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花朵[歌剧魅影]》树致木棉

3、第 3 章

　　接下来几天戈琳都不敢再离开马戏团，生怕从看不见的街角突然伸出一双手把她送进监狱，她缩在道具箱子后面和它的影子融为一体，幻想这是坚固的城堡，面前这位沉默的骑士拿着盾牌利剑挡住恐惧。

　　可惜上天没听到她的诉求，“你在这儿做什么呢？”是讨厌的莱利，他简直无处不在。

　　戈琳受惊地蹦的老高：“没...没做什么。”

　　莱利摩挲下巴，影子瘦瘦长长完全盖住角落的小生物：“都是你们这些懒鬼马戏团人手才这么紧张...不干活儿的家伙只会浪费面包，正如我所说，”他得意的说出一句苏格拉底都想不出的真理，老天，这可都是智慧哩。

　　“你也该学点什么，过上一年就能去赚钱，几个生丁也是好的。”

　　威金斯夫人年轻时可是红极一时的舞女，教导个小女孩，不不不，她要做的活儿可撒不开手。或者跟着卡拉？气泡水难道不要钱，一场吹几个也就够了哪需要两人表演。杂技道具倒是可以用上一用，莱利拿定注意。

　　大伙最近都忙着表演，不过过段时间嘛，他挑起嘴角，尖尖的小胡子跟着飞的老高，往旁边唾了口吐沫，让抬头瞥一眼的戈琳忙把头缩到衣裳里。
　　“喜欢爬杆和跳圈吗，那可是极受欢迎的表演嘞，想想吧，我可是特意给你选个好的哩”莱利不需要回答，他脑子转的飞快：“可别想偷懒，去告诉马脸给小怪物送饭的活今后你做，今儿清洗笼子了吗，把观众席位也全擦一遍，还不快去！”

　　戈琳点着头一溜烟跑到屋子外窗口拿起她的小工具，一块小小的黑布，沾些水到埃里克笼子前无精打采的重复枯燥的工作，时而像受惊的小鸟环视这个肮脏罪恶的地界。

　　她早干完这些活儿，莱利绝对是恶魔的化身，戈琳恨恨的想，凶恶狡猾的狼，黑夜穿行的鬼影，和这个恶魔之子一样蒙蔽人们的眼睛。

　　那小怪物脑袋伏在地上，腿脚窝在背脊下，一只手臂藏在腿里，另一只垂在空气中，那是除了稀疏的头发遮掩不了的头皮外唯一裸露的躯体——一只属于骷髅的手臂。

　　戈琳擦完一面，站起来跺脚舒展双腿，不经意间与一双野兽般金灿灿的双眼对上，她心里一惊往后连退两步，等看清是小怪物时她脸上浮现出轻蔑和懊恼的神情。

　　那小怪物和小猫崽一样，就算恶魔之子有蛊惑人们双眼和心灵的能力，它也是不能更弱小了，连皮囊都变幻不了还能做什么呢。
　　戈琳想想便又安心下来，呼出口长气，朝一旁吐了口唾沫，这动作神气极了，她偷偷练了好久哩，可惜唯一可能的观众在看到红发女孩表情后便立刻把脸重新埋到地上，拖回垂着的手臂将自己蜷缩地更紧。

　　见恶魔之子退缩，戈琳更加大胆，挺起小胸脯毫不顾忌扫视这小怪物，恐惧如潮完全褪去好奇心占据上风。

　　她张大眼睛绕笼子走了两圈，不管从哪都只能看见蜗牛厚重的壳，不耐地哼出声。她感觉浑身充满力气几乎要立刻冲上前扒开它微弱的防备，好仔细瞧瞧难得一见的奇异景象。

　　可惜沉重的大铁锁打消她的想法，悻悻地又唾口唾沫，目光流连在小怪物身上不肯离去，就在几分钟前她还怕得很哩，现在却只剩探索和兴奋。

　　“嘿，抬起头来。”

　　戈琳冲笼子小声喊叫，这时候马戏团成员们都在吃晚餐，没人会听到。

　　恶魔之子一动不动，她又喊几声，惊怒不已发现一个丑恶、恶心、邪恶的只配流浪的野兽竟敢无视她这个正经人，那白骨的身躯包裹的人皮不过模糊的幻影，虚假的伪装，是一戳即破的假象。戈琳通红的鼻尖因为气恼皱到一团，乱糟糟的红发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意愈发通红，宛如火焰熊熊燃烧，不起眼的灰色眼睛看上去更像浅棕。

　　她紧抿嘴唇跃跃欲试想要教训这个由罪恶凝聚任何人都能制裁的小怪物。要知道她有滚烫的热血提供气力，坚硬的骨骼堪比钢铁，坚韧的皮肤抵挡暴烈阳光。只用一只手，她就能把它举起再扔出去！

　　红发女孩刻意抬高脚，踩着重重的脚步走到铁门前，手伸直能正好碰到大锁底部，懊恼发现根本取不下来这锁扣，实际上她连钥匙都没有嘞。

　　戈琳脸蛋猛地通红，又羞又臊捏紧小拳头，她才不是大话精，那坏东西一定要被教训。左右瞅瞅，待看到地上小石子双眼骤然一亮，笑意从孩童单纯的眼眸晕染而出，让人想起圣母玛丽亚周围无忧无虑玩乐的孩童。

