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逍]元明风云录》君子有礼217

129、第九十二章

　　朱元璋结发妻子马氏举止从容，端庄婉约与晓芙性情相近，甚是投契。
　　山东的大门已经打开，徐达继续领兵西进。朱元璋偕同皇后马氏一起来到济南，当马皇后得知立下大功的不悔重伤在床，当即不管身份差异，不顾于理不合，硬要亲自前去探望。
　　一直在女儿面前强忍压抑悲伤的晓芙，面对马皇后的温言细语，终是忍不住痛哭流涕，马皇后为其轻柔扫背，喃喃道：“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晓芙双目红肿，嘴唇发白，一股巨大的悲伤笼罩她的全身，悲怆道：“我的不悔还那么小，尚未及笄，她那么善良，从未做过坏事，为何老天爷就要如此折磨她。以前的她……是多么阳光明媚的一个孩子，现在却每日以泪洗脸。”
　　马皇后叹气道：“你也不用就此绝望，吕大夫虽说不悔极大可能下半辈子瘫痪在床，那换句话说，就是还有希望的，先生认识众多能人异士，不悔武功高强，身子骨一向硬朗，日后好生将养着，或许…或许就能好起来也不一定。”
　　晓芙抽噎道：“这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可伤得这么重，日后哪怕就算治好了，也恐留下后患。”
　　马皇后握住晓芙的手，无奈叹息，道：“我懂，特别是像不悔这么好的孩子，可惜了……可惜啊……我本来……”马皇后又是一阵叹气声。

　　察罕帖木儿一死，元军溃不成军，大明铁骑势如破竹，锐不可当。朱家王朝一片欢腾，刘家家宅愁云惨雾。
　　天下大定，杨逍请辞。
　　然而外患除去，内忧又起。朝廷内部的矛盾日益激烈，以地域为区分，开始了新的争斗。朱元璋知杨逍两袖清风，不屑权争，他请辞归乡是意料中事，但如今朝廷争斗不断，朱元璋是极其需要一个不站队又有分量的人来平衡各方势力。
　　正当朱元璋踌躇不已时，马皇后开口劝谏：刘氏一家为朝廷鞠躬尽瘁，不悔年纪轻轻落得终身残疾，朋党之争说到底就是你淮西老乡会想一家独大，你自己家乡兄弟的事，就该你自己去摆平，为何要不把相干的人扯进来，而且还是如此有功于朝廷的人。
　　马氏与朱元璋感情深厚，追随朱元璋南征北战，精心辅助朱元璋得天下。朱元璋对这位发妻非常尊重和感激，因此对她说的话也往往能认真听取和采纳。
　　朱元璋听取了马氏的谏言，准许杨逍告老归乡。
　　接下圣旨，杨逍一家便收拾细软，辞退南京城宅里的仆人，给他们一些财帛安稳度日，重新召回塞克里等明教旧人。
　　临行前，杨逍给了朱元璋最后一个建议——安徽凤阳不宜作为新都，更不能轻易出兵远征北元。
　　缘由，当时朱元璋头脑发热，想把首都改建在老家安徽凤阳，同时还积极准备远征北元。杨逍认为建都凤阳是绝对不行的，北元还有很强的实力，轻易出兵是也不妥。
　　杨逍这一建议，日后事实证明是对的，但亦为杨逍埋下杀身之祸。

　　杨家的车队在蜿蜒曲折的山路缓慢前行，翠柳搂着不渝与瑶儿雁儿一车，萎靡不振，相看无言。晓芙疼惜地抚摸着枕在自己大腿上不悔的侧颜，杨逍心疼地望了晓芙一眼，伸手掀开帘子，马车已离开了南京城五里远，杨逍伸指点开了不悔身上的穴道，说：“起来吧，不要把你妈压坏了。”
　　晓芙一愣，整个人打了个突，正想开口说话，却看到不悔睁开眼睛自己起身端正坐姿，还伸了一个大懒腰。
　　晓芙惊愕间指着女儿“你”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不悔双手握住晓芙的手，撒娇道：“妈妈不关我的事，是爹让我装的，不过你不用担心啦，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好着呢。”
　　“真的？”晓芙尚未回过神来，只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车内空间有限，不然她真想让不悔翻个跟头给她看。晓芙双手把不悔全身从头到脚抓了遍，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杨逍牵起晓芙的左手，把她包裹在自己的一双大手里，道：“是真的，女儿一点事都没有，是我让她装的。”
　　不悔为自己这一个多月来吃的苦抱不平，撅起小嘴，小声喃道：“我想知道为什么。”
　　晓芙也附和道：“对呀，为何呀？”晓芙知道丈夫肯定别有深意，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情吓唬自己的，灵光一闪，又道，“是为了离开那是非之地？！”
　　杨逍薄唇轻勾，笑道：“我本来想着一年后再以你的旧疾为借口隐退，没想到找到不悔时她刚好躺在那里给了我机会，我就顺水推舟，说她摔成重伤。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哪有走得这么容易。”
　　不悔心里很不满，立刻抢着道：“你的乖女儿，乖宝贝，我，都躺在那了，爹爹你还能想这么多。”心里憋屈，“你就没想过我真的受了什么重伤？”
　　杨逍悠然道：“刚发现的时候心是提着的，但当你抬头的时候，看到你脸色红润，双目清亮有神，我就知道你没事了，躺在那里不动，我估计你也就是饿了而已。”这话说得，不悔立刻炸了，小身板挺得直直的，音量不禁提高，刚喊了一声“爹”，就被杨逍食指按唇的手势制止。
　　不悔气鼓鼓地用铜铃般的大眼睛瞪向杨逍，极力把声音压低，道：“你既然知道我饿了，还不让我吃饭，爹你故意的！”
　　杨逍狐眼一挑，似笑非笑，薄唇一张：“爹就是故意的。”你又奈我何？“不让你多吃点苦头，你就不会长记性，免得以后总是如此胆大妄为。再说了，做戏就要做全套，半身瘫痪还在那里大吃大喝的，骗谁呢？”
　　小狐狸无力反驳，面对老狐狸的这一仗，小狐狸完败。
　　不悔瘪着小嘴，撇过脸去，不再看这个老奸巨猾。

