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所云一二事》辞言

2、君臣弈

　　上历肆壹陆年，孤殿与友者楚右决绝于紫金之巅。

　　环顾天下皆苍茫，众生浮沧浪，楚右顿生悲凉:“天下大乱，我观天时算时运，得一泽雷之卦，顺势不妄，乃出世以此为号，至今不觉已有数十年。”

　　孤殿倚着梅树，把玩着身畔的梅花，瞥过似笑非笑一眼，道:“那时，你还是个初涉世事的愣头青，不食人间烟火。否则……”

　　楚右喃喃自语;“否则也不会与君一起搅动风云，更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嗯？你悔了？”孤殿抬眸，定定看着对方。

　　楚右不由苦涩，说不出一句话，良久，方默默叹了一口气:“悔了。”

　　孤殿扔下手中的梅花，漫不经心的样子仿若刚才赏玩的人不是她。轻轻一声剑鸣，孤殿面无表情地直视着楚右，“你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我都记在本上，这句话，乃是大过。”

　　楚右悲极，反仰天长笑，言:“本就是相决绝于此，功过与否，再无相关！如今，右只问君三问，此后相忘江湖，陌路不逢！”

　　孤殿低眉颔首。

　　楚右转身一步踏出，发言诘问:“右与君共事多年，出世至今友情何在？”

　　孤殿不为所动，声音平淡，直刺人心:“岁月沧桑无情，埋葬其中。”

　　楚右紧握佩剑，闭目平息:“彼此鼓励成长，共谋大业之功何在？”

　　孤殿挽袖理容，故作长叹:“历经风霜雨雪，淹没其间。”

　　楚右挥袖转身，声音嘶哑:“得此江山秀丽，历经艰险，收获何在？”

　　孤殿哂笑，“人心复杂，消弥于心间。”

　　“罢了，右与君，如此袖！”楚右遂拔剑断己衣袖，不再回头。

　　楚右退居江湖，更名改姓，为江湖浪客。

　　尔时孤帝继位已三年，民生虽疲弊，但孤帝大治天下，诸地有欣欣向荣之势。
　　楚右浪游南疆，忽闻北境战火纷飞，胡人南侵。楚右知孤帝继位尚浅，国力有所不及之处，然未三月，胡人围都，各地乱贼余孽蠢蠢欲动。

　　楚右知此事必有蹊跷，因知孤帝有创千古胜誉之能，不可能战败于斯，三月围都，必有奇谋。然家国天下相争，百姓疾苦，各地贼子作乱必陷百姓于水火。孤帝此举，乃以北境百姓为饵，弃北境百姓而获封狼居胥之机。

　　楚右长叹，本不欲涉朝堂之事，但北境百姓千万，怎可置于狼口？于是潜回北境，联系北境江湖侠者为军，暗劫胡人之粮，恰逢孤帝坚壁清野之令，胡人困顿，欲屠百姓为食。楚右闻知孤帝必战，而且大军已成四面暗伏之势，乃于战场暗观。

　　大战起，胡人不觉入套，既而溃散。忽有冷箭射孤帝，刺客暗起，楚右截箭受刺，将亡。

　　孤帝入账见故人:“怎么样？”

　　楚右惨然笑道，“至此，右算是清楚了。君一手好牌，知我必来，乃设此计令我甘心受箭而亡，以除我而全君清誉，而右，不敢使天下乱，不得不从，不得不死。”

　　孤帝怅然一笑，“你知便好，有什么话留下来吗？”

　　“伴君伴虎，其言不假。”楚右长叹，“将死之前，全君之意吧。成王余孽联合我师兄镇北大将军欲意谋反，右竭力救之，望君饶我师兄一族性命，削其兵权，贬为布衣，以圆右最后之愿，右死而无憾。”

　　孤帝坦笑言:“知我者，右也。汝可安然下九泉。”

　　后胡灭，千里之地尽归孤帝，镇北将军谋反，尽缴兵权，留得一命。

　　关于文中的君臣博弈分析：

　　可能有人认为楚右单方面被孤帝虐，没有一点计谋，实际上不是的。文中楚右中刺之后立马明白这是孤帝的算计，最后顺水推舟救了师兄一命，同时把兵权还给了孤帝，达成了一种平衡。

　　因为博弈不一定是一方全胜，而根据博弈论，我们能找到一个值，是A(占优方)损失的最小值且是B(劣势方)所得的最大值。

　　在文中，首先思考孤帝为什么除掉好友？自古帝王除臣子，如果不是因为犯了什么过错或者造反之类的问题，就是因为臣子拥有的能量能威胁自己统治。楚右是其好友，陪伴十余年，没有造反意图，那么就是因为她的师兄是镇北大将军掌握绝大多数兵权。庞大的军权在她隐藏的势力手中，她拥有的能量能威胁孤帝。孤帝建立千古霸业的内在要素是解决成王余孽和大将军的兵权问题，但是在过程中没有顾惜十几年的感情把人也炮灰掉了，这也是其冷血无情的表现。

　　这场博弈的限制因素是国家利益，首先要国家安泰，破除胡人威胁，其次要百姓安居，救得北境黎民万千。在刚刚的两个条件下，孤帝选择的是对自己的利益最大的，要灭胡，要清理余孽，要兵权。其中孤帝的底线是兵权在手，楚右的底线是师兄一族性命和她师门传承（毕竟她要死了）。在君王获得最大利益而损失最小的情况下楚右的利益最大，就是楚右达到的平衡，用生命最后的谋划换了所要的。

　　也许有人会想是孤帝放不下天下，楚右放不下骄傲，所以最后楚右死了，其实不是的。楚右本来的目的也是帮孤殿得天下，但是过程中由于兵权的游离——虽然在孤殿的实力范围内，但是孤殿不能完全控制，即能用不能控，这使他人有黄袍加身兵变的可能。楚右要的是，安了天下以后再帮孤殿谋回兵权，但楚右想徐徐谋之，孤殿却直接了断，于是两人目的一样，但行为产生分歧。然后楚右只能妥协孤殿，单方面断情义，让孤殿方便动手。但是由于孤殿动手相当于对楚右动手，所以楚右浪迹江湖不想理孤殿，毕竟致使她忠孝两不全的人是孤殿。但是孤殿很狠，逼着楚右去死，相当于斩断了镇北大将军最后希望，如果师妹不死，他不会那么快交出权利，哪怕交出来了，也会暗下棋子，不会很干脆，因为兵权本来就是要还回去的，他没有谋反的意图，也没有不交兵权的意图，而是选择拖延，谋求自己利益最大的同时辅助孤帝，这点是孤帝不接受的。但是无缘无故没有罪行，没有皇帝能剥夺臣子已有的权利。无罪，孤帝不可随意说：＂你兵权给我。＂所以只能让他有罪，但同时不能让他谋反，于是他家族的命运只能是一个——死。死前楚右一眼看穿孤帝的计划，要救师兄一家，就是帮他找罪，同时让孤帝赦免他们。于是楚右通过最后的操作，将兵权给孤帝，把师兄性命要回来，同时也是保全孤帝，让她没有残害忠良的名声。孤帝知道她会帮自己美其名，于是就下赌局赌楚右会为自己死。

　　两个人相互算计达到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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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与友人玩笑之谈，心生一感，遂成此文。
友人下君，我弈臣子，但是不小心把自己写死了(当时写得自己愤愤不平)……下次一定写谋朝篡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