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遇见你》沙雕味冰糖葫芦

3、期末

　　期末转眼间过去了。
　　对慕楔而言，考试简直是小菜一碟。

　　他再次被导师叫去询问报告进度，因为按理来说，他铁定已经完成了大半部份，然而自从关注起夏花那事儿后，他时常思绪不在报告。
　　并不是他不愿意认真。
　　而是他发现，自己在书写报告时会有所矛盾，学校要求的报告必须符合“合理性”，要符合科学，尤其最近导师那边又要学生们额外研究为什么会突然下雨，天气异常跟这几场雨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可是他非常清楚。
　　那是人为造成的。
　　是个永远研究不出来的谜团。

　　于是今天被导师叫去之后，他难得地恍惚了，只能模棱两可地说出大概。
　　导师立马蹙起眉头，“小慕啊，就算临近期末，考试繁忙，你也不要忘了报告啊，这可是攸关你能不能保研。”在他的印象，慕楔一直是严谨且高效率的好学生，从未像现在这样，如同一个没能在ddl完成课业的学渣，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这让他有些失望。

　　慕楔垂眸，无法辩解。
　　“……我知道。”他抿抿唇，半晌，才低声道。

　　见他这样，导师不训不是，想训也不是，再怎样都是自己的得意门生，先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他一时间也不好太过苛责，免得显得他不够通情达理，况且他愿意相信慕楔肯定是因为一些正事才耽搁了报告。
　　轻叹口气，便摆了摆手，让慕楔回去。

　　阳光一如既往地烈，慕楔沉默地站在窗边，沐浴着被窗户削弱的金光，片刻后，终究还是感到晕眩了。他捏了捏鼻梁，眺望远方，失神地心想，自己多管闲事真的好吗？
　　这个问题，当他发现自己再难以心无旁骛地准备报告，他就自问许多次。

　　这阵子的一切彻底偏离他的人生轨迹。

　　纷乱思绪忽然被一通电话打断。
　　拿出手机，上头显示“雨宫夏花”四个端正的字，他目光沉沉盯了几秒，才划开接听。

　　“慕楔，我想召雨。”
　　那头传来少女轻柔的嗓音。

　　慕楔顿时有些纠结，他有时候会警告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得回归原本的生活，他不能再把时间跟心情消磨在无用的地方上，但每次他一听见夏花温柔如水的声音，心头总是克制不住软下去，拒绝的话陡然卡在喉咙，一直强硬着发不出去。
　　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紧。

　　那边的夏花敏锐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似是了然什么，稍稍一顿，便贴心道：：“你……没空吗？”
　　慕楔呼吸一滞，神色有些慌乱。
　　随后耳边流入那端的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夏花略无奈的声音参杂著手机细微电流声，“我知道了，慕楔，那……你先去忙吧，我自己一个人就行，我会记得找个隐蔽的角落的。”

　　话完，取而代之的是“嘟嘟——”的断讯声。
　　薰风吹过被热到蔫了的青草，夏花有点儿颓丧地垂下手，眼睑微敛，若有所思。
　　然后长吁一口气，自嘲地捏了捏脸颊肉。

　　即便电话挂断许久，慕楔的手却迟迟放不下，他呆愣地抬眼看向外面逐渐变得灰暗的天空，犹豫半晌，好似下定决心一般用力抹一把脸，将手机扔回口袋，迈腿迅速跑出教学楼。
　　他边冲向芙蓉湖，边暗骂自己是个言而无信的渣男，之前信誓旦旦说好一定会帮人家，现在却自私地反悔。

　　等他抵达，焦急左顾右盼，始终不见那道身影，他狼狈地狠闭双眼，更加自责。
　　夏花大抵是对他失望了。
　　他喘了几下，视线失焦地蹲下去。

　　猝地，后头有了动静。
　　他反射似地转过头，只见身穿白色泡泡袖衬衫和长裙的少女从阴影处缓缓走来。

　　夏花微愣，倒不怎么惊讶的样子，只是扯唇笑道：“你不是没空吗？”怎么来了？
　　慕楔凝视她平静的面貌片刻，有些怀疑她是不是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一天。两人定身不动地对视几秒，他才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头道歉，尔后满是懊恼地解释道：“那个……我不是……我不是不想帮你了，我只是……”

　　话音未完，夏花便淡笑着帮他接下去。
　　“你只是觉得我打乱你的人生。”

　　“我……”慕楔无言以对。
　　夏花说得没错，她的确是打乱他一直以来循规蹈矩的生活，她的出现宛如一颗石子，看似小得根本撼动不了任何事情，可当它砸入毫无波澜的湖水，依然能生起不容忽视的涟漪。
　　就像他对自己报告的论点突然疑虑。
　　也就像他会不经意留意夏花的信息。

