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元明风云录》君子有礼217

3、第二章

　　脚程被耽误，太阳经已下山，张、纪两人才赶到竹山县匆匆入住县内唯一客栈。结果天刚露白，张无忌发现形迹可疑之人，想这武当山周边各州县向来比较太平，这两天蒙古人却频频出现且鬼鬼祟祟地不知有何意图，又恐其对武当不利，踌躇了一下，仔细嘱咐了妹子便偷偷跟了去。

　　纪晓芙自出娘胎就没落单过，突然孤身一人自是有些许紧张，但她天性胆大又隐隐有些兴奋，一心想着先把差事办好，等无忌哥哥回来就可以邀功，到时候就能经常下山玩了。按照张无忌先前的吩咐，纪晓芙向竹山县各农家一一采买各种过冬物资，都是山里朴素之人，大家相处甚欢，装箱打包之际，却看到两个身影从屋顶掠过。
　　“好像是华山派的人？”纪晓芙满脸疑惑很想跟过去看看，但又想起了无忌哥哥的嘱咐，天人交战了一番，最后还是不敌好奇心，拜托了各位大叔大婶后，施展梯云纵一跃而去。
　　本以为赶不上正想回头之际，却听到西南方一男子痛吼，飞身过去，果然看到俩男子受伤倒地。“确实是华山派的前辈。”华山与武当地理位置相近，来往较其他门派较密，纪晓芙认得去年爹爹生辰其中一人还送来贺礼。没有多想，纪晓芙拔剑使出神门十三剑直逼白衣少年手腕的神门穴，使他不能再加害华山派二人，“两位前辈，你们没事吧？”纪晓芙关心问，“死不了，多谢纪姑娘相救。”其中较年长的约三十来岁的男子已认出了纪晓芙。而那白衣男子见突然跳出一位身穿粉红色长裙的少女，竟停下手来不再进攻，眯了眯眼，细细打量。正好此时纪晓芙同样将眼前的男子打量一番，四目相投，只感周遭戛然而止，秋风扫过，树叶纷纷落下，枯黄的落叶，一片，两片，轻悠悠地飘落在两人的心上。纪晓芙别扭地低了低头，白衣男子同时不自然地歪了歪头。
　　纪晓芙想这白衣男子身穿白色粗布长袍，一副书生打扮，必是明理之人，收剑入鞘双手一鞠，以礼相待释出善意，“不知两位华山派前辈因何事得罪公子，在下愿……”年长的华山弟子见纪晓芙一副傻乎乎的样子，顿时急了，“纪姑娘，别跟他废话，凭我们三人之力定能逃脱。”旁边年纪较轻的华山弟子更是不知好歹，“有纪姑娘相助，杀了这魔头也是手到擒来的事。”年长的略一沉默扬声说，“杨逍，你可知她是谁？我华山派你不放在眼里，武当张三丰你总该怕了吧，她可是张三丰座下首席大弟子宋远桥的女儿纪晓芙！”
　　什么？！听了那华山弟子的话白衣男子没啥反应，倒是纪晓芙脑子一轰，犹如五雷轰顶脱口而出，“大…大魔头？”手不自觉拔剑相向且吞了吞口水，而杨逍却毫不在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见杨逍一副高高在上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样子，华山弟子倍感羞辱，大喝一声冲了上去，纪晓芙也步踏九宫使出武当剑法御敌。杨逍嘴角微笑，似有意试探纪晓芙武功，只用轻功东躲西藏，左摇头，右摆头，哪怕利剑已刺到眼前，也只是侧身用手指轻轻一弹避开。十招过后杨逍好像玩够似的，突向华山俩弟子出杀招，他俩所料未及，情急之下，生死之间也顾不上仁义道德，较年长的华山弟子一拉一推，用纪晓芙去挡杨逍的杀招，自己抓住师弟转身就逃。纪晓芙对敌经验不足，且完全没想到华山前辈会如此待她，背后受掌吃痛无比向杨逍倒去。杨逍一愣，没半分犹豫，右手一甩卸掉之前发出的掌风，随即周围砂石腾飞，再上前用左手接住揽其腰身让她靠在怀里，右手接着一摆，两个小石头隐含怒力将两名华山弟子瞬间击毙。纪晓芙见此一时激动，竟昏厥过去。
　　良久，纪晓芙于一陋室床上醒来。“我这是在哪里啊？”初醒思绪不明，只觉后右肩酸痛，“对，杨逍，杨逍在哪？”眼神渐渐清明，下床环顾四周，“这里是竹山县的客栈？！我的房间！”纪晓芙心下暗暗奇怪，为何自己会安然地睡在投宿客栈的房间里。
　　这全因杨逍天下第一大魔头的名号对她来说可谓如雷贯耳，与那彭和尚不同，纪晓芙知杨逍多年前就杀害了峨嵋派的孤鸿子前辈，两者间也因此结下了血海深仇，不然为何峨嵋派会如此痛恨魔教。而纪晓芙又素来与峨嵋派的周芷若交好，芷若和她说过，每次她们练功懈怠，师父就会用杨逍激励她们：不好好用功，怎么替师伯报仇，将来遇到杨逍怎么办。杨逍无恶不作、杀人如麻、奸淫掳掠乃天下第一大魔头。也因此，杨逍十恶不赦的形象早已深入纪晓芙的心。
　　正当纪晓芙筹措不定时房门被打开，定睛一看，杨逍！
