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席云

26、第二十六抹夏

　　外婆家是平房，有一个大院子，里面种的有菜地，养的有鸡鸭，还有几棵果树，院子外是篱笆墙，绿茵茵地很别致。

　　远远地，江轶就看到虞今夏搀扶着外婆，在门外等着他，他没由来的觉得紧张，差点要同手同脚。

　　落在外婆眼里，就是江轶穿着她看不懂的，一大片涂鸦的衣服，慢慢地移动到自己身边，然后递上了他临时买的果篮。

　　外婆有点着急。

　　平日里别人拿东西她说不要是客气，可对江轶，是真的打心眼里觉得怎么能让他拿东西呢。

　　可江轶一张脸已经涨红，他执意要拿，最后还是虞今夏接过了果篮，两人的一番拉扯才算结束。

　　外婆带江轶进了屋，忙给他倒茶，“小江，这是我们本地自己种的茶叶，你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闻言，江轶拿起茶杯，那气味微微泛苦，他轻抿一口，慢慢回味。

　　他喝过的名茶不少，尤其家里有个喜欢品茶的老爷子，小时候经常被爷爷拉着品茶磨性子。

　　平心而论，这茶和那些大价钱的名茶不能比，但倒是有自己一番独特的风格。

　　江轶遂又饮了一口，在外婆期待的目光中，乖巧地答了一句：“好喝。”

　　“你喜欢就行，”外婆像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接着道，“这样，家里还有一些，一会儿我给你装着，你带回家喝。”

　　“这…”江轶想拒绝，但看外婆的神色又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只好求助地看向虞今夏。

　　虞今夏也有些哭笑不得，只好尝试转移外婆的注意力，“外婆，你厨房那水该开了。”

　　“哦对对对！”外婆一拍围裙，还不忘招呼虞今夏带江轶转转，然后自己跑去了厨房。

　　外婆一离开，江轶终于放松下来，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他又偷偷看向虞今夏，看到她也正偷看自己。

　　两人目光一对上，又双双移开，江轶故作镇定地将剩下的茶喝个精光。

　　自从柴方跟他说了那所谓的喜欢论后，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和虞今夏独处过了，上班一准时又不摸鱼，难免就参与了一些项目，完成度都很高，引得他现在名义上的上司对自己赞赏有加，同事私下里也开始议论他大概是有高人指点，不像传言里如此不学无术草包一个。

　　那总裁显然是他爸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一听说他最近开始转性了，直接全权交给他负责青山镇的一个开发项目。

　　但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他这已经考察了两天，江父在昨晚又临时告诉他，这个项目总公司也要一起参与，派了江泰和他一起去完成。

　　虽然江轶觉得江父是故意的，但他没有证据。

　　他也是的确没有想到，在这个小小的青山镇，他还能碰到虞今夏。

　　“你——”

　　“你──”

　　两人又同时开口，却又双双停住。

　　最后，是江轶主动破冰：“你和江泰认识？”

　　“嗯？”虞今夏愣住，足足反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她说的这人是谁，“不认识，今天他去张阿婆的民宿才见了第一面。”

　　“哦，”江轶点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又问道，“那你怎么跟他一起来接人，外婆看起来也对他很关心的样子。”

　　“就是帮个忙，”虞今夏乖乖解释，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外婆就是跟他多聊了几句，也不是很熟的。”

　　“真的？”江轶开心了一点，他着实不太喜欢江泰，如果虞今夏和他关系很好，他心里真的会有点吃味。

　　虞今夏郑重点头，然后又好奇地问：“江轶哥哥，你和他，是——？”

　　闻言，江轶扁了扁嘴，随口答了句同事。随后，大概是觉得不能骗虞今夏，还是闷闷地补充道：“他是我大伯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哥。”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证实时，虞今夏还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怪不得，她一看到江泰就觉得有点熟悉。

　　但虞今夏也敏锐地察觉江轶和江泰的关系应该是一般，她这人也没什么原则，如果江轶不喜欢，那她也不会对对方有什么好感。

　　她在这些的时候，难免有一点出神，江轶不想她去想到江泰，故意出声让她回神。

　　“你离他远点。”他煞有其事地说道，丝毫没有背后说人坏话的心虚，“他这人人品一般，心口不一，别看他人模人样的，但千万别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

