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看遍当年火桃花（一定要看这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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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游焰代课自是有一番计较。
游焰天资卓绝，他也有聪明人都有的小毛病，世间的聪明人大都不耐烦笨蛋，更别提手把手教导了，然游焰的学生都是些五六岁的小豆丁，问的问题除了幼稚就是天真，生生把游焰磨到没脾气。
度日如年的一个月后，游焰总算有空琢磨那把剑了。
剑不沉，被灵脉养的雪亮如新，当得起一句秋水藏神光。
剑柄有一颗红莹莹的石头，那颗石头好像长在剑柄上，浑若天成，没有半分雕琢工迹。
剑身的寒芒如游鱼般流入石头，石头被剑气所激，发出毫光阵阵，冷不丁一看，仿佛这把剑活过来了。
游焰捏起剑脊，眼瞳里符文变换，盯着剑柄那颗石头瞧。
看了那块宝石三息，游焰就收了眼中符术：“什么也看不到，只能亲自试试了。”
他话说的轻率，动作却不马虎。担心这无主的剑被护体神光激出凶性，游焰还特地敛去了护体神光。
游焰一直有些目空一切的猖狂毛病，也不知这把剑里有什么名堂，竟能让他谨慎小心。
游焰屈指弹了下剑脊，剑鸣幽幽，其中掺杂了许多人声喧闹，有种异样的熟悉之感。游焰也是胆大，竟也没有细究人声缘由，径直伸手握上了剑柄。
剑柄上的石头中顷刻浮现人影，游焰还来不及细辨，神识被拉入石头。
眼前漆黑一片，鬼嚎绕耳，乌雷不绝，雷光映出鬼魂踪迹，无数恶鬼织网一般猎杀此处的生人。
这里是人灯鬼巷，是鬼界与人世的裂缝。
游焰面前站了个穿红裙的女子，女子背对着他，长发被乱风吹得飘飘扬扬。
游焰看到自己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放在那女子的肩上。
那只手带着一个木枝弯成的粗糙镯子，镯子上面还有些零散的短枝，有两根金铁枝混在短枝之中。
细看之下，原来那两根金铁枝是小小的剑柄，剑身插在镯子上，以镯当鞘。
其中一把剑的剑柄末嵌着红色宝石，流光璀璨，好像枝上开出的花苞。
它与游焰握住的那把剑一模一样。
游焰眼前浮现一些凌乱片段，皆是一个人在锻剑，游焰不愿细看，却也从那些片段中知道了这是一对剑，剑柄嵌石头的剑叫红尘，另一把叫清静。
厌倦了这些留影，游焰以神识深探四周，发现这里没有阵法，似乎只是个简单幻境，瞧着，应该是前任剑主的过往。
那厢幻境中，红裙女子被人拍肩，身躯一定，眼看就要转过头来，前剑主动作更快，他环过女子的肩，手钳住女子的下巴，制住了女子回头之势。
前剑主恶人先告状，慢悠悠的责备道：“鬼藻路中，莫要回头，这等禁忌之事，姑娘也忘了？”
游焰显然没料到前剑主行事如此奇葩，迫不得已跟着前剑主贴近女子，还来不及反应，女子的黑发，裸露的肩颈已霸占了游焰的视野。
红裙拢着一袭黑发雪肤，冷寂生香，不可方物。
有些秾丽绮景只能在女子身上找到，花儿啊，雪啊，月色，蝴蝶皆少了那份灵秀情态，游焰长到十七岁，于幻境里第一次嗅到女子芬芳。
这并不算可遇不可求的绝代美人，游焰想，但此刻的他迟钝半息，避开视线，好像被那片肌肤烫到了眼睛。
红裙女子被卡着下巴，没半点害怕的意思：“我是剑修，不怕鬼。”她抓住腰间剑柄向下一压，剑鞘甩脱自背后扬起，隔开身后之人。
前剑主后退半步，笑道：“我不是鬼。”
红裙女子转过身，打量着身后作怪之人：“鬼藻路是很久以前的说法了，现在这里叫人灯鬼巷。”
女子那身红裙极艳，人却未施粉黛，头上连根簪子都没有，一派素面朝天，正好把她五官瞧清楚。
她的眉疏浓正好，无需描画，眼有神韵，琼鼻朱唇，宜喜宜嗔。
游焰盯着红裙女子，一眼不错。
她没有漂亮到能跟春花秋月做配，也不至于一见难忘，正如游焰所想，她不算绝世美人，只是个普通的好看姑娘，普通到见她第二次时，说不好会想起这个姑娘。
女子说：“鬼藻路是很久以前的称谓，你死了太久，世间已换了年月。”
她的眼睛里映着游焰附身的前剑主。
这位前剑主脸生的极好，天然带笑，明明是相似的五官，可他偏生比游焰多了许多倜傥不羁，信手捞花的气度。
为什么神识会被拉到此处，为什么会附身前剑主，至此，游焰终于明了。
游焰生来情绪淡，为情失态更少，此刻却忍不住闭了闭眼，心如茫茫一片雪海，冰冷明澈。
前剑主硬被人污蔑成鬼，他没生气，沉吟片刻，和气道：“不知姑娘从何见得，我……是鬼呢？”
这个人的亲切是天生的，若春风拂面无踪迹，没有一丝一毫的故作之态，他又生的太好，很难对他心生恶感。于是女子道：“你胸口那插着一把剑，浑身上下被剑意贯穿，应该是死的很惨。”
前剑主怔了一小会，表情没太变，仿佛死的是别人：“原来如此。姑娘能告诉我，我胸口那把剑是什么样吗？”
“是一把黑色的剑，”女子的视线停在前剑主的胸膛上，“剑很长，没有柄。”