　　顿时，纪晓芙倒吸一口冷气，全身僵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度紧张，突然腹上一痛，“啊！”直痛得她起不来身，一手按住腹部，一手按在圆桌支撑身体。杨逍一见，连忙走过去扶住她紧张地问：“没事吧，我帮你把把脉。”纪晓芙看他走过来轻搂着自己更是全身毛孔大开头皮发麻，急忙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坐到了床上。霎时！纪晓芙反应过来羞赧不已。杨逍则有点不知所措，看着纪晓芙，只见她脸色苍白，双颊微红，额头还有薄汗，以为她得了什么病，想上去查看却还是被她立刻喝止。
　　此时的纪晓芙羞涩掩盖了恐惧，已羞得闭上眼睛不敢去看杨逍，只一味地呼喊不准他过来，还随手把枕头扔了过去。杨逍见状，无奈一把接住退到了门口，正想转身离去，却听到纪晓芙在背后说，“麻烦你…找位姑娘来，大婶也行…总之女的就可以了。……谢谢。”
　　一会，一位自称张大娘的中年妇人过来，纪晓芙向她说明了情况，妇人微微一笑了然于心，退出去不到两刻钟，就有人陆陆续续送来了热水，新的湖绿色绵裙，正在火上烤的鹅卵石，当然还有少不了的女子用品。纪晓芙连忙道谢后赶紧梳洗一番，换下脏污的衣裙，未及又有人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如此款待又细心的照顾，实在让她过意不去。只见张大娘还想把脏衣服拿去洗，纪晓芙连忙制止，然而大娘却慈祥地说：“小丫头不懂事，现已深秋又已到黄昏，姑娘现在碰不得凉水，难不成留到明天再洗？”听到此话纪晓芙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老身来吧。”始终觉得不好，纪晓芙还是不肯撒手，只听大娘又说：“赶紧喝口热汤暖暖身子，不要辜负了左使的心意。”左使？惊问“杨逍？你……你告诉他了？”纪晓芙不可置信地问，张大娘宛然一笑：“不跟左使说，哪来这么些东西啊，这都是左使替你准备的。”顿时纪晓芙脸红得像煮熟的鸭子，内心万马奔腾：我的天啊！一说曹操，曹操就到，只见杨逍倚在门栏上看着她俩，手里还拿着酒壶和酒杯。
　　张大娘一看杨逍到来，很识趣地福了福身，拿着脏裙退出了房间还顺手带上了门。纪晓芙此时已顾不得其他了，低着头坐在饭桌前，完全不敢抬头看他。杨逍也不见怪，微微一笑径自坐下，一边勺汤一边说，“这是乌豆鲫鱼汤，对你身子好，赶紧趁热喝了吧。”听到此话，纪晓芙头低得更低，恨不得挖个地洞让自己钻进去。杨逍无奈叹了叹气：“晓芙，再不起筷饭菜都要凉了，吃下去可要闹肚子了。”许是这声晓芙让人觉得亲切，又许是这声晓芙过于温柔还带点宠溺，纪晓芙竟真的从鸵鸟洞里抬起头来了，喝起了热汤，身子一会就暖了起来，纪晓芙喜怒形于色：这汤真好喝。杨逍也跟着欢喜起来，一杯竹叶青下肚。
　　虽然如此，纪晓芙心里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偷瞄了杨逍几眼，细细打量，只见此人，一身粗布白衣，头发简单地用银冠在头顶束成马尾，右额前有几缕发丝飘落，更显风雅，心里嘀咕了一下：这人也长得太好看了吧，哥哥和无忌哥哥也好看，但他……发现自己想歪了赶紧摇了摇头醒醒脑：哪里不对呢？啊！他太年轻了，孤鸿子前辈被大魔头杀不是已经快十年前的事了吗，这位杨逍……十年前……而且他人挺好挺随和的……不能被小恩小惠骗了，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纪晓芙一个人在那里瞎想，完全没发现碗里的汤早被她喝完，杨逍也不提醒她，只默默地往她的碗里又勺了一勺汤，纪晓芙一愣，尴尬地咳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杨逍？”“在下杨逍。”“魔教光明左使的那个杨逍？”“明教光明左使杨逍，正是在下。”“杀死峨嵋派孤鸿子前辈的那个明教光明左使杨逍？”纪晓芙有点急促地问，杨逍犹豫着没有回答，当他默认！想了想又问，“你……那时候……几岁啊？”没想到会被问这种问题，杨逍用食指绕了绕太阳穴，“呃，大概十六。”十六！纪晓芙不自觉瞪大了铜铃般的美目，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吃饭！但看她这样子，杨逍却得意起来，赏了自己一口菜。
　　纪晓芙不再说话后，杨逍倒是滔滔不绝起来，说的都是一些家常话，纪晓芙自己吃自己的不搭理他，他也不在意，直到有人进来有事禀报他才离开。
　　入夜，纪晓芙无法安睡，今天发生太多的事了，张无忌也还没有回来，小丫头不禁担心起来，期盼无忌哥哥快点平安归来。
