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悲伤留给自己》懒虫要改变

3、小舅的家庭

　　第二天早上起了床，若宣简单收拾了下，就往校外的公交站走去！明天她小舅就要出差到法国了，她学校里早就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剩下明天搬完家，就算彻底的放假了！想到放假，她不由心事重重起来！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告诉小舅暑假她想要回家！不然等她小舅走了，对小舅妈就更不好张口了！一个没说好，还会让她无端的生些误会！
　　说起这假期，就不得不要提到上个星期的事情！那时候，若宣的妈妈也在她小舅家住着，而她爸爸则住在医院。若宣爸爸两年前腿脚突然的剧痛起来，直至两个星期后失去行走的能力。她们一家先是在老家的医院里看着，那里的医生反复检查，最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耗了两三个月，只好来到大城市检查！她小舅帮着联系的医院，医生用各种器材查来看去，到最后说是很稀罕的病，推测可能是因不停的跳舞导致腿脚劳累过度，伤了腿部神经而致残！恐怕再没有站起来的可能了！这一记晴空霹雳算是彻底改变了若宣一家人的命运！若宣后来放弃舞蹈，考上L大学，她妈妈一个人在家照顾爸爸！每当她爸的腿稍微有些风吹草动时，都会到她小舅家住上一段时间，到医院里检查是不是有什么好转！
　　上个星期的时候，医院给说了死话，说腿已经没有任何康复的可能了，肌肉都已经萎缩的不行了！她妈妈非常的伤心，关起门来哭了好一阵子！爸爸倒是一脸的平静，不停的劝慰别人，笑说自己因祸得福，从此可以不用工作，好好享受下半辈子了！
　　后来吃饭的时候，她小舅家六岁的女儿婷婷突然说道：“妈妈，妈妈，我想学钢琴，若宣姐姐弹钢琴可好听了！我也要弹钢琴！”原来那两天若宣刚好在排练歌曲，回到家没事就弹起了客厅里的钢琴！婷婷一直窜上窜下的瞧着，没想到竟真是来了兴致！
　　她小舅妈笑着摸了摸婷婷的脸，转头对她小舅说道：“兆辉，孩子有兴趣，那你就找一个钢琴老师到家里来教吧！现在的小孩得要从小培养各种特长！”
　　兆辉擦了擦嘴角，说道：“婷婷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今天给她找来个老师，明天就要嚷嚷说不想学了！你不要太惯着孩子！”
　　她小舅妈一听就拉下了脸，也不顾及若宣一家人还在，将手里的勺子嗵一声掷在大理石餐桌上，冷冷的说道：“你不找我自己去找！”
　　若宣爸爸立刻笑着调和道：“干脆让若宣先教婷婷看看，怎么样？若宣不是很快就要放假了，左右也没什么事！如果婷婷真的感兴趣，到时候再请位名师好好教孩子！”
　　兆辉一听，便问若宣：“你觉得可以吗？假期不回家？”
　　若宣还没回答，她爸爸便说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她回家也帮不上什么忙！”
　　若宣妈妈也笑着附和道：“让她教婷婷吧！学了钢琴也没派上什么用场，现在刚好教教婷婷，说不定以后婷婷能派上大用场！”
　　事情就这么被说定了下来！他们夫妻俩自然是心甘情愿的让女儿留下，毕竟欠了兆辉一家人那么大的情！兆辉是亲弟弟，人力财力上尽些心也就罢了，但兆辉的老婆也被牵扯进来，他们不由不诚惶诚恐，格外注意了！
　　兆辉的老婆名叫吴思思，是一家上市公司老板的私生女！虽然没有好听的名分，但却在那公司里有5%的股份，另外还有千万的遗产！钱财折人腰！虽然兆辉娶吴思思的时候，并不是一味的贪图她的财富，但这点因素多少起了作用！他也因此从一名默默无闻的室内设计师翻身一跃成为一家装修公司的总裁！然而与他在外面日渐升高的地位成了反比，他在家里却一天天的矮下了头去！
