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之妻》清澜皓月

4、第4章

　　林清音和四叔先去找她娘说。

　　林二夫人夏氏直接摇头，“不行，太远了。而且也太给你四叔添麻烦。”

　　她倒是和夫婿商量要送女儿出京散散心。她提议的地点是自己妹妹家，离京城两三百里。

　　这样消息传不过去，不会有人把音音当被退婚的女子看待。她姨母还能设法给她寻觅另一段良缘。这个世道对女子太过不公，哪怕音音一点错都没有，被退婚也是原罪。

　　就这夫婿都嫌太远了，以后难得回京。

　　林长空道：“二嫂，你该知道我的。我什么时候都不会嫌音音是麻烦。”他不只一个侄儿侄女，但只有音音从小和他一条心。

　　他是庶出的，从小就被老夫人各种打压，下人也跟着看菜下碟子。

　　二哥虽然是嫡出，但他没什么大出息。而且很多年连儿子都生不出来一个，还顶着不纳妾，也不受老夫人看重。

　　二嫂更是因为没生儿子不受待见。

　　因此音音也不得祖母欢心，经常被长房的堂哥和两个堂姐欺负。

　　他们叔侄其实只相差八九岁，有点弱势联盟的意味。

　　不过音音总是要比他过得好些。毕竟她是嫡房的，又有父母关照。

　　音音知道他被下人克扣用度把自己攒的月例偷偷塞给他。说她暂时用不着，先存在他这里帮她保管，以后再还给她就是了。

　　那时候在悬镜司做事的舅舅去做卧底任务，一去经年生死不知。

　　老爷子素来不看重他，更不会插手后宅的事。

　　当时他最亲近的人就只有音音。说起来也丢脸，他就是靠着小侄女的资助才吃饱穿暖的。

　　直到舅舅回来了，还升了官。他才跟着舅舅博前程。后来有幸被太子殿下收入麾下，如今更是受到了重用。

　　所以，他怎么可能嫌弃音音？

　　夏氏对小叔子笑笑，当年音音得天花的事她们夫妻真的是满心感激他，也对音音很是抱愧。

　　林清音也没多说，这事儿还得再多磨磨。还有她爹那里得说通。

　　至于祖父母，他们一向不看重她这个孙女。

　　大伯父是鸿胪寺卿，大堂姐高嫁侯府做世子夫人，二堂姐即将进宫选秀。

　　而她爹的品级不够，她是进不了宫的。甚至差点被姑姑利用去巩固姑父的地位，他们也都听之任之了。

　　如今她被退亲，成为京城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她离家避开风波，也令林府不再跟着蒙羞，想必他们不会阻拦。

　　倒是父母因为两年前的事和无力阻拦退婚对自己心怀愧疚，很可能不愿意她去那么远的地方。

　　得多磨磨才行。磨不下来再说去散心的话，他们就好接受多了。

　　反正她才十四，过一两年定亲也不晚。

　　林二爷林长民那里是林长空去说的，先和他说边关民风。

　　“四弟是好意我都知道。只是我真不想找个要上战场的人当女婿。你要是有门路，也争取调回京城吧。战场上容易立功，可刀剑无眼啊。”

　　林长空见到林清音朝她耸耸肩膀。

　　“慢慢来，反正四叔还不急着离京。”只要你别去找萧澈那个混蛋就行。

　　与此同时，离京四百里的官道上一行十余骑正在极速奔驰。

　　当先藏青色衣袍的萧澈一贯收拾得极整洁的，如今却完全不管不顾了。他衣服下摆甚至被溅上了不少泥点。

　　身后十余人都是他的亲随。他们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大早大人忽然匆匆安排一番就要回京。

　　虽然皇帝说过这次赈灾事宜让大人便宜行事，不请旨就回京也可以。可赈灾过了大半，大人把什么都理顺了却把收尾的事交给地方官员，这是平白无故把功劳拱手让人啊。

　　原本也说是再留三五日才启程回京，如今却赶得这样急。到了驿站就换马，干粮都是在路上吃，有人掉队也不等。

　　京城发生什么大事了？

　　可大人不说他们也不敢问，只能闷头跟着赶路。

　　萧澈真的很急！二十几年阴阳相隔，今早突然发现自己回到了定亲的那一年他简直欣喜若狂。

　　自然是迫不及待就想见到她。

　　可偏偏他身在外地，离京城四五百里。

　　既然赈灾的事已经安排好了，他留下一些人看着也不会坏事。哪里还能坐得住？

　　她走后的第三年，好友孙不离在她忌日前后来访。

　　他当时住在她的房中，摆设一切照旧。

　　孙不离看到南海沉香木雕的墨莲提醒他千万不要用XX香料。说是南海沉香木的香气闻多了，再用XX香料两两相加便成剧毒。

　　孙不离是用毒的行家里手，当年私下为先帝祛毒续命的正是他。

　　他这才抽丝剥茧的发现了音音早逝的真相!