　　语毕，江轶已经料想虞今夏大概会询问他说这话的依据，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她什么都没问，只是乖巧的点头，那模样乖到仿佛他说什么她都会信。

　　他瞬间有一些心软，笑道：“这么相信我说的话啊，不怕我骗你？”

　　“不怕，”虞今夏摇头，脆生生答道，“江轶哥哥是不会骗我的。”

　　“这么笃定？”江轶感觉心里像有一片羽毛轻轻地扫过，他微微凑近，“那如果我真的骗你呢，也不怕？”

　　闻言，虞今夏沉默片刻，却又忽然抬眸。

　　“不怕。”她小声道，用她那双清澈的眼眸紧盯着她，仿佛怕他不相信她的诚意，“如果江轶哥哥骗我了，也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总之，我永远无条件地相信你。”

　　这句话如果是别人说出来，江轶肯定不屑一顾，可看着她微闪的眸子，江轶知道她是认真的。

　　一瞬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特别的，特别的，想揉揉她的头，他也的确这么做了，惹得虞今夏脸红地直缩脖子。
　　——

　　外婆还在做饭，虞今夏有心想帮她，却又被她以碍事为由，赶出了厨房，并再次叮嘱她一定要带着江轶转一转，别让他无聊。

　　虞今夏只好带着江轶先在家里转转，好在他向来很得体，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很感兴趣。

　　在转到院子里时，江轶不知怎么就瞄上了院子里的几棵小树苗。他缓缓走上前，摸上了树身，果然在上面发现了刻的名字。

　　虞今夏走到他身侧，看那树上歪歪扭扭的虞今夏三个字，主动道，“这是小时候，我爸爸妈妈带我一起种的。”

　　“这旁边两颗，”她又指着旁边，看着上面的名字，“是我爸妈种的。”

　　江轶也看过去，这三颗小树都长得十分茁壮，看得出来是照顾它们的主人很用心。

　　“我一直也不在家，所以都是外婆给它们浇水。”虞今夏垂眸，“有时候，我都能看到外婆边浇水边跟他们说话。”

　　外婆不喜欢自己看到她脆弱的一面，所以每当这个时候，虞今夏都会装作没看到再回到房间。

　　江轶看着感伤的虞今夏，只觉得语言实在太过苍白无力，他不认识虞母，但从前和虞父那短暂的接触中，总能看到他办公室里一家三口的相册。

　　那时候他就知道，他们一家一定都是很好的人。

　　他记得在那张照片里，虞今夏面容青涩，笑容灿烂，估计是刚十二岁的时候。

　　可现在，好久没见到她这么笑了。

　　江轶感觉自己心口也有些堵，不希望看到虞今夏愁眉苦脸的模样，他伸出手臂，缓缓将虞今夏拥入怀里。

　　“好了，”他轻声哄，“你爸爸妈妈都是很好的人，所以一直在保佑你，希望你能一直平安快乐呢。”

　　闻言，虞今夏鼻子一酸，头在江轶的肩膀上微微颤抖。

　　“今夏，小江，吃饭——”

　　外婆从客厅走出来边走边喊，一眼就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吓得声音都噎回去，手上的盆也掉在了地上。

　　虞今夏和江轶慌忙分开，虞今夏甚至来不及看江轶一眼，就立刻来到外婆身边，把掉落的盆捡起来。

　　她将盆塞到外婆手里，低声道，“外婆，不是你想的那样。”

　　外婆神色复杂地看了虞今夏一眼，显然并不相信她说的话，但江轶也还在场，她也没法多说什么，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对着江轶堆起笑容，“小江啊，能吃饭了。”

　　接着，外婆闪身又进了客厅。

　　江轶尴尬地挠头，走到虞今夏旁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怎么办？外婆会不会误会？”

　　“没事，”虞今夏也摸不准外婆刚刚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只能先宽慰江轶，“一会儿吃完饭我跟她解释一下。”