　　在若宣的记忆里，她小舅是永远说不过小舅妈的！大部分的时候，她小舅对家里的事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她小舅妈实在做得出格，她小舅忍无可忍，才会断喝一声：“别说了！”她小舅妈倒是会立马一蔫，安静下去！但这毕竟是少之又少的情况！
　　若宣在她家也呆得有一年的时间了，但她从来没有真正的从心里亲近过她小舅妈，相反地，她很有些怵她！对她而言，小舅妈好像是一道高高在上的佛像，脸上虽然挂着笑，但却永远让人猜不透那笑容后面的内容！有的时候她舅妈会笑嘻嘻地看着她说话，当她抬眼看回去的时候，却发现那笑眼里面空洞洞的，没有任何情感！

　　若宣到了小舅的家里。她按了下门铃，家里的刘妈开了门，向她笑道：“你回来了！”便转身一闪又进了厨房，继续剥她的葱！刘妈是她小舅妈的一个远房亲戚，五十来岁，但无儿无女无丈夫。她小舅妈生婷婷那年，她过来帮忙照顾，就一直呆到现在。

　　兆辉正在一楼阳台给他心爱的一盆佛肚竹浇水，这是他闲暇时光最爱做的事情！用吴思思的话说，‘简直要怀疑他上辈子是不是只大熊猫！’他对这几株竹子的热爱说起来倒像是有钱而没文化的人对书籍的追捧，只不过后者仅是喜欢收藏，而不爱读，但兆辉却是真心喜欢养竹，赏竹！他从年轻的时候便钟爱竹子！那时候他还是壮志踌躇的热血青年，刚从大学毕业，一心想要凭借自己的实力在室内设计圈里闯出一番成就来！然而社会这潭水太深不可测，很多的时候他连一展才华的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可以独立设计，但反响也是平平！他努力了好几年，始终没混出什么名气！后来他认识了吴思思，她很热烈的追求他，他先开始是对她没有任何好感的！因为她简直就是一个没有文化，没有修养，更加没有理想的人！他接受不了她对奢侈的香水、衣服、和皮包的盲目痴迷，接受不了她连茅盾、巴金这些人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但周围的人却开始变了，他们老远见到他就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他的同事争先恐后地邀请他下班一起吃饭，甚至他的老板也破格让他代表公司去法国参加一个大型设计研讨会！他终于还是无法对这些事情无动于衷，僵持了一段时间后，便娶了吴思思！所有的人都觉得他赚了一个大便宜，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得了一个便宜的同时，也丢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气节，一个男人的气节！但他的这点心事是无法向外人道及的！他只好寓情于这些竹子上！

　　这时他看到若宣进来，便放下浇水壶，走到客厅里来，说道：“若宣，昨天你舅妈上街，买了些蛋糕，冰箱里给你留着一块！你快去吃！”
　　若宣笑着点了点头，她刚好有些想念蛋糕的滋味了！她在餐桌前坐下，刚把蛋糕盒外裹着的那一层锡箔纸打开，婷婷便凑了上来，霸气十足地说道：“这蛋糕是我的！我要吃！我要吃！”
　　兆辉远远的在客厅里劝说道：“婷婷，你昨天已经吃了，这是留给姐姐的！听话！”
　　婷婷奶声奶气的宣布道：“这是我妈妈给我买的！不是你的！”
　　若宣便将蛋糕推给婷婷，笑道：“那给你吃吧！姐姐不饿，刚吃了早饭！”婷婷得意地笑了起来，不客气地握起勺子就吃了起来。
　　若宣走到客厅里来，兆辉问道：“你在学校吃早饭了？”
　　若宣点点头。
　　兆辉又随口问了些学校里的事情，舅甥俩闲闲地聊着天！
　　这时楼上吴思思睡醒了，穿着件睡衣，蓬着头站在二楼栏杆处向下面大声叫道：“兆辉，你来看看我昨天买的衣服！可好看了！刚从法国来的新款！还有套我们全家三口人的亲子装呢！你快来试试！”
　　兆辉坐在那里只一笑，说道：“你买的肯定合适，我不用试就知道！”
　　思思却不依不饶，一定叫他上去试试！
　　兆辉只好站起身上楼去！
　　这边婷婷也吃完了蛋糕，跑来拉着若宣，说道：“若宣姐姐，妈妈昨天给我买了可漂亮的衣服了，我带你去看看！”