　　“没关系，你能帮我这几天，我其实非常开心了。”夏花说得由衷，不过萍水相逢，能陪她这么多天已经很叫人诧异惊喜。
　　语毕，她挥挥手，转身便打算离开。

　　慕楔眼底闪过一丝紧张，连忙抓住夏花，少女的手臂如气质一样纤细，娇嫩光滑如丝绸，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度，夏花呆滞了下。
　　“我的确这么想，但我还是不准备放弃帮你。”慕楔声音分外坚定。

　　他迟疑过，也挣扎过。
　　最后他还是说服自己，他心里是想要继续下去的，哪怕理智不停敲打警告他必须及时止损，否则会再也回不去以前安定的生活，可是他无法放手，他此时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夏花愕然眨眨眼，摇头道：“真的没关系，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呀。”
　　慕楔脚尖转个方向，两人顿然成了面对面，“雨宫……你……总而言之，我是真的想帮你，而且老实说，这事儿比报告有趣多了。”说到此，他自己也禁不住笑了，这实在难得，几天之前的他一定想不到会有比报告学业更重要的东西。

　　夏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慕楔直接转移话题给中断。
　　“倒是你暑假回日本吗？”
　　她愣了下，很快便摇摇头，“我不回去。”

　　慕楔有点儿疑惑，长假不回家？
　　想归想，他并没有问出来，“那你暑假要做什么？”

　　夏花弯弯唇，“我不是说要让大家都能开心吗？所以我得待在这儿继续召雨啊。”
　　慕楔一噎，哭笑不得，夏花每次的回答都是这样，不知情的还以为召雨能得到小红花勋章呢，这样积极，“那你要住哪里？”据他所知，学校宿舍在暑假基本是不开放的，除非有特殊理由。

　　夏花早就安排好了，“去酒店。”停顿了下，又补充，“我往年都是这样的。”
　　慕楔觉得不太妥，先不论她一个学生，哪里有那么多钱可以待酒店一整个暑假，光是她跑去长期住酒店给人的感觉就仿佛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而且孤身在外，出了事谁能搭把手，这些都让他一个有相同经验的大男生感到几分于心不忍。

　　“你要不来我家住？”
　　“不可以。”

　　夏花想都不想就拒绝，就算两个人是朋友，他们终究是异性，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好意思大大咧咧地住在人家男生家。
　　又不是男女朋友，未免太叨扰、不知羞。

　　慕楔似乎也想到这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先前攥着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松开，“就……我是自己一个人住，那间屋子还有一间客房，摆着也是摆着，不如借给你。”
　　“你爸妈呢？”夏花莫名好奇。
　　闻言，慕楔眼神倏地一黯，良久，才状若无意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夏花瞪大眼睛，歉意瞬间涌到脸上，“慕楔，我、我不知道，对、对不起！我错了，我竟然说到你的伤心事了，对不起！”
　　慕楔不怎么介意，“没事，我对他们压根儿没有记忆。”自知这是不愿提起的伤痛，他舌尖一转，便不动声色地把话题给拉回来，“所以你愿意吗？”
　　夏花稍作思忖，瞥向慕楔的眼睛眸光微动，本来有些抗拒的心思，刹那消失，她到头来还是点头同意了，笑道：“好吧，正巧可以给我省钱。”

　　-

　　期末结束那天。
　　夏花拎箱入住慕楔的房子。

　　她的行李意外地不多，就一个行李箱而已，里面除了衣物，就只有几瓶简简单单的保养品，和其他全是化妆品的女生不同。
　　慕楔委实是惊讶的，在他的观念里，日本女生理当更爱化妆才对，毕竟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他们那儿的女生学生时期就流行化妆。

　　把夏花安置到客房后，他就直接叮嘱她有事可以到对门找他，还有厨房那些东西随便用，反正他也不太用得着，买着备用而已。
　　以前他都是在打报告的时光度过，常常不知不觉便饿过头，饥饿感减弱，也就懒得再特地弄什么来吃，都是外卖跟方便面随便解决。

　　夏花乖乖应声。
　　等他出去，马上着手整理自己的行李。

　　下午。

　　寻思自己借住别人的房子，总得有所表示，于是打开冰箱一探究竟，不出意料，空间不小，里边儿却仅仅放着几罐易拉罐咖啡。
　　她叹气着关上，查了下周围地图，拎上小背包，就出门去超市买东西了。

　　趁夏花忙着自己的事情时，慕楔也重新把心思集中在报告上，他不准备做连自己也纳闷无解的报告，但是他也不想就此放弃保研，所以干脆换个路子走，决定把整篇重点放在他所认为迟早会出现的奇迹上
　　——地球自我调节。

　　什么地球暖化，什么大气层破洞，什么臭氧层，这些都是烂掉牙的知识，走在路上随便拉着一个人问，通通都能说出口。
　　他想，既然要做研究，要够出彩，自然得从特殊层面开始下手，那样才有意义。

　　时间在专注中过得格外飞速。
　　等他洋洒洒地完成一大半理论时，香味依稀从外头飘入房间，他下意识动了动鼻子。
　　浓郁的鸡汤香让他的肚子应景地出声，俊脸一红，看了眼手机时间，这才惊觉已经这么晚了。

