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元明风云录》君子有礼217

54、第三十四章

　　隆冬薄雪，浅浅覆着武当山万物，远处望去，像一条青蛇迂回地在山路上挪动，正午过后，纪家一行人陆续到达武当山。
　　本想着热热闹闹办喜事，没想到却被告知婚事取消，二老心下愕然，后得知是女儿纪芝华阻挠，纪老爷没啥反应，自个儿跑去找张三丰下棋。纪老太太柔声安慰两小辈，却也皱上心头，自家女儿的脾性她最清楚不过，平时看上去温良恭顺，一旦执拗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动。
　　当日晚间，张三丰在后殿摆设素筵，一来感谢杨逍救了他四位爱徒，二来替纪家二老接风。席间杨逍谈抱负谈理想，说明教各地起义事情，战况进展，众人听了无不振奋交口称赞，纪晓芙仰慕之情溢于言表，唯独未来丈母娘纪芝华神色冷淡，无动于衷。

　　夜里，柳娉婷带着曾孙杨不悔看望女儿纪芝华。一踏进门，就看到女儿倚在床边生闷气，纪老夫人从锦绣手里接过曾孙，莲步走过去把杨不悔凑到女儿面前，道：“你还没见过吧，快来看看。”纪芝华气呼呼地憋了一眼孙女，小不悔的一张芙蓉脸，让她的眼神暖了下来，道：“还好长得确实像我芙儿。”
　　没想到柳娉婷补刀说：“才不是呢，刚出生的时候是长得像芙儿，可出月了却长得像杨逍，但现在又长得像芙儿，这将来更像谁，那可说不准。”
　　“娘——”纪芝华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家娘亲，“连你都来给我添堵，他们是男人，不能理解我就罢了，怎么连你都这样。”
　　“是是是。”柳娉婷慈爱地顺着自家闺女，道：“他们是不守规矩，确实是错了，女孩儿未婚有孕，于名誉受损极大，所以才要赶紧把婚礼办了呀。”
　　纪芝华痛心满目哀伤，鼻音极重低沉地说：“娘你还是不懂，芙儿的清白声誉被毁，我固然难受，但我更在意的是芙儿的幸福，那个杨逍绝非良人！”这柳娉婷就更不解了，软声道：“怎么就不是良人？我觉得挺好的，就冲他千辛万苦替芙儿寻得黑玉断续膏作聘礼，就足显诚意。”
　　“娘……”纪芝华快被自家娘亲气死了：“你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没看出他的居心叵测。他以黑玉断续膏为聘，那就是胁迫，逼得远桥无法拒绝。哼！”纪芝华一声嘲笑：“远桥为了师弟无法开口，那这个坏人就让我来做，我绝不会让他奸计得逞。”
　　“那…那现在他还不是把膏药送过来了。”女儿这思路也不算错。
　　纪芝华冷笑得意道：“那是因为他要继续讨好我芙儿，不得已罢了。”纪老太内心深深叹了一口气，闺女钻进了牛角尖，怎么才能拉回来呢，只能继续顺着道：“那不就得了，他事事以芙儿为先，处处周到，兴许为了让你们答应婚事，确实可能动了些小心思，那也无伤大雅。”
　　“娘你真是…糊涂。”纪芝华为娘亲还不明白其中要害而着急气愤：“你想想看，他杨逍这么一个魔教左使，芙儿已被他得手，女儿都有了，还这么低声下气到底意欲何为？我之前一直只是猜测，刚才宴席上算是彻底明白了，就是为了他的宏图霸业。之前中原武林一直跟魔教作对，现在他救了六大派，要是还娶到芙儿与武当成姻亲关系，那他杨左使可就更不得了了。”
　　柳娉婷听女儿说了这么久，总算是把她所思所想了解到一二：“你是觉得…不至于……”