　　江轶也只好点头。

　　两人一同来到客厅，外婆一个人张罗了一大桌子菜，现杀的鸡煲出来的鸡汤闻起来更是鲜美无比，虽然江轶因为刚刚那个拥抱还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没忍住吃了三碗米饭。

　　一直到吃完饭，江轶帮着将碗筷收到厨房，又被外婆赶出去，但这次，她留下了虞今夏。

　　主人家拒绝帮助，江轶也不能非要进去，但他心里还是忍不住紧张，怕虞今夏招架不住外婆的盘问。

　　万一外婆问起他们两人的关系，她该怎么回答，难道要说毫无关——

　　江轶忽然一顿，这样说其实也没错，他们俩…

　　确实没什么关系。

　　想到这句话，江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他望着窗外的月亮，默默地低下了头。

　　厨房里，虞今夏将碗筷递给外婆，外婆冲洗，两人早就形成默契，搭配的十分完美。

　　刷了五六个盘子后，外婆忽然瞥了虞今夏一眼，“就没什么想说的？”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盘问，虞今夏也没想到外婆能忍到现在，她于是赶紧拍马屁，“外婆你现在这个耐性，真的很棒呀。”

　　“行了你少来这套，”外婆嫌弃地看了虞今夏一眼，她立刻甜甜的笑一笑。

　　“你这，到底和小江啥情况？”

　　“我们没什么。”虞今夏低声道，她一个人的暗恋，确实算不得什么，“真的。”

　　“那你们刚刚，”外婆还有所怀疑，她甚至还比划了一下动作，“可是抱一块了。”

　　闻言，虞今夏脸红，但还是如实回答，“刚刚是想到爸爸妈妈有点伤心，他安慰我来着。”

　　“真的？”外婆还是有点不信。

　　虞今夏又重重点头，“真的，外婆你别乱想，不然人家肯定也尴尬。”

　　“好好好，我知道了，”外婆笑了笑，随后想也不想道，“我就说，人家那样的家庭，应该也不会找我们这样的。”

　　“那——”

　　虞今夏没忍住，问道，“外婆是觉得，我配不上他？”

　　“当然不是！”

　　外婆矢口否认，显然也有点着急，“我家夏夏怎么会有配不上的人。只是，”

　　她又叹了口气，“人家那样的，一般家里都会注重门当户对，还好你们没什么，不然我能愁坏。”

　　虞今夏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不过夏夏，”外婆的思维很快就跳跃到另一件事情上，“既然你们没什么，那明天你就可以去相亲了。”

　　虞今夏本来还沉浸在难过中，忽然听到相亲两个字，被吓了一跳。

　　“相亲？！”

　　“对啊，”外婆点头，小声同她讲，“你张阿婆今天私下跟我提的，咱肯定不能拒绝啊，听说个子高，帅气，月入过万呢！”

　　虞今夏面露苦色，摇摇外婆的手臂，祈求道，“外婆──”

　　“打住打住，”外婆甩甩手上的泡沫，“跟你说了，推不掉。再说你现在工作稳定，可以考虑了，听话哈，明天化化妆去相亲。”

　　既如此，虞今夏知道抗争无望，只能垂头丧气地出了厨房。

　　江轶看她这模样，忙问：“怎么了，外婆批评你了？”

　　虞今夏摇摇头，生无可恋的感觉，“比这还要糟糕。”

　　江轶：“那是？”

　　“外婆让我明天去相亲。”虞今夏低声说。

　　“哦，”江轶先哦了一声，随后猛的看向她，“相亲？！”

　　他声音太大，虞今夏对着他嘘了声，又将人拽到院子里，两人在月光下，找了两把藤椅坐下。

　　“晒晒月亮，”虞今夏迎面感受着晚风，“吸收天地精华。”

　　“先别吸收，”江轶悠悠开口，“你先好好讲讲，什么叫做相亲？”

　　虞今夏默了默，“就是说两个陌生人相互认识一下。”

　　“我知道，”江轶随手拿起一颗石子握在掌心，“可你为什么要去相亲？”

　　双更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