说韶华啼乃是仙灵的筋脉衍生”
　　“你们说的都不准，我听说，这韶华啼有两奇两怪”
　　“何谓两奇两怪？”
　　众人竖耳听到：“流年岁月不止，缥缈如陌上尘。此花与天地同生，花开花去，湮灭还生，唯此一朵。有先祖寻了数代未曾知得一点踪迹，有一顽皮孩童却在路边玩耍时轻松拾得，后人皆语只能为有缘人得。此为一奇。虽是朵花却又有肉白骨活死人之效，此为二奇。” 一上了年纪的老者缓缓道。
　　“那它又有何怪异之处？”旁人催促道。
　　那老者不紧不慢的端起眼前早已凉透的茶杯，吊足了众人的胃口道：
　　“再者，你们可知何为啼？此花百年开一次，只在子夜时分绽放，且开花时乌夜啼万花泣，似百鬼凄鸣，瘆人的很，这是一怪。更精彩的是，待过了这阵凄厉的叫声……”
　　“如何？”
　　“到底如何谁也没见过，便是活了百八十年的岁翁也指不定没开过眼。不过有人在《古延录》上找到些零碎的记载。这韶华啼又名隐草，便是因为它开花时如中了隐身咒，通体自根茎逐渐透明，可花瓣却如琉璃淬火流光溢彩，怎不叫一个怪字！”此人摇头晃脑讲着，越说越激动，眼中流转着异样的亮光，好似亲眼见到一般。
　　不知不觉整个酒楼的目光都被这老者所说的话吸引。
　　老百姓们的日子常常过得平铺直叙，不带一点跌宕起伏，好不容易听到一个新鲜故事，众人也听的入迷，尤其是这人讲的还有声有色的，谁管这故事是真是假，有趣就行。
　　等换个茶馆，换批听客们，再添油加醋的说上一说，岂不乐哉！总有那么几个，比起真假事实如何更想让日子变得有趣。
　　静默片刻，一人突然恍然大悟般道：“怪不得！怪不得这次的韶华啼会连番来了好几位郡王！”
　　“可不是，方才在城门处我亲眼瞧见“那位”也来了！”
　　“那位”自然指的是赢帝亲信墨青丝，只是此地鱼龙混杂，这人是不敢直呼其名的。
　　“我也看见了。若不是真的，怎会来这么多大人物！？”立刻有人帮腔道。
　　“是啊，我也见到了”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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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方才众人还对韶华啼的真假犹犹豫豫摇摆不定，那现在的氛围可是轻松了不少。你想这些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们都来了，那这东西还能有假么？不然他们都是吃饱了撑的才大老远赶过来？各人心中仿佛有了主心骨，便安下心来继续吃喝戏说一番，只等在两天后的韶华啼会上一睹神物风采。
　　许愿二人边吃边听，和一路上听到的虽有些出入可也相差无几，不过是大同小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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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毕，盛离用衣袖抹了抹嘴角，拿起茶壶给许愿和自己各倒了杯茶水。盛离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润了润嗓子，对许愿说到：“愿哥哥，我们逛了大半天，那些个客栈想来均已客满，再找下去怕也是一样的结果。这城里可没什么能歇脚的破庙。要我说方才就该把那小财主打一顿才是”盛离还记得刚才房间被抢的事，愤愤道。
　　“不急，再坐会儿，等会儿把旗幌子拿出来，我们再去街上逛一圈，自会有人来找我们”许愿轻轻一笑，拿起眼前的茶水呡了一口道。
　　盛离最爱看许愿笑的样子，微微勾起的嘴角清冷却不冰冷，似白玉雕刻的侧脸棱角分明，又不显得刻薄，还是那般的公子如玉，一如当年在初遇的模样，令人心生神往。
　　虽然盛离不解何意，但心中相信许愿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见他气定神闲并不着急，盛离也放宽了心，听许愿的话，从包袱中拿出平常行医招客用的旗幌子。
　　一面写着碧落医圣的红底金字的旗幌子。
　　本来一开始许愿用的也是什么妙手回春、包治百病的招牌，用的久了，盛离嫌弃这几个老气横秋的字和俗气老套的招牌，和他家的愿哥哥的气质一点也不般配。刚好之前的旗幌子也有些年头，上面用油墨写的字也磨损的快看不清了，趁着这次出远门，盛离便换了一副行头，把上面的招牌也改成了碧落圣医，连底面用的布也从不起眼的灰色换成许愿喜欢的红色。
　　出了酒楼，盛离随便捡了根竹竿系上旗幌子，二人又往集市上逛了逛。
　　两个人，一人着绿衣，一人着青衣，还带着一面红底金字的旗幌子，远远瞧着，红配绿，一般来说该分外惹眼才对。不过盛会将至，这浥轻城本就张灯结彩、火树银花的热闹，再加上五郡十州的散客花使都相聚于此，形形色色，各式各色服饰到处游走，许愿二人混在其中，当真算不上怪异。
　　约莫走了半柱香，迎面跌跌撞撞闯来一着家仆服饰的小厮，深灰色的衣领上用黑线绣了个不起眼的乔字，那人急的满头大汗，见了盛离旗幌子上的招牌，扯住盛离的衣袖急促道：”您可是医师，请快随我来！”
　　“你急什么。我不是医师，这位才是”盛离收回衣袖，指了指身边的许愿对那小厮道。
　　那小厮也是急昏了头，当下想起方才的失礼之处，憨憨笑了笑，转头对着许愿拱了拱手，道：”您可是医师？我家夫人腹痛不止，请快随我来”。待许愿点头许可，那小厮拿过盛离手上的旗幌子，向前开路。
　　这小厮倒也知趣识礼，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许愿心想。
　　一路上小厮向许愿说起自家夫人的病情，大意就是富家夫人来到此地后就水土不服，食欲不振，食不下咽，吃了自带的几贴药，本以为病情能慢慢好转，谁知今天早晨这乔夫人突然昏迷不醒，而城中的大夫又临时有事不在，管家才只好打发小厮去城外寻医，路上正好遇见了许愿二人。
　　简单提及自家夫人的病情，那小厮脚底踩了风火轮似的，带着二人左拐右拐的来到一家客栈前，许愿二人抬头，只见绿油油三个大字——碧水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