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与君归[阴阳师鬼切]》青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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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回到自己府邸，静子的手依然在微微颤抖。就在不久之前，她和鬼切差点一齐命丧战场。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战场之上本来就是各人尽力而为，听天由命的地方。为国尽忠而死，是每个被卷入战争中人至高无上的光荣。

　　可是回到家，握着鬼切的手，却还是忍不住后怕，她不怕自己立时赴死，却不敢想象万一自己和鬼切其中一个出了什么事，另外一个要怎么办。

　　自从鬼切来到她身边，已经过去了七八年。这么久的时间里，纵然不是每□□夕相对，却也是一直彼此依靠，步步为营。有些事情虽然没有明说，但她心里也知道他们的关系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

　　譬如此时，她低着头埋在鬼切的怀中，感受着鬼切的安抚，两个人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或者说，从一开始定下仅与对方维系的双向契约之时，那份关系就已经朝着亲密的方向发展了。

　　担心静子没有从战场上惨烈的情状中缓过来，自从回到家中，静子扭头抱住他后，鬼切便一直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作为阴阳师，她参与过的战斗和杀戮早就不在少数，但不管怎么说，那些和真正血流成河的战争都是不同的。本来以为这次可以让她慢慢适应，谁知道她第一次碰到敌方，就引来了对面最强大的那个。

　　此时虽然不能完全猜到静子陷入悲伤情绪的原因，鬼切却依然愿意温柔地陪她度过这段难过的时间。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敌人犯我疆土，杀我同胞，身为比普通人强大太多的存在，他们不能逃避，也不愿逃避。

　　所以再难熬，也只有适应。厌恶战争，那就想办法战胜敌人。

　　京都外的百姓已经陆续在各个阴阳师和军队的保护下逃进京都，接下来想必会集结所有阴阳师的力量抵抗一段时间，大岳丸的力量尽管恐怖，静子却更加相信自己的师父晴明。

　　哪怕他今日没有直接击败大岳丸，私下必然也在准备战胜海国的方案。

　　她此时心里悲伤的也不是战场上看到的景象，人族在最近直面海国的几场冲突中，虽然失去了一些优秀的战士，却也保存了大部分人的生命，接下来只要应对得当，伤亡还会更小一些。

　　她担心的，却是稍后便会赶回大江山的鬼切。

　　眼眶中已经微微湿润，她多想像其他阴阳师对自己的式神发布命令一般，告诉鬼切不许他返回。可是鬼切自从大江山退治之后，就一直陷入深深的自责，直到如今大江山也没有恢复元气。而他也终于有机会，用自己手中的刀剑来保护那些弱小的妖怪。她怎么能阻拦呢。

　　静子抱紧了鬼切的身体，察觉到他的手略微停顿也没有放松。她此刻只觉得喉头发紧，哽塞难言。怕鬼切担心自己，没有将脸贴在他身前，而是任由眼泪从两人之间的空隙滑落地面。

　　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听到鬼切的询问：“还怕吗？”

　　静子摇了摇头，从他身前钻出，避开了他的视线。不知脸上的泪痕此时干了没有，伸手胡乱抹了一把，又忍不住转回身，注视着鬼切的眼睛。

　　他也正关切地看着她，明亮的眸中尽是关怀之色。

　　“我没事，我只是怕——大江山还需要你，你要保护好自己。别总是那么冲动。”静子握住他的胳膊，叮嘱。

　　鬼切笑了一下：“会的。”

　　静子咬着唇，脸上微红，想了想还是补充：“我只有你了。”

　　鬼切又郑而重之地点头。

　　接下来就真的没有再挽留的借口了，静子松开手，眼睛却怎么也舍不得离开鬼切。

　　正当鬼切看情况稳定了，准备告别时，门外传来孝吉恭敬的喊声。

　　“师父。”

　　“怎么了？”静子打开门，问道。

　　看到静子微红的眼角，北村孝吉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在旁边的鬼切一眼。随即又收回视线，和静子禀报道：

　　“晴明大人召集众位大人前往阴阳寮一同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静子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去准备马车，我随后就来。”

　　孝吉离开后，静子又看了眼鬼切，小声又叮嘱了一遍：“你一定要记得，你欠我半条命。保护好自己。”

　　然后就匆匆回到房间洗脸换衣服，整理妆容，再出来时，鬼切已经不见了。

　　议事厅内，安倍晴明作为京都阴阳师的领袖，为众人讲解着自己今日的发现。

　　原本静子并不是阴阳寮的官员，没有资格进入这里旁听。又是那位阴阳头大人特意找人来喊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进了内堂。既然阴阳头没有说什么，其他人自然也都没有意见。