　　三个月后，他设计让小江氏秽乱宫闱并曝光。小江氏被废去尊位。因为母后皇太后是她亲姐，皇帝更是她所出得以保全性命，贬去冷宫度日。

　　只是这样又怎么能泄他心头之愤？

　　又过了三年，母后皇太后病故。

　　他为了免除后患，纵容了皇帝开始在后宫寻欢作乐的行为。

　　先帝于他有知遇之恩，但先帝并不只有这一个儿子。他不能给子衿留下隐患。

　　再后来，皇帝被太监诱惑去了青楼。最后得了脏病，很不堪的死去。

　　他立了先帝一个襁褓之中的孙子为帝，然后去冷宫看了小江氏，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失去倚靠的小江氏被冷宫太监逼为对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没撑几年就过世了。因为曾经和人私通，连妃陵都没能入，以庶人的身份下葬。

　　而他在彻底大败异族后便以足弊之症辞官，功成身退。

　　又再撑了十多年，是为了安排好子衿。子衿的一生过得很美满，夫妻恩爱、儿女孝顺。

　　小舅子和子书都已位高权重，足以做她的靠山保她余生继续幸福。

　　自己终于可以到地下跟音音请罪了。

　　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早已转世投胎，把一切都抛下了。

　　结果一睁眼，他竟回到了最初！

　　一切都还来得及，他要立即赶回去提亲。然后好好的对她，为前世的疏忽赎罪。

　　前世他已经实现了所有的抱负，今生他只为她而来。

　　这会儿她已经被秦夙那个睁眼瞎退婚了，林四要再过好几日才会过府找他帮忙。

　　他得让人提前去提醒林四一声。

　　要不是因为不经过林四就去提亲太过不寻常，他真是想进京就直接登门。

　　两日后，快马加鞭的萧澈一行终于抵达了京城。

　　看到城门，他的小厮铭岳都想哭，快累散架了！再不到真的不行了。

　　“大人，回家稍事梳洗再进宫缴旨吧。”

　　萧澈一愣，他是奉旨出宫赈灾，是得先去面圣缴旨才是。铭岳不提醒他险些忘了。

　　“也不用回府惊动人，到值房梳洗便是。”

　　皇帝闻听萧澈回京吃了一惊，召见的时候便问道：“赈灾事宜都安排好了？”

　　“回皇上，后续只剩一些收尾的活儿。臣留了人监督地方官员，他们不敢不尽心竭力。”萧澈递上奏章。

　　他回来之前已经写了个大概，后来又让幕僚抓紧增补、润色过。

　　年轻的皇帝拿着奏折疑惑的看着他，“朕倒是不疑你做事的分寸，而是好奇你赶着回京做甚？”

　　此时赶回来，功劳都要打个折扣。这可不是做事尽善尽美的萧从嘉的风格。

　　也没听说萧家有什么事啊，萧老夫人前天进宫见太后精神健旺得很啊。

　　“臣......想家了。”汝身安处，便是吾乡。她不在的二十几年，他的灵魂一直没着没落的。

　　皇帝道：“既然差事不会出纰漏，你的私事朕也懒得多过问。看你疲惫不堪，给你三日假期。”

　　“多谢皇上。”

　　萧澈也是真的累惨了，好在如今是年轻的身子骨。他在值房歇了好一阵缓过气来，然后吃过晚饭侯到天黑便直奔林府而去。

　　铭岳都傻了，急吼吼的赶回来，见了皇帝也不回家。竟是要来翻别人家的院墙！

　　大人中邪了不成？

　　却也不敢声张，老实的放起风来。

　　萧澈避开巡夜的家丁往林清音的住处去，心噗通噗通越跳越快。

　　他做过林府的三姑爷，对这里自然熟悉得很。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回廊下走出一个胖墩墩的身影，是小舅子林清晏！

　　他闭眼的时候这小子已经是出了名的铁面御史，皇帝看到都要头疼的人物。这会儿再看到他六岁的样子，一时还真是有些感慨。

　　再一看这小子在干什么，萧澈差点笑出来。

　　林清晏他正在溜乌龟。乌龟背上贴了张纸，赫然写着‘秦夙’二字。字迹还稚嫩，显然是亲笔手书。

　　在他身后，八九岁大的小厮一脸无奈的跟着。

　　小舅子从小很黏音音，音音走的时候他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得知他姐姐是因为跟姐夫关系不好，抑郁在心才早逝的。他直接就冲到萧府，随手掰了根凳腿就来打自己。

　　自那以后，除了看子衿他再没登过萧府的门，几十年没唤过自己一声‘姐夫’。

　　他都没敢告诉小舅子音音的真实死因，怕他沉不住气干出些不好收拾的事来。

　　也就是自己后来再没有续娶，临终托付他照看子衿，他才说了句，“姐夫，你说你这辈子又是何苦？到头来连个送终的亲儿子都没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接下来萧澈就顾不上看小舅子了，因为窗纸上显出了那个他魂牵梦萦多年的窈窕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