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清河晏》一方豆腐

3、第三章

　　老太医只见唐清平白皙的肌肤上布满深浅不一的血痕，从里透着紫红色；双手的手腕被勒出了一圈伤痕，不停渗着血。大腿密密麻麻都是红痕，脚踝还能看见明显的手指印痕。太医心里暗暗叫了声作孽，手上却一点也不敢怠慢。
　　唐清平这副样子，太医没想也知道刚才发生何事。他回头跟常戎交代了唐清平的情况，常戎稍微迟疑一下，还是使人打了热水过来。趁着下人去备热水，太医继续给唐清平诊脉。他双指轻轻搭在唐清平的手腕上，细细听着那微弱的脉动。太医忽然脸色一沉，似乎发现了什么。可碍于常戎就站在身后，太医压下心底的惊讶，脸上恢复了刚才的平静。
　　“回狼主，”太医学着刚才的兵士对常戎的称呼，恭敬道：“唐大人的脉搏虽弱，可还算稳定。但是……”
　　“但是什么。”
　　“他的外伤严重，特别是那个地方……”太医稍稍提眼，偷偷看了常戎的反应，见他表情无任何变化，便继续说道：“那地方乃是身体的柔弱之处，万不可过于……过于粗暴……”
　　“死得了吗。”
　　“外伤虽严重，可只要上了药，好好休息，生命可无碍。”话刚落，便有外头的兵士走了进来，说热水已经备好。
　　“要怎么做你赶紧动手，别磨磨蹭蹭的。只要人不死，废没废掉我不管。”常戎说罢，甩甩衣袖就走了出去。
　　老太医叹了一口气，唤来身边几个被人抓过来帮忙的小太监，清理唐清平的身体。
　　牵动了伤口，红白相杂的液体缓缓流出，渐渐白少红多，可见伤口开裂严重。老太医看着唐清平就算在昏迷中也痛得拧紧眉心，还是没能醒过来，心里极是难受。
　　想当日在朝堂上意气风发，如今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也不知道这老天爷到底是在作弄着谁。老太医侍奉三朝，可以说是从小看着先帝长大的。先帝在位之时，已有传言说唐清平乃是皇帝的男宠，白天职供朝廷庙堂，夜里承欢天子身下。后来先帝驾崩，不少人还等着看唐清平的笑话。哪知道他凭着先帝一纸遗诏，本能登大位却偏偏只为顾命大臣，扶持先帝那未成年的小太子登上帝位。及后，唐清平颁布了一系列整顿吏治、改革税收、扩展军队的国政。众人都以为江山将要易主，却没想到唐清平还是恭恭敬敬地站在群臣之列，丝毫没有僭越。眼见文昭复兴有望，却发了恒王之乱。在唐清平倾尽全力平定内乱之后，本以为太平日子就要到，迎来的确实贪狼大军攻破城门的噩耗。
　　老太医看着这一代贤臣，心中说不出的荒凉。清理好唐清平的身子，上了药，使人给换上干净衣裳，老太医方才再次给他诊脉。这一次，没有悬念！
　　他惊恐地看着唐清平——这事，他到底是知晓不知晓？！两个月，按这个日子算来，难道是先帝的……？老太医吓得额头都冒了汗，正在慌张，却闻后面一个冰冷的声音问道：“好了吗。”
　　老太医慌张回头一看，果然是常戎，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
　　“回、回狼主，唐大人他、他……”老太医犹豫着，这事情，要不要说？说了，先帝的遗腹子是肯定保不住的，指不定还会搭上唐清平的一条命；如果不说，他的性命又谁来保？衡量再三，老太医说道：“唐大人虽有外伤但未伤及内里，上了药许是无碍，可这种事情，定是难以接受的，是故……是故心中郁结，一时半刻不能清醒过来。”
　　“不死就好。你留在这里看着，他活你活，他死你也不用留了！”
　　常戎离开大殿，回到军中。军师袁集早就听回来报告的兵士说了大殿上的情况，得知他们主帅在众目睽睽之下侮辱文昭的皇帝，不免暗暗骂了句“胡闹！”现下听常戎说了，本想让常戎尽快斩草除根，却没想到常戎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道：“不管唐清平是不是皇帝，只要他拿着朝服、金印、节杖，那他就是皇帝。百姓又没有见过皇帝，哪里知道真假，只要有人降了就可以。如今国玺下落不明——文昭在西陲尚有十万大军，他的命我必须留下来。”
　　“这次是臣的疏忽了，还是主上考虑周全。”
　　“况且……这个唐清平……相当不错。”常戎脑海里面翻着唐清平在其身下扭动着腰身辗转挣扎，却又咬着唇强忍、眼角含着泪光的样子——他舔了舔嘴角，笑容里透着邪气，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