　　随后走出房门，一眼就瞧见餐桌上不知道哪时摆了的几道菜，个个色香味俱全。
　　夏花余光瞅见慕楔，笑着从厨房探出头，“你再等等，就剩一道菜了。”
　　慕楔不语，也跟着进了厨房，整个人懒懒地倚靠在门口，“没想到你厨艺那么好，不过怎么都是中式菜色，我以为你只会弄日本菜。”

　　夏花抿嘴一笑，“我其实是中日混血，我母亲是广州人，从小就教我讲中文和煮中式料理。”她手上动作不停，开始熟练地翻炒姜丝牛肉，嘴上还不忘道，“但你要是哪天想吃日料了，也可以跟我说，我也很会做日料。”
　　或许连慕楔自个儿也没发觉，他的嘴角此刻正扬起浅浅的弧度，语气多了几分新奇的温和，“原来你母亲是广州人，难怪你中文讲得那么好，我之前还很好奇，为什么你讲中文不会有那种日本腔调。”

　　夏花不以为意，“跟学习所有语言一样，从小学起的话，自然就不会被原有的语言腔调影响。”就好比在英语系国家出生的华人小孩，母语是中文，可英文发音也是普遍非常地道。
　　慕楔应了声。

　　最后一盘菜不久也上了桌。
　　独独两个人而已比较自在，一个是屋主，一个煮了晚饭，两人都有正当理由吃这顿饭，因此都不客气地坐上餐桌。

　　“这道很好吃。”慕楔咬了口牛肉，当即讶异肉质细腻滑嫩，调味也非常合他胃口，不会太咸，也不会没滋没味。由于从小是孤儿，所谓家的味道当然并不存在他的印象里，然而不可思议地，他没来由地产生一个想法——
　　嘴里现在品尝到的滋味也许就是家的味道。

　　自从上大学，夏花便很少给人煮东西吃，更别说厨艺被夸赞，而今听到他不吝啬地夸奖自己，难免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也没有啦，菜色合你胃口就好，我刚才还担心你会觉得太淡。”
　　慕楔笑笑，“我平常也是清淡口味。”

　　“那就好。”
　　“你怎么突然煮菜了，其实我们可以点外卖。”
　　“我都来麻烦你了，总得有些作为吧。”

　　估计是贪恋嘴里肉香伴着姜香的味道，慕楔没跟她客套，只是面不改色地提醒一句：“如果你觉得麻烦或是累了不想煮也没关系，我家这边点外卖挺方便，附近全都是饭馆。”
　　“嗯，好的。”夏花应道。

　　太久没吃到这样的菜色，慕楔一时间也没发觉菜盘正快速地见底，等他回过神来，终于注意到时，羞耻到耳尖都发红了，他从没有过这样贪吃的时候，登时慌忙放下筷子。
　　筷子和桌面发出的声响引起夏花的注意力，她投以一个不解的眼神。
　　慕楔强作镇定，选择拉开不相干的话头，“你暑假难道就打算一直召雨？”

　　夏花没多疑，想了想，诚实道：“我不知道，我想帮很多人，可是我不知道哪里需要我。”
　　慕楔沉吟，一分钟后，提供一个提议，“你要不要在微博开个号，让人许愿？”

　　夏花轻轻拧眉思考。
　　旋即又听到慕楔问道：“你记得几年前日本出现过的晴女吗？”

　　“知道。”她就是因为想起晴女那件事儿，才下定决心召雨帮助大家。
　　“那你应该也晓得她当初是藉由许愿网站才得知哪里需要她的。”
　　“我知道，我在那上面许愿过呢。”

　　坦白讲，以前的夏花也不爱下雨。
　　湿答答的又麻烦，谁会喜欢。
　　当时她想要出去逛街，又不乐意提着伞到处跑，所以就去试试许愿有没有效。
　　结果可想而知。

　　慕楔挑了挑眉，“所以你也可以这么做，微博锦鲤那些公众号虽然大家都知道是日常迷信，全是门外汉在搞的，但不乏有许多人还是向他们许愿或是转发。”顿了下，“你可以开个锦鲤雨女什么的，然后让人去免费许愿。”
　　夏花反刍这个提议好一会儿，也觉得可行，便有些难为情地拜托慕楔帮她开个号，她没用过微博，也不知道该怎么经营会更好。

　　这天是六月尾巴。
　　夜间七点半。
　　微博上忽而出现一个声称自己有办法召雨的人，广大网友都不怎么相信，开玩笑，那么牛逼咋不上天，不过上面说了免费许愿，许了也不损失什么，他们便纷纷怀着好玩跟日常迷信的心态许了愿。

　　我也是日常迷信的人，天天转发锦鲤。
但我觉得锦鲤在我身上失效了。
它总说我会脱单，但我到现在连个影都没看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