　　在一旁听着的晓芙，有点被气到，粗声粗气说：“那你可以给我一点点提示，让我知晓，过去那一个多月，我真觉得天都塌了。”
　　晓芙回想起一开始发现不悔不见了，大伙到处找，后来好不容易从抓来的俘虏里知道不悔在赤霞山跳崖，他们马上上山查看打斗的痕迹，确认跳崖的位置，又再到山下分头各处搜寻。这心可真是上天下地走了好几回，结果现在这人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怎能不气？
　　晓芙委屈地瞪向杨逍，想着要是自己先找到女儿，就不用受这一个多月的煎熬，她宁愿自己装病，晚个一年半载再走，也不要过那地狱般一个多月的日子。
　　老狐狸一改刚才对着小狐狸时嚣张的气焰，一把搂着晓芙低声下气，讨好道：“夫人乃名门正派，这撒谎骗人的事哪是你干的，我不把你骗倒，你又怎能在皇后面前真情流露？我们现在骗的不是别人，而是当今圣上，天下之主，这欺君之罪，可大可小啊。”晓芙没有软化的迹象，不悔在旁边偷笑，暗念：妈妈不要轻易原谅爹爹。
　　杨逍憋了女儿一眼，不悔向他做了个鬼脸，杨逍眼珠子一转，继续赔笑道：“你总不会舍得把不悔嫁入朝廷，嫁给素未谋面的人吧。”
　　母女俩一怔，互看了一眼，晓芙道：“这话怎么说？”
　　杨逍解释道：“不悔是我们的女儿，长得又美，这次还立下大功……”小狐狸还是要哄哄的，“你和皇后素来交好，你就没想过……”
　　经杨逍这么一提醒，晓芙突然领悟，伸手一把抓住杨逍，极力回想曾经和马皇后相处的点滴，不悔受伤时安慰自己说的话。晓芙心有余悸道：“这么说，皇后好像…确实有这意思，要不是这次不悔受了重伤，搞不好她真会让皇上下旨赐婚。”
　　这下不悔懵了，傻傻道：“为什么呀？我觉得皇后挺喜欢我的，为何要让我嫁给没见过面的人。”
　　杨逍狐眼闪过精光，低沉道：“她就是因为喜欢你才会给你赐婚，让你嫁给朝中权贵成为皇亲国戚，在他们眼里这是给你的最大荣耀也是嘉奖。”
　　不悔无语了，小眼神眨了眨，不屑道：“这算哪门子的嘉奖。”
　　晓芙叹气，道：“是非之地，漩涡中心，还是离得越远越好。”杨逍点点头，看来晓芙是不再生气了。

　　母女俩互看了一眼，又同看向杨逍，虽说这老奸巨猾的大魔头做什么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她们好，但他那一副什么事都成竹在胸，所有人事物都握在掌中运筹帷幄的样子，实在有点气人。
　　小狐狸尾巴翘了一下，计上心头，装乖问杨逍：“爹爹，那现在我们都离开都城了，我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所有事情都在掌控中，杨逍正是春风得意时，理所当然道：“当然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们一天不到百花谷让你伯伯给你诊治，你就得一直装下去，欺君之罪可是杀头的大罪，咱家可担待不起啊。”
　　“哦。”不悔乖巧地应和，然后对晓芙撒娇道：“妈妈，你看我都身受重伤了，有很多事情都不方便，晚上我想和你一起睡，你来照顾我好不好？”
　　杨逍正想合上眼睛，养养神，突然听到女儿这么说，马上睁眼想说什么，结果被晓芙抢先，道：“好，妈妈本来就是这么想的，让你爹和不渝睡，我和你睡一屋。”不悔开心地点点头，晓芙也高兴地摸摸女儿的头颅，为她整理碎发，母女俩心照不宣。
　　“不行。”杨逍立刻反驳，搂着妻子低声温言道：“晓芙，你当然是和我睡啊，至于不悔，你让翠柳或瑶儿陪她睡就好啦。”
　　晓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笑笑道：“做戏要做全套，我女儿都瘫痪在床了，我这当妈的自然得亲自照顾她的起居饮食。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让你多和不渝亲近亲近，现在机会来了，看你表现。”
　　夫人是真的生气了，杨逍试探道：“一晚？”晓芙娇艳媚笑，道：“我的军师大人，你刚都让女儿装得仔细了，欺君之罪咱家担待不起，那我也自然得一直陪着她了，就一晚，骗谁呢？”骗谁呢，不悔心里重复这三个字，爽爆了，但表面依然不动声色。
　　杨逍气闷至极，从这里到百花谷，依这样的脚程，起码要两个月啊，掀开帘子，想让塞克里加速前进，结果立马被晓芙制止，淡淡道：“女儿身受重伤，山路崎岖颠簸，行得太快，对她身子骨不好。”
　　“是……”杨逍无奈缓缓放下掀帘子的手，默默接受眼前的局面。
　　小狐狸的尾巴兴奋地抖动着，靠抓住老狐狸的软肋，成功扳回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