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卡生存手册》秋子梨

50、叶竹醒来

　　仪器扫描过叶竹的身体，克尔的脸色不太好看。

　　宁离的心高高的提起来，他轻握着她的那根手指，语气却很平静：“她怎么样了？”

　　克尔看着仪器上的数据，叹了一口气：“是我们预想中的最坏的情况。”

　　宁离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仪器，上面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色数值。

　　“从你当时从威尔那里偷来的实验报告来看，我们可以推断出实验后遗症会经历四个阶段：潜伏阶段，衰化阶段，僵化阶段以及老化阶段。每一个阶段都是不可逆的，且每个人在每个阶段所经历的时间都有所不同。目前来看，她是毫无预兆地进入了衰化阶段。”

　　克尔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这说明她从现在开始，身体会一天比一天更糟糕，直到她......”

　　后面的话克尔没有再说下去，宁离在做了很多功课，在这方面甚至比他更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宁离将脸埋在叶竹的手心里，他沉默了一会，终于闷声开口道：“给她打抑制剂吧。”

　　克尔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密封好的箱子，箱子里有十支针管，里面装着蓝色的液体。

　　这正是克尔根据那份重要的实验报告所研制出来的减缓实验后遗症的抑制剂，两人为了叶竹可能出现的情况做了很多准备，但他们的努力其实收效甚微。

　　比如这个抑制剂，就只能依据实验报告上的信息研制，具体的效果其实还不明朗。因为那些得了后遗症的实验体们早都已经全部死在科南的实验台上了，他们因此无法了解抑制剂是否真的有效果，甚至不知道它会不会产生负面效果。

　　宁离曾经突发奇想，想把自己变成实验体，要求克尔在他身上做一遍实验，然后用自己的身体测试抑制剂的效果，但是被克尔坚定地拒绝了。

　　就因为这件事，宁离好长时间没理他，从他这儿偷走了好几本相关方面的书籍，决心自己研究。

　　克尔哭笑不得，他觉得非常感概，自私自利的宁离竟然有一天会为了另一个人以身试险，他可能自己都没有发觉，叶竹不知不觉在他的心里已经变得如此重要了。

　　同时他也感到深深的忧虑，如果叶竹的情况真的恶化了，按照宁离的性格，他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

　　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叶竹的潜伏期比他们想象得还要短。

　　他已经背负着仇恨一个人走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在乎的人，还没好好地生活，就又要背负上新的仇恨吗？

　　宁离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叶竹，克尔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将针管缓缓地推进了叶竹的皮肤，蓝色液体流进了她的血液里。

　　宁离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叶竹。

　　叶竹看上去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宁离感觉到她触碰着他的那根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

　　随后像是开启了连锁反应，她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她依旧闭着眼昏睡着，但是表情却十分痛苦，她嘴里发出压抑的呻吟声，头部因为难以忍受的痛苦左右摇摆着。

　　宁离慌乱地将她抱进怀里，脸颊贴着她的脸颊，不断地用手安抚着她的身体，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字。

　　克尔紧紧盯着仪器上的数据，随时准备启动应急预案。

　　幸运的是，叶竹的痛苦没有持续多久，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叶竹渐渐平复了下来，仪器上的数据也缓慢地恢复了正常值。

　　克尔稍稍放下心来，抑制剂看来是有效果的。

　　宁离依旧将叶竹抱在怀里，他的脊背直直地挺着，看上去很有力量，但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脆弱的感觉。

　　他呆呆地看着叶竹恢复了平静的脸，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克尔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愣了一下，才回到道：“只能先按时打抑制剂减缓后遗症的发展速度，再继续研究解决办法。”

　　但是目前的科技手段以及水平来说，想找到解决办法实在是很难实现。

　　而这个过程当中，叶竹的状况会越来越糟糕。她的身体会不时地突然抽搐疼痛，肢体会逐渐变得越来越僵硬，直到一点也不能再弯曲。

　　后面的话克尔没有说，但是宁离心中其实早就有答案，他只是不肯死心。

　　宁离看着叶竹近在咫尺的脸，觉得陌生又熟悉。

　　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发生了争执，大吵了一架，谁也不让谁。

　　而现在她安静地躺在这里，他的心如浮萍一般，没有归处。

　　他知道她是不同的。

　　他给她吃了情人草后，他的心就变得莫名其妙的烦躁，他那时不知道那种心情叫做后悔，即使飞速狂飙的车速也难以排解他的郁闷。

　　她果然爱上了他，原来这种感觉这么美妙，但他又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它是虚假的。

　　他每天都在快乐和烦躁中转换，每一个无意识从心底冒出的愉悦感又会在某个时刻被理智冷冷嘲讽。

　　仿佛吃了情人草的那个人其实是他。

　　后来的离开更像是一种愚蠢的反抗，反抗叶竹，更是反抗自己。

　　他的自尊与傲慢在作祟，他想证明情人草失去了作用后，叶竹依然会爱他。

　　现实给了他当头棒喝，可他仍不肯承认自己的卑劣，他仍纷纷不平。

　　凭什么我爱上了你，你却没有爱上我？凭什么你让我变得不像自己？

　　他强迫自己不去关注她的消息，连夜离开了奥萨，却仍忍不住在叶竹的必经之路上等待着。

　　但是她却迟迟不来，他有了不祥的预感。

　　那时候在科南的实验室里看到她，他只是觉得自己来晚了。

　　现在抱着怀里每时每刻都在飞速地流失生命力的人，他才意识到他晚了太久太久。

　　他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臂，亲昵地在她脸颊上蹭了蹭。

　　他近乎痴迷地看着她，困惑地呢喃道：“我给你吃了情人草，你又给我吃了什么呢？”

　　“否则”，他亲了亲她苍白的嘴唇，“我怎会如此爱你呢？”