前剑主似想到了什么，一时陷入沉默。
游焰低头，胸膛前空空荡荡，没有黑剑，也没有伤口。
女子见状，身前横剑：“有些鬼想起死因就要发狂，你理智还在吗？”
“姑娘多虑。于我而言，这听起来真像个故事，”前剑主笑了笑，若林花新盛，“更像命数。”
“你倒通透。”
“姑娘谬赞。”
剑器这东西自有一份游焰嫌弃的清高酸气，其中关窍极好琢磨。若世上有一把剑，旁的人都看不到，那么十有八九，剑只能被他的主人看到。
假设真如游焰所想，这两人就是前世仇敌，不死不休，现在他们却言笑晏晏，扮成了倾盖如故的爱侣模样。
游焰笑了笑，也不知在笑什么，笑谁。
女子放下剑，问道：“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
前剑主笑意渐隐，话中颇有计较：“鬼藻路有进无出，我可以告诉姑娘怎么出去，但有一个条件。”
女子没有立刻答应：“说说看，先说好，我不能让你活过来。”
前剑主不为所动，他手上的木镯开始吐叶结苞：“条件就是，留下你的姓名。”
女子一愣。
生怕她没有多想，前剑主继续道：“能与姑娘在此相遇，实在难得，想来我定是与姑娘有后世的姻缘，我怎好错过。”
话说的很没道理，女子沉默了一会，却开口道：“刘禾早，道号牢梦。”
前剑主思索片刻，临时想法子一般慢慢说道，“鬼藻路中鬼雷无数，有一道雷隐隐泛青，姑娘顺着青雷就能离开这里。”
这里并没有什么青雷，刘禾早顿了下，还是拱手行礼：“多谢了。”
游焰看着远方的褐色雷电，它混在乌雷之中，若隐若现，很是不起眼。
从红尘剑上就能窥得前剑主的诸多本事，这样的人怎会需要借雷开路，现在人灯鬼巷为何有一道乌雷，答案已昭然若揭。
游焰不愿同情前剑主，可他仍能想到前剑主引雷来此时的寂寞心情。
沧海桑田，青雷已老。
前剑主摘下木镯上盛开的红花，递给刘禾早，一派清风朗月之态：“好花赠美人，姑娘未着钗环，我越俎代庖，送姑娘一支花簪绾发，只愿。”
他说着只愿，愿望却都干涸在喉咙里，配上他那温柔多情的眼神，仿佛有许多的情深意切萌生于此，断绝于此。
刘禾早接了那朵颜色浓郁的红花，并没带上，“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前剑主想了会，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姑娘，剑修就不怕鬼吗？”
刘禾早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顿了下才道：“剑修跟怕鬼没什么干系，我随便说的，是我不怕鬼。”
前剑主笑叹：“原来姑娘转世以后，这么可爱。”
刘禾早不由问道：“转世以后，你认识我前世？”
前剑主语焉不详：“不认识又何妨？我迟早会遇到姑娘的。”
刘禾早犹豫又犹豫，不太确定道：“……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前剑主没有半点羞窘之态，表情异常自然，自然到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正是如此，我对姑娘一见倾心。”
刘禾早终于不好意思了，她低头看看手里红莹莹的花，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后世的姻缘实在太远了，我也挺喜欢你的，下次再见，我们可以结为道侣。”她抬头看向前剑主，语调轻快又随意。
前剑主微怔，身上如雾般的温和散去些许，现出他眼底狰狞诡戾的斑驳一角。那样好看的一个人，却像久潜深梦的邪魔，要将妖异不详的梦带去世间。
他瞧了刘禾早许久，像是刚看清了她的模样。
不是所有惊天动地的人物都能留下姓名，比如那个了不起的命世之人，比如那个尘封书中的魔头。
“流别。”前剑主道。
这个名字似那开场锣鼓，催来了戏子登台。
游焰恍惚得见许多人影奔走，有人与他月下对弈，有人在他膝下含笑合眸，一眨眼人都不见了，他站在无边巨木之上，有人握剑刺入他胸膛。
执剑之人形貌朦胧，游焰低头，看到了刺穿自己胸口那把剑，它漆黑无柄，锐利细长。
游焰心中大恸，锐痛难忍，他猛地攥紧拳头，神识自石头中脱出，幻觉不过一瞬，没有什么鬼雷牢梦，幻境幻影，天光明亮，屋中香线如流。
游焰松开拳头，颤着手拂过剑柄，竟然轻松取下了那颗严丝合缝的石头，石头脱离剑柄以后失了光彩，如一块不透光的琉璃，剑柄光洁如新，一丝镶嵌的痕迹也无。
红尘剑剑柄上的石头是红尘剑的剑火，剑火留存了前剑主的大部分记忆，也是红尘剑威力之源。
游焰不想再看前剑主的记忆了。
时日漫长，何必去看一个败亡之徒。
……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看遍当年火桃花（一定要看这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