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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花开》番外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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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正殿里,王之泓看着下首空着的位置,问道:“宸君今日怎么没来请安?”
辛总管禀道:“永华殿一早便让人来告假,说是宸君身子不适,便不过来了。”
王之泓皱眉,“身子不适?他能有什么不适,可找太医看过了?”
辛总管却不知该如何答对,他在宫中多年,如何听不出这是沈西诚的说辞,可这些事不是他一个下人该去揭穿的。“奴才也让人问了,可永华殿人说,宸君觉得殿中太过拥挤,每每前来总觉胸闷难忍,故而……”
辛总管说完这话,却听有人轻笑一声,他循声看了过去,见是不久前册封的德君。
许是觉得此举有些不敬,惠卿轻咳一声提醒陆霄,王之泓看了谢昭一眼,见他闻言毫无波动。既然都这样坐得住,王之泓也不欲和沈西诚计较,此事当时便揭过。谁知此后几日,沈西诚愈发嚣张起来,连假也不告,竟要视宫中规矩如无物。
陆霄掩唇懒声道:“臣侍入宫之前,倒是被教了许多规矩,原来这规矩也是分人的,宸君未将这规矩放在眼里,便也是没有将殿下放在眼里,却不知这样下去,会是什么后果?”
王之泓不怒自威,未理会他的挑拨,倒是反问一句,“你说会是什么后果?”
陆霄被这话噎住,陆子臣暼了陆霄一眼,显然有些不满他这样自作主张,替他圆道:“殿下息怒,宫中规矩臣侍自当奉行,不敢有违,方才德君乃是无心之言,望殿下不要怪罪。”
此时殿外有人未经通传便走了进来,“惠卿还真是巧舌如簧,倒成了这宫中最识大体之人。”
沈西诚轻掩口鼻,“殿中人多了,的确憋闷,殿下坐在高处,自是不能体会。”
辛总管看着王之泓愈发冷凝的神色,道:“宸君方才应让宫人通禀一声再进来。”
沈西诚倒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我这两日病糊涂了,倒是忘了这一桩。”
王之泓冷声道:“一大早醉了酒不成,说话行事如此乖戾,莫不是故态复萌,忘了前番的教训。既然这般不情愿来立正殿,那便回去禁足半月,好好思过反省。”
谁知沈西诚倒恭敬地行了礼,不知是不是有意嘲讽,倒是谢起恩来,“臣侍这就回去思过。”
谢昭视这场闹剧如无物,等回了寝宫,身旁宫人问道:“宸君为何这般不守规矩,难道是故意惹恼中宫?”
谢昭淡淡道:“这几日陛下一直临幸永宁殿,他心意难平,又做不了什么,只能和王之泓对着干,撒气罢了。倒是未曾想,王之泓如今这般大度,竟也成全了他的心思。”
那人不解,道:“您为何也这般任他胡来?”
“有些事,谁都不能免俗。”谢昭话语极简,可身旁侍人却听明白了。
谢昭将人屏退,又想起前番去见云起之事,既开诚布公,有些筹码便得拿出来,云起亦然。
谢昭此番前来,便是要与云起联手,早日将陆氏之乱摆平。谢谨的话他的确听进去了,但并非是要争什么储君之位。蘅儿的命运,不该由他来主宰。如今能守在予楚身边,是他用性命和一身武艺换来的,予楚心中的确有他,但情爱不是她的全部,若他擅作主张,只怕会将两人十多年的情分消磨干净。
谢谨的确摸准了他的弱点,她说得对,世上变数这样大,他又怎么能保证予楚最爱的那个永远是他。她如今处在这样的位置,有些事怨不得她。纵是她不动摇,也难以保证将来不会有第二个陆家,第二个陆子臣出现。那些男子心怀叵测,蛊惑人心,倒不如让他亲自扫除障碍,一劳永逸。
只是谢昭没有想到,予楚竟这般信任云起,将自己对陆氏的许多打算都同他商量,而不是自己。谢昭看着眼前人,到底还是忍不住一丝嫉妒,他暗刺云起见不得光,可这层关系却让她们两人多了些旁人没有的羁绊。
谢昭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云起答道:“早日结束战局,各归其位。”这话极其笃定,仿佛他手中握着的不是杯盏,而是能决定输赢的棋子。
谢昭眼眸微闪,“斩草还需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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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华殿里,沈西诚虽在禁足,却比之前更为惬意,每日不必早起不说,更不用见那些让他烦心之人。这逍遥快活的日子,他很有必要让予楚知道。王之泓不让他出去,可没说不让人过来。
晚间,予楚来了永华殿,宫人都早早退下了,倒不像平时那般。她走进殿里,烛火熹微,沈西诚靠卧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童儿端着一盘葡萄侍立在一旁,盛葡萄的金盏在光下亮得晃眼,他一向奢靡,予楚也是无可奈何。
正看着,沈西诚将一颗葡萄递进口中,仿佛不曾瞧见她一般。予楚明知这是他有意而为,还是耐着性子看他演戏。
童儿没他这般功力,装作震惊的模样,“陛下恕罪,奴才失礼了。”
沈西诚这才舍得将眼神从书上移开,“我如今正禁足,陛下可莫要靠近,免得再被中宫处罚一顿,身子愈发清减了。”
予楚挥手让童儿下去,慢慢走近,在软榻上坐了下来,将他落在膝上的书拿来看看,这话本子上面连个正经的封面都没有,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而他正看的章回却写着,“负心女再娶重立誓,烈郎君自尽守鸳盟。”
予楚将那话本子丢在一边,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竟也看得津津入味。”
沈西诚仿若重生一场,“日子总也要过下去,戏如人生,我总不能去自寻短见。”
予楚掸了掸衣袖,“原来你将我比作那负心女。”
沈西诚觑她,嘴里却道:“臣侍可没这么说。”
予楚道:“我当然不是负心女,因为我本无心。”
沈西诚话语带着醋意,“是啊,多情总无情,只可怜了惠卿,沉浸在温柔乡里。”
予楚瞧他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倒不知是想咬死谁,将矮几旁摆着的葡萄抓了一把塞他嘴里,他嘴里鼓着,说不出话来,又无法全吞下去,瞪着她看。
予楚这才觉得开心,“再胡说八道,小心噎死。”
“唔……唔……”
予楚眉眼含笑,人也见了,便要起身离开,沈西诚将口中的葡萄全吞了下去,险些呛着,不住咳了起来,予楚连忙拍着他的背,“你急什么?”