　　叶竹是在第二天中午醒来的，她的身体先下意识地动了一下，浑身的酸痛感就弥漫上来，她紧紧地皱起了眉。

　　一个人轻轻地抚开她的眉毛，将温热的液体送到她的嘴边，叶竹下意识地吮吸着，很快缓解了口中的干渴。

　　她的头嗡嗡嗡地疼，浑身都没有力气，睫毛颤抖着，眼皮尝试着睁开又合上，直到终于成功地醒了过来。

　　她一睁眼就对上眼前一张十分英俊的脸，她懵懵懂懂地，不知今夕何夕，下意识地和他深邃的黑色眼睛对视，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再眼前放大，直到脸上感受到一个柔软的触感。

　　她才意识到这是被亲了！

　　她的记忆这才回笼，将头偏向一边，迅速有了力气，嫌弃地骂道：“宁离，你这个大流氓，竟然敢占我便宜！”

　　宁离眼含笑意：“你先占的我便宜啊，我只是占回来。”

　　叶竹冷笑一声：“你白日做梦呢？”

　　宁离挑了挑眉：“你这是失忆了？我们在矿洞里的时候，你突然......”

　　叶竹面无表情地捂住他的嘴。

　　宁离配合地闭上了嘴，只是他眼睛里的笑意似乎要溢出来。

　　叶竹愤恨地揪了揪他的脸：“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占用宁离的脸，快把他叫出来。”

　　宁离则没有挣扎，一脸纵容地任她揉捏。

　　看中两人打情骂俏，站在旁边被两人无视的克尔：“......”

　　“咳咳。”他的声音总算是吸引到叶竹的视线。

　　她疑惑道：“这是？”

　　克尔冲他微微笑了笑：“你好，叶竹，我是克尔，你的主治医生。”

　　叶竹也冲他笑了笑：“你好，谢谢你救了我。”

　　克尔看了宁离一眼，犹疑道：“你知道你的身体情况吗？”

　　叶竹一脸不解：“我不是因为缺氧晕倒了吗？”

　　宁离和克尔都沉默下来，叶竹这才意识到不对，她看着两人，问道：“我到底怎么了？”

　　宁离也没想瞒着她，他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眼睛认真地看着她。

　　他略显艰难地开口道：“科南的那个实验，会有些后遗症。”

　　宁离简单地将事情告诉了叶竹，他说得流畅自然，似乎已经在心里排练了很多遍。

　　他一直观察着叶竹的反应，但是她看上去倒很淡定。

　　叶竹不是不惊慌的，她在赫卡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的身体会因为那个实验有些不好的变化，但是这些日子她没有任何异常，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没想到这个变化来得这么措不及防。

　　“叶竹。”宁离轻声叫她的名字，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关心和担忧。

　　叶竹朝他安慰地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宁离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叶竹的心里一暖，她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我真的没事，等我和我爸回到地球，或许就会有办法了。”

　　宁离的眼睛一亮：“真的吗？”

　　叶竹笑着点了点头，但她的心里却不是那么肯定。

　　她不愿再说这个问题，转移话题道：“那个在威尔地下实验室里救了我的蒙面人是你？”

　　宁离知道她听到了他在她昏迷时说的话，倒没再否认，他沉默了一下，将她脸颊边的发丝勾到耳后：“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叶竹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宁离：“不知道该怎么说，当时心里也不想承认我后悔了。”

　　他说的含糊其辞，但是叶竹莫名其妙的听懂了。

　　她没再说什么，也握紧了他的手。

　　到了下去，叶竹就想离开了：“我得去咱们遇险的地方找东西。”

　　宁离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你想找可以屏蔽波动仪的物质？”

　　叶竹赶紧点了点头。

　　宁离将她压在床上：“你休息，我去，等我回来我们再离开。”

　　“哎呀”，叶竹挣扎：“你不知道怎么找？”

　　“那你就告诉我”。宁离的表情十分认真：“我不想你再回到那个地方了。”

　　叶竹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能感觉到自从她醒过来，宁离变得很不一样了。

　　他似乎舍弃了一些东西，又接受了一些东西。

　　对待她的方式也变得不一样了，她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但确实难以招架现在的他。

　　叶竹终于妥协着将事情交给了他，叮嘱了他需要注意的事项。

　　宁离很快就离开了，叶竹面色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

　　回过头来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她被吓了一跳。

　　看见她脸上有些惊吓的表情，克尔：“......”

　　克尔颇为无语道：“我没有存在感到这种地步吗？”

　　叶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

　　克尔也笑了，他摇了摇头：“我认识宁离很久了，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你不知道他送你来的时候那个表情”他啧啧了两声：”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了。”

　　“他救过我的命，我一直等着他受一次重伤，好救治他，能把这个恩情还回去，可惜这样的机会实在不多啊。”

　　他看上去真的非常遗憾。

　　叶竹：“......”

　　说着他话锋一转：“直到他前段时间找我，说想我帮一个忙，是关于机械化实验的后遗症治疗，给了我一份实验报告，就想让我找办法根治，我说根治不了，他发了很大脾气，最后冷静下来又问能不能尽量控制？”

　　“他当时非常的沮丧，还从我这里拿走了好几本相关的医术，看上去想自己研究研究。”

　　“我当时真的非常好奇，到底是谁让他这么上心，让他变成了一个和过去完全不同的人。”

　　他打趣道：“直到这次看见你，我想我终于能理解了。”

　　叶竹“噗嗤”一声笑出来。

　　克尔接着道：“我很喜欢你，也喜欢现在的宁离。”

　　他收起了玩笑的语气，十分认真地道：“你不会想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这么多年，我终于觉得他活得像个人了。”

　　“所以小竹，如果你爱他，请千万不要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