　　她一口气拾了五六块小石子捧满整整两只手将它们堆到笼子前，女孩捡起一粒，石头的粗糙冰冷触感激起胳膊一小片刺激的颗粒，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即将做坏事的极度兴奋造成的。

　　被坚硬地石块砸到背脊，恶魔之子颤栗一下，蠕动着想要挪到另一头却被劈头盖脸地石头打断。小孩子能有多大力气，比起高大孔武的男人手掌和草鞭完全可以忽略不记，但他却感觉身上被砸的地方火辣辣地痛，将头埋成鸵鸟发出细小的夜枭般似哭似笑地哀鸣，深凹地金色眼珠酝酿出大滴水花无声落地。

　　“哈哈哈，哈...”真是个没用的小怪物，哼。听到断断续续的呜咽，戈琳原本的一点心虚害怕全变成洋洋自得，心中油然生出股豪情壮志，她就是上天派来注定要打败怪物的勇者。

　　“哼，你这个怪物，别人害怕，我可不害怕你！”恶魔之子被她打败！这个事实让戈琳恨不得立刻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人们会一窝蜂去崇敬她，诚惶诚恐跪下亲吻她的脚趾，还会有无数赞美和鲜花，美味柔软的白面包和香甜苹果酱供其享用。

　　她可不是普通人，莱德要是知道祈求原谅时，就让他也每天去擦笼子，扫地，还要跪在上帝面前承认他的错误，忏悔所作的一切，还要每天被鞭笞，一天只给一口黑面包和一口清水。

　　老天，那真是上帝都羡慕的日子哩。戈琳美好的幻想被生涩的嗓音打断，小怪物用尖细的金色瞳仁直直盯着她，只看上半张脸竟有些像冬夜蜷在街角的猫崽，无助等待生命流逝：“我...我...不是怪物。”

　　猫崽明润的眼睛让戈琳心脏颤了下，很快意识到那是魔鬼的伪装，蛊惑人类将它放走的计谋：“你就是！连鼻子都没有的怪物！”

　　“没人会跟你玩，你这个脏兮兮的老鼠！怪物怪物大怪物！”戈琳快活地注视猫崽的眼一点点黯淡下去，捡起抹布蹦跳着跑到马戏团帐篷后门左右瞅瞅才轻手轻脚掀起帘子钻进去。

　　假设一张退役的镶金边跛脚梧桐木桌做餐桌的小块空地能称作餐厅的话，作为蹲坐在地上进餐的人可都是体面人儿哩，他们在难得的空闲时间大谈特谈。其中泰拉德约翰最有默契，海达科兹被认同最多，艾维对他们不屑一顾，卡拉充当调和剂，可比演出时还热闹嘞。

　　马脸照例两三口吃完就打算钻回“库房”，却被泰拉德叫住，他极富喜感的眉毛高高挑起，额头过长偏偏将头发全梳到脑后更显突兀，照他的话说这是男爵大人都喜欢的发式哩，理发师说他最最适合这样高贵的样式，他兴致勃勃谈论起城里最火热的话题：“那小怪物长得真恐怖哩，你天天去送饭，有没有发现什么魔鬼来找他？”

　　“哈哈，你真信有什么恶魔之子，这只是从那些吝啬鬼兜里摸钱的把戏罢了。”喷火人艾维向来看不惯泰拉德和约翰这对连体婴。

　　果不其然，他的好兄弟约翰立刻跳出来，干瘦的身子和长长的双臂略显怪异：“你的喷火小把戏倒是难以看穿，每天都能挣大把大把法郎。”

　　艾维瞪圆眼睛：“记得你们拿着铁圈白痴一样穿来穿去笨手笨脚别提多滑稽了的样儿吗，要没我的小把戏所有观众都睡得香甜哩。”

　　“你！”

　　“好了快停下吧。”好人卡拉一如既往打断火花四溅的谈话，将话题转到最开始：“那东西我瞧见过一次，就再没敢看过，要我说最丑陋的魔鬼都比不上他可怖。”

　　卡拉是除了团长夫人外唯一的女孩，三年前团长将20岁的她带回来，女孩们尤其喜欢她梦幻泡泡的节目，七彩的泡泡或大或小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和彩色的帐篷形成美轮美奂的一幕。

　　海达科兹游离话题之外，啃着面包时不时瞧一眼卡拉柔软的棕色长发，听见她的话后连口里面包都未吞下就连连点头：“没错，那怪物脸上眼睛嘴巴都揉成一团，许多夫人都被吓晕抬出去，那场面...我是说，卡拉你真勇敢啊。”

　　“我也害怕哇，”她的话被推门声打断。

　　小丑化完妆挪进来，圆滚滚的身子更像是滚着过去的，一脸不满拿走餐桌上最后一只盘子“该死的！”

　　肥嘟嘟的胳膊扬两下便塞完整块黑面包：“莱利叫咱们都去前头，脸色活像有人欠他一百个法郎似的，艾维，我进来时可看见他拿了你的火把跟头狮子一样来回转呢。”

　　喷火人想起什么脸色几变，离弦之键般窜出去，卡拉理理裙摆紧随其后，连小丑也不倒翁一样左右摇晃着跟上，马脸无声无息走在最后。

　　众人一窝蜂散去，独留木桌安静待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