　　若宣还没说话，就已经被她拉着向楼梯处走去。婷婷大概嫌若宣走的太慢，没几步便松开若宣的手，自己噔噔爬上二楼，一溜烟钻进了房间！若宣笑着跟在后面，来到楼梯和二楼楼层接口的地方，她小舅小舅妈嗡嗡说话的声音便飘入耳里，中间隐约提到了她的名字，她不由站住了脚。
　　他小舅说道：“你假期没事的时候也给若宣买些衣服，大学里一个女孩子总要穿的体面一些！”
　　“若宣，若宣，你就只知道若宣！什么事情都忘不了她！若宣难道比你自己的亲生女儿还重要吗！我怎么从没看你这么关心过你女儿的衣食起居呢！”
　　“你不是一直关心着吗？还用我操心！”
　　“哦！有我关心女儿，你就什么都不操心了！所以你就把一颗心全都操在了你外甥女身上！学费，生活费哗哗地往她身上砸！你以为她领你的情呀！她但凡真有点报恩的心也是值得的呀！上次你请张总到家里来，人家不过多看了她两眼，夸了句她人长得漂亮，她就立马装成了圣洁的千金大小姐，躲进房间里叫都叫不出来！最终害了谁？还不是害得你在人前没面子，丢了单大生意！”
　　“那件事情不提也罢！那姓张的明显一个大色狼，若宣跟他扯在一起，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谁说让若宣怎么啦？只不过让她出来稍微应酬一下，难道就是要她倒贴给姓张的不成？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人家真有那个心思，你外甥女也绝吃不了什么亏！”
　　“你住嘴！说的什么混帐话！！！”
　　房间里顿时静了下来，跟着兆辉就走了出来！若宣站在楼梯口那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兆辉看到她，脸上一愣，想到刚才的话肯定被她听到了，便忙说道：“若宣，你不要误会！”
　　她舅妈也跟着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先是低下眼皮朝若宣扫了一扫，然后笑道：“若宣，我跟你小舅是说着玩呢！你可别放心上！”
　　“没事！我没放心上！我只是。。。婷婷说让我上来看她的新衣服，所以我。。。我没事！不会放心上的！”她嘴里不停地解释着，但脑子却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没事就好！下楼去吧！”兆辉实在是又羞愧，又心疼，看到若宣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样子，他真恨不得带着她冲出这门外去！
　　若宣静静地下了楼，进了房间！她关上房门，外面的光线透过半拉起的紫毛绒窗帘射了进来，房间里便有一种紫光暗影的交错！她看到了面前的床，那是张大大的双人床，上面铺着驼金色的蚕丝大提花缎面被子，被子的两角顺滑跌入香槟金色的绘有印第安风情图画的地毯，地毯的一边森严地站着一排深棕色的实木衣柜，衣柜的尽头处是张同颜色的四角雕花床头柜，柜上放着盏暗酒红色的水晶台灯。她细细的看着这一切，越看越觉得这房间有种光怪陆离的陌生感！是的，是陌生，整个的房间都是陌生的！这里并不是她的家！她开始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在这个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地方？可是——真的能说没有任何关系吗？她小舅不是住在这里吗？难道她跟她小舅竟没有了关系吗？她小舅可是她小时候把她架在肩膀上在动物园里看大象的人啊！她小舅可是给她出大学学费，生活费的人啊！她小舅更是四处张罗帮她爸爸找医生看病的人啊！她小舅为她，为她们一家做了太多太多，可是，她为他做过些什么呢？什么都没有！甚至，她还破坏了他的生意！也许——她舅妈那样说她是对的！站在他们的角度，确实有资格责备她！
　　她这样想着，心里竟生出些自责来！
　　这时，她小舅走了进来！