　　“哼！”纪芝华鼻孔喷出轻蔑之声，道：“娘你是不知道，这种人我这几年是见多了，自芙儿十二岁起，江湖里就有不少人旁敲侧击，各种送礼讨好，到她及笄那就更是明目张胆，武当的门槛都快被他们踏破了。”一想起那些别有居心的人，纪芝华满脸厌恶，“你说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娃娃，夸得天花乱坠的，我都快不认得那是在说我女儿了。脸都没见过一面，就说芙儿秀外慧中，天仙下凡，倾心爱慕，说到底不就是为了师父的绝学，武当的威望。”纪芝华用手绢摸了摸眼泪，拍拍胸脯，语带哭腔道：“晓芙及笄时我就跟自己说，一定要替她找一个真心实意爱她疼她的如意郎君。我本来觉得无忌那孩子挺好的，我从小看着长大，质朴纯良，知根知底，他俩要是成了，芙儿就能一直留在武当山，呆在我身边，那我就真的是放一百个心了。”
　　看着女儿不断掉落的金豆子，柳娉婷也是心疼不已，抽出手绢像小时候那样替她抹泪，哄着道：“好啦好啦，娘知道你心里难受，不哭了不哭了，宝贝不哭。”握住她圆润娇嫩的手，道：“你再气又有什么用啊，他们现在连孩子都有了，你又能怎样？”
　　纪芝华抹干了眼泪，吸了吸鼻气，眼神异常坚定道：“孩子有了又怎样？虽然之前做错了，但绝不能一错再错。现在是纪家养不起，还是武当养不起？总之，我是不会把芙儿嫁给那妖人的。那杨逍，现在看着是人模人样，一旦让他奸计得逞成了亲，离开了我们的视线，不知道会怎么欺负我芙儿。晓芙一向乖巧懂事，若是婚后知道自己不听劝，所托非人，为了怕我伤心难过，一定什么都不肯说。”说着说着纪芝华又再泪上心头。
　　“哎哟，怎么说着说着又哭了。”纪老太太赶紧拿起手绢替女儿抹泪，温言道：“宝贝，听娘一句话，你刚说得虽不无道理，但…更多的算是你的臆想或者猜测罢了，你嘛，没有真正和他接触过，而为娘之所以觉得杨逍还行，除了在纪家仔细观察过，还有是因为之前在黄山偶遇过他。”老夫人把在黄山偶遇杨逍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他当时并不知道我是谁，可他眼里对芙儿送的香囊的那份紧张和在意是千真万确的，一个香囊都那么爱惜，更何况是人？”
　　哪知道听了这话，纪芝华心里更不悦，喃喃道：“都把芙儿送的香囊弄丢了，你还说他好。”
　　……这下老夫人瞬间无语，这父女俩怎么一个样，都这么小心眼，只听闺女又道，还损起她这做娘的，“我看娘你总说那杨逍好，其实是被色所迷。”
　　纪老夫人被闺女这么一说，不自然地挑了一下眉毛，却也不否认，道：“那他确实长得好，这一点你总不能否认吧。”
　　纪芝华白了柳娉婷一眼，嗤之以鼻道：“哪里好啊？长得那么招蜂引蝶，一双桃花眼到处飘，又比晓芙年长那么多，以前都不知道有过多少红颜知己，还有那光明顶，千里之外，哪知道他有没有金屋藏娇。”语重心长反过来对自家娘亲说教：“色字头上一把刀，男女皆一样。”
　　纪老夫人很淡定地说了两个字“没有”。
　　纪芝华一脸不相信，讥笑道：“谁说的？他说的？你也信？”
　　“你闺女说的，你真的认为你娘我老糊涂了？我都替你甄别过了，晓芙可是我的小宝贝，怎能随便给人？”纪老夫人语重心长地说。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小丫头片子已为人母，芙儿又不是傻子，这种事就算当时不知道，事后想起还是知道的。”纪老夫人看到闺女一直绷紧的嘴角终于松了些，又继续道：“杨逍贵为左使位高权重，姿容又如此出众，来到纪家一天，就把家里的丫鬟迷得七荤八素的，我当下就提醒过芙儿，芙儿说了，她是他的唯一。”听到此话，堵在纪芝华胸脯的那口闷气总算是顺了一点。
　　老太太笑着拍怕闺女的手，道：“所以啊，你也别急着棒打鸳鸯，不让他们成亲，但也别把话说绝了，就把他们晾在那儿，好好观察观察，杨逍能等则等，不能等，那不就结了。”
　　纪芝华细想了母亲的话，觉得不无道理：现下女儿深爱杨逍，自己如果硬来，芙儿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快活，所谓日久见人心，我就不信那妖人能一直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