沈西诚拉住她的手臂,“咳咳……刚来就要走,你倒真是薄情,难道就为了来看我笑话?”
予楚抬了抬下巴,“你自己说的,现下正在禁足,我不走难道还留着陪你一起禁足吗?”
沈西诚就像落了水的小狗一般,幽怨地看着她,“这么多日没见,看来你是一点儿都没想我。”说着便上前搂住她的腰,头搁在她胸口处,“我若能读心,只怕此刻已被你气死。”
予楚去推他的头,“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沈西诚仰头看她,“回哪儿,又去永宁殿?”
这语气像是在逼问,只差她说个是,他的手臂便要收紧箍住将她缠死。
予楚无奈,“回紫宸殿。”
他眼角眉梢这才弯了弯,“一个人独卧,岂不知翡翠衾寒。”
予楚白他一眼,“如今天气正热,你也离我远点。”
沈西诚自荐枕席,“天热正好,我这冷宫最适合留宿。”说着便仰头在予楚唇角亲了亲,“这么多天,你就真没想我?”
“没有。”
“说谎。”
他将她的手握住,眼含期待,“可它想你,想得都痛了。”
予楚按住他作乱的手,“我不是负心女吗?你想我作什么?”
沈西诚吻住她,口耑息声渐盛,“负心女我也喜欢。”
予楚任他胡闹下去,留宿在永华殿里。
这本是一桩小事,可不知怎么传到了王之泓的耳朵里,倒是惹到了他。
紫宸殿,心英笑着道:“倒难得见陛下有发愁的时候。”
予楚揉着眉心,“连你也来打趣朕。”
心英道:“奴婢哪儿敢,不过陛下倒是可以说出来,说不定奴婢能替您解忧。”
“朕昨日留宿永宁殿,皇夫跟朕置气,说朕平日里太纵着宸君,日后再出了错,他决不包庇。”
心英一听,这哪里是发愁,明明是有闷气在身,不禁笑了起来,“陛下倒是应该好好哄着皇夫才是,前番宸君犯错,贵君暗中拱火,倒还是皇夫替您撑着局面,从轻处罚。皇夫一向以大局为重,如今既然气恼,您可不得先稳定后方。”
予楚一听,倒的确是自己理亏,当晚便去了立正殿。
可王之泓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食不言寝不语,予楚将他身体掰过来,面向自己,笑着看他,“谁惹了你生气,我替你罚他们。”
王之泓看了她一眼,半真半假道:“你如今倒舍得了?”
予楚哄道:“你是我的夫君,我自然是一切以你为先。是不是沈西诚又惹了你,若他又不敬你,我替你去教训他便是。”
王之泓如今可不会轻易信她这套说辞,“只怕你被他三言两语哄骗过去,到头来我又替旁人做嫁衣。更何况我心志坚定,不像陛下这般心软。”
予楚摸了摸鼻子,“我那晚只是过去看看他有多逍遥,本无意留宿,后来多说了几句话,天又晚了。”
予楚越说越心虚,王之泓处罚后宫,本就是他作为中宫的权力,她的确不该带头坏了规矩,也难怪他生气。
可王之泓气一上来,便难下去,只不过不是对着她,“那便是宸君未尽规劝之责,动摇君心。看来这十五日的禁足还不够,永华殿用冰的份额一向比别处多,他既不能静心思过,这冰也没必要给了。”
可沈西诚一向娇生惯养长大,夏日不许用冰,这招只怕比杀了他还狠。予楚张了张嘴,可王之泓又转过身去,显然是下了狠心磋磨他,她再开口,只能火上浇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