　　他坐在靠门墙边的椅子上，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开口说道：“若宣，你不要跟你舅妈计较！她这个人是这样的，心直口快，想什么就说什么！其实，她心里没什么恶意！你换个角度想，其实这种人倒也挺好，不会背地里骂人瞎使坏！”
　　他明知道他这解释是牵强的，思思明明就是背地里在骂若宣！可是他希望将刚才那一幕形容成不是特意背着若宣讲的，这样大家才都好接受一些！
　　他见若宣没讲话，就继续说道：“上次那个张总到家里，确实是对你有些想法的！我当时看出来了，所以就让你进房间了！没想到后来他竟然就因为这事跟我终止了合同。你舅妈女人心思，心疼损失的钱，才把气撒在你身上！你千万不要见怪！”
　　若宣听着听着，竟流出了眼泪！她想着宁愿自己受再多的气，也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小舅在家里如此地左右为难！她便抹掉眼泪，笑着说道：“我明白舅妈只是说说而已！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兆辉疼爱的看着若宣，笑道：“那出去吧！婷婷还等着给你看新衣服呢！”

　　此事就这样过去了！他们还是风平浪静的相处着，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吴思思突然亲切的关心起若宣道：“你想不想家？如果想的话，你就回去吧！婷婷的钢琴，我另外找老师！”她这么说，也是因为自己越想越觉得没意思，明天兆辉出国了，剩下她和若宣两个人面面相对，更是没劲的很！何苦留她在这里，给自己心里添个堵呢！
　　但此时婷婷却不同意了！她用筷子敲打着桌面，闹道：“不要，不要，我就要若宣姐姐！我不要老师！”
　　思思瞪她一眼，说道：“你姐姐想家了，当然要回家！”
　　婷婷哪里会怕她妈妈，不但一点不听劝，反而放声嚎啕大哭起来：“我就要若宣姐姐，就要若宣姐姐。。。”
　　若宣的心里虽然是很想回家的，爸爸妈妈走了才一个星期，但她却觉得异常的孤单，像是离开了家人已很久了！但此刻因为有了上午的事情，她不得不多一层考虑！如果她真的回家不管婷婷的钢琴，结果只能让小舅更加落人话柄，笑他帮错了人！再者她也真心地想为她小舅家做些什么！于是她一边安慰婷婷，一边对她舅妈说道：“我不回家！等以后如果想家了，就抽空回去看一下！先教婷婷弹琴重要！”
　　吴思思听了，瞅了瞅婷婷，说道：“别哭了，我的小祖宗！姐姐不走，姐姐教你钢琴！”
　　婷婷变把戏似的即刻笑了出来，开心的往嘴里趴了几口饭。吴思思赶紧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她的鼻涕，宠溺的笑道：“至于这么高兴吗！鼻涕眼泪的，都吃到嘴里去了！”
　　假期是回不去了！若宣心里冷了一半，脑子里却闪过一个念头，她再也不能多等一秒似的，立刻把那念头说了出来：“小舅，我开学以后打算住校！这样能多一些时间学习！而且这次搬宿舍，我刚好跟一个好朋友一个房间，我也想跟同学多些接触！”
　　兆辉停下了筷子，说道：“住家里不是更方便些吗？”
　　“方便什么呀！还要坐车来回的跑！耽误时间不说，还耽误了若宣正常的交朋友呢！再说，现在的学生都喜欢聚在一起，学生跟学生才有话聊！对着你这个老人家，能有什么共同语言！”吴思思笑容满面的开解着兆辉，她太过高兴了，高兴地甚至忘了去假装客套地说几句挽留的话——或者她心里压根就不屑于去伪装！
　　婷婷也笑道：“太好了！那蛋糕以后就都归我一个人啦！”
　　兆辉笑着骂道：“你这孩子！刚刚还粘着若宣姐姐呢！这会儿又只想着自己了！太自私了！”
　　思思护道：“孩子不就是这样，想到什么说什么！这叫天真无邪，怎么就跟自私挂上钩了！若宣才不会介意呢，是吧？”
　　若宣笑了笑！
　　兆辉见这样，只好说道：“住校也好！那你周末的时候多回家来！”
　　若宣点了点头，心里一下子明亮了很多，像是看到了什么美好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