　　一大早纪晓芙便起来完成昨天没有做完的采办差事。殊不知在采买木炭时遇到了崆峒派老三唐文亮的徒弟薛贵，经华山派俩弟子的事，纪晓芙已没有了刚下山时看见盟派友人的热情，只是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然而那薛贵却异常积极，鞍前马后的，天性纯良的纪晓芙很快又热情起来，告诉自己那只是个别事件，树大总会有枯枝。
　　“搞掂！”将最后一批物资装箱后纪晓芙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心想，这下只要等无忌哥哥回来我们就能回家了。而这差事能这么快就办好自然少不了薛贵的帮忙，所以当薛贵提出想请她帮忙时纪晓芙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薛大哥，我们还要走多远啊？”他们已渐渐走进密林，周遭异常安静，纪晓芙不安感骤起，脚步放慢准备偷溜，可惜刚要施展梯云纵就被薛贵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见那薛贵一改之前敦厚的样子，色眯眯地看向她，“没想到小妮子这么机灵，不过，已经来不及了。”说时手还不安分地摸了摸纪晓芙水嫩的脸蛋，此举让她惊慌不已，但依然强作镇定，“你敢碰我一下，我太师傅，我爹，还有武当上下都不会放过你的！”听到此话，薛贵猥琐地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纪大小姐，你不知道当我三年前见过你，从此就对你朝思暮想，可惜我身份低微这辈子是娶不到你了，但不管怎样还是要得到你的人。”说完就将纪晓芙整个人放倒在地欲行荒诞之事。
　　“我爹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的！”衣服被强行扒开露出白牙色的肚兜，纪晓芙此时已然绝望，眼泪禁不住往外流：老天爷，谁来救救我，杨逍你在哪里？纪晓芙自己也不知为何此时会想起杨逍，只感到薛贵整个人凑过来正要亲吻她。
　　正当要被亲到时，身上重量骤轻，只听见薛贵惊呼，“杨逍！”纪晓芙愕然睁开原本已认命闭上的双眼，看到杨逍五指发劲，狠辣无比，不出数招，已一爪摧其头骨，薛贵瞬间毙命，死状惨烈。
　　夕阳西下，暗香浮动，疏影横斜，此时的杨逍犹如天神般站立在纪晓芙的面前，直觉他隐含怒意地看向自己，顿感委屈偏又动弹不得。两人就此对望也不说话，突感远处有人过来，杨逍立马转身一脚踢动薛贵尸身向众人砸去，阻止他们靠近。原来是崆峒派一众喽啰，接过薛贵尸首也不敢上前问罪，只能灰溜溜地跑了。
　　然而当杨逍回过头来却赫然发现纪晓芙脸色苍白意识模糊，等她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依然是在竹山县的客栈里。纪晓芙没有了上一次的慌乱和惊讶，只觉腿部有点刺痛，原来自己在树林里被蛇咬中毒了，但肩膀的伤反而全好，心想是有人替自己推宫活血？原本以自己的修为还需运功两天方能痊愈。纪晓芙觉得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向杨逍道谢，女子清白犹如生命，现在想起还有些后怕，这可是救命之恩啊，仔细梳洗一番换回原来的粉色绵裙。
　　正当纪晓芙向店家询问杨逍住处时，张无忌回来了。看到无忌哥哥，妹子喜极而泣，立刻扑到他怀里撒娇把这两日里的不安宣泄出来，张无忌好声相哄连忙认错。
　　采办结束，张、纪二人启程去均州与众人会合。

　　均州，东临鄂北重镇襄阳，西连十堰，南眺神秘的神农架，北交豫南南阳，驰名天下的武当山则坐落其境内，相比被山林环绕的竹山县更热闹繁华。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纪晓芙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云来客栈桃花依旧，清风明月就在眼前，但小丫头就是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心里空荡荡的，在回山的路上，不时听到大家热烈讨论什么韩山童，什么起义，都与自己无关。
　　此时的纪晓芙还不知道，在她生长的这片土地上，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推动这一切的，正是曾两次救她于危难中的明教光明左使杨逍。
　　至正十一年，即公元1351年，韩山童、刘福通发动起义，史称元末农民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