　　“……所以我想，大岳丸至今没有侵入京都，并不是惧怕我们的力量，而是在做其他的准备。”安倍晴明食指在具有灵力的地图上划过，画出一个五芒星的阵型。

　　“他此行的路线，正像是沿着这个阵型而行动。如果所猜不错，京都将会是最后一个目的地，而他们下一步要占领的地方是——”

　　静子的心微微颤抖，在心中和师父同时说出了答案：大江山。

　　酒吞童子虽然失去记忆，但他的鬼王之力却在慢慢恢复之中。见到鬼切后，他曾经和自己说过，当初酒吞童子被源赖光斩去头颅，正有认出鬼切而失神刹那的原因，否则那一战胜负或许已经是另一个结局。

　　晴明大人同样认为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拥有与大岳丸一战的力量，这也是他们所能拥有的最后时间。趁此时间，他会联系京都附近那些与海国战斗过的妖怪，值此外敌入侵之时，暂且抛下以前的不和，共同度过此次难关。

　　接下来便是晴明舌战在场不同意的阴阳师，力求在场众人可以尽弃前嫌，愿意同那些曾经的敌人联手对抗大岳丸。

　　静子自然是同意的，不说这次是京都附近的人族妖族修复关系的极好时机，单看那些大妖的强大力量，假如大敌当前他们愿意加入共同抵抗，不用想也知道这将大大减少人族的压力，最大限度地减少伤亡。

　　至于与妖族谈判的事情，恐怕又要落在师父的肩上。

　　静子此时只是以山下杀的身份生活在京都，明面上并没有和师父相认，也无法在更多地方帮助他。只能听从指挥，负责安置最近投奔京都的大小妖怪。

　　共同相处多年，鬼切身上沾染了她的气息，她身上自然也有很多鬼切的气息。

　　那种与阴阳师统御式神所不同的气息，人族或许不容易分辨，妖族却是敏锐得很。这个角度来看，让静子去安置他们也确实合适。那里还有静子的老朋友金鱼姬，她已经成了新的荒川之主。

　　除此之外，静子仍算是陛下的人。虽然白日已经被安排好，傍晚时仍要入殿汇报自己所见所闻。

　　如此的生活，忙碌中也还算有序，虽然仍不知道师父最大的底牌是什么，出于本能的信任，她也并不恐惧后面的战争。

　　这天傍晚，照例面见过陛下后，陛下却没有让她离开，而是挥手让她见了一个人。

　　当值的宫人都在天皇的指示下退出大殿，从殿后莲步转出的，是一位闭月羞花的夫人。

　　见到此人，静子便是一惊，立刻又向后方环顾一周，确认了殿中确实只有陛下、夫人和自己。

　　她犹豫地看了陛下一眼，随后福身问好。

　　“见过夫人。”

　　美人微微一笑，受了此礼。当她张口说话时，声音却不是往日偶遇时的温柔细腻，反而带着点中性的磁性，若是未见其人，或许会认为身前站着的是一位男性。

　　“不必多礼，静子，我们早就见过了。你也应当知道我是谁，陛下也早已知道，今天过来见你，是因为有件重要的东西要交给晴明，我不放心由其他人转交。”

　　静子恭敬地听着，心里却已激起惊涛骇浪。

　　她早就知道这位夫人其实就是赫赫威名的玉藻前大人，他因为狐妖葛叶的原因，一直都很照顾晴明，顺手便也关照了自己许多。包括陛下对自己的收留，也有这位玉藻前大人的帮忙在。

　　可是她实在不知道，陛下竟是知道他的身份，并且默认了他在宫中以夫人的身份行动自如。

　　要知道，这可是当初为了报复阴阳师，一把火烧了京都的大妖玉藻前啊。

　　来不及多猜测在这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静子的注意力便回到了玉藻前接下来说话的内容之中。

　　“我受晴明所托，为他去寻来了这半块镜子，不要小看它，这正是神器云外镜的半身。另外一半想必晴明此时也已经拿到了，想要赢得京都决战的胜利，这块云外镜至关重要。今日将这半块交给你，你寻找机会把镜子交给晴明，不要惊动其他人。”

　　玉藻前眯起眼睛：“我怀疑，京都中早已出现了海国的奸细。”

　　“是。”听到这里，静子也不敢大意，仔细地将半块云外镜收到自己的怀中。

　　不愧是神器，尽管只有半块儿，也尚未唤醒，摸到时依然可以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广阔灵力，仿佛此器一出，便可容纳江河湖海，万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