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鸣》淮南橘子

13、朋友

　　谢文昀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的大脑里也是一片浆糊，忽然想起了在青城山时他给白忻岚讲京城繁华时白忻岚眼中羡慕的光，在马车上不小心戳到自己时不好意思的眼神，在黄溪时看到草编小鹿时眉眼弯弯的样子，还有，在梅花灯前，他眼中五彩斑斓的灯光。
　　他一下子不知道大脑里的哪根筋抽了，觉得，这样子也还不错。至于是哪样子，谢大皇子也没搞明白。

　　白忻岚双眼略微失神，他根本无法拒绝这种不带恶意的抚摸，轻柔，舒缓。他也在心里想着，就拿他当朋友吧，这个人好像是真的不会怕他，不会歧视他，不会伤害他，不会——把他和那个傻瓜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谢文昀想着，他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能再抚摸白忻岚的鹿角了，返祖族人的鹿角无论对谁，都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想要据为己有的吸引力。谢文昀挣扎着收回手，他怕继续下去，自己会忍不住真的下手。

　　但是实际操作起来真的比下定决心难多了，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强迫自己收手。

　　白忻岚感觉不到那种奇妙的感觉了，疑惑的看向谢文昀，后者则直起身子，变成了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问：“阿岚感觉如何？”

　　白忻岚眯着眼，像被人挠了下巴，舒舒服服趴在膝盖上的小猫一样，说：“还不错，怎么不继续？”

　　谢文昀说：“我怕这样对你身体不好。”

　　白忻岚缓了缓，然后坐在床上，说：“仅仅这种程度，还不会伤害身体。但是我十八岁以后，鹿角会完全长成，那时，角的表面会形成一层硬壳，我就不会有如今这样的感觉了，而且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自由的让鹿角出现或者消失，不用再戴帽子了。所以，要及时行乐，等我长大，就不能像今日这样玩耍了。”
　　说完，他闭着眼睛，把头往谢文昀的方向蹭了蹭，像是讨赏的小猫咪一样，把头伸过来让主人挠下巴。

　　但是谢文昀自认为自制力不够高，说：“今日还是算了吧……”

　　话还没有说完，白忻岚却忽然睁开眼，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挥了挥自己撑在床上的手，说：“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谢文昀脸色大变，耳根子都红了，证据摆在那里，他都没有办法辩解。

　　白忻岚这时却体贴的下了床，意味深长的说：“嗯……确实对身体不好，我懂。”

　　谢文昀默默的想着，你懂什么。

　　可是白忻岚的眼神依旧让他不舒服，只能上前一步，又按在了鹿角上，这样的话，这个人就不会再拿这种眼神看他了吧，谢文昀想。

　　白忻岚确实不再看他，闭着眼睛，谢文昀坐在床边上，让他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膝盖，自己则轻轻的抚摸着鹿角，同时也在与自己内心对鹿角的占有欲做斗争，白忻岚闭着眼睛，发出了舒服的哼哼声，谢文昀可一点都不舒服，想着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听话，而且一点都经不得激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谢文昀只觉得度秒如年，幸好，门外的敲门声拯救了他。

　　白忻岚皱起了眉头，快要睡着的他被吵到了，很不开心，想要杀人，手中黑气稍一凝聚，针刺一样的疼痛让他猛然清醒，顿时就出了一身冷汗，谢文昀发现怀中人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担忧的问：“你没事吧。”

　　白忻岚摇摇头，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还是给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谢文昀不放心，把床单扯下来，再把人放在床上，用被子盖好，才出门去看是谁找他。

　　柳林渊刚起床就来找谢文昀了，激动的想要去带堂哥看自己的收藏，结果被白忻岚身体不适为由礼貌的拒绝了，柳林渊表示可以找大夫，也被拒绝了。但是终究是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堂弟，谢文昀说：“等我安顿好了阿岚就去找你，放心吧，阿岚没事的，他只是有一些旧疾，已经吃了随身携带的药丸了，休息一阵子就好了。”
　　柳林渊想着，既然是旧疾，那青城山肯定已经找了很多大夫瞧过了，也有随身携带的药，看来是不需要他帮忙了。他只是说自己的事并不着急，照顾好白忻岚才重要。

　　等应付完柳林渊，回到屋中，白忻岚已经睁开了眼瞧着他，但是小脸依然苍白。

　　谢文昀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况，只知道他现在的情况肯定不能随便看大夫，于是回到床边，轻轻的碰了一下他的额头，没有发烧，反而有些冰凉。不放心的问：“你怎么了？”

　　白忻岚这回倒是很乖的说：“我被誓言之力约束着不能杀人，刚刚我本来快睡着了，但是敲门声让我很不爽，想杀了外面的人，结果……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谢文昀有些生气，说：“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知道誓言之力会给你带来伤害吗？为什么这么不小心自己的身体？”

　　白忻岚有些呆愣，他没有想到，这个人责怪的是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而不是随意对别人动了杀念。

　　谢文昀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说：“你也不能随意对人动杀念，知道吗？你这样子下去，我会很担心的。”

　　白忻岚心里有些愉悦，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反倒可怜兮兮的说：“那刚刚的事情还可以继续吗？”

　　虽说谢文昀可以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内心，但还是不想再来一下那度秒如年的经历了，说：“还来？你也不怕我害你。”

　　白忻岚虽然心里已经默默的把谢文昀当朋友了，但是嘴依然不饶人：“我可不怕，毕竟你害我的话我就可以要你的命了。”

　　谢文昀问：“你就那么想要我死？就为了守住你的秘密？”

　　白忻岚沉默了一下，说：“不知道。”
　　其实我已经把你当朋友，不想要你的命了，白忻岚这么想着。

　　谢文昀说：“那为了我自己的小命着想，我还是不摸你的鹿角了。”

　　白忻岚神色一凝，问：“你怕死？”

　　谢文昀说：“我不怕死，可我不想做无谓的牺牲。”

　　白忻岚怒了，大声的说：“无谓的牺牲？死在我手里就这么让你心不甘情不愿的吗？”然后指着门外，气呼呼的说：“你出去。”
　　我把你当朋友，你竟然连死在我手里都不愿意，白忻岚生气的想。

　　谢文昀搞不懂他的脑回路，而且不止一次觉得这种状态下的白忻岚简直就是个疯子，蛮横不讲理，脸说变就变，上一秒还可以笑脸盈盈和和气气的和你说话，下一秒就可以和你翻脸动手。
　　但是也格外心疼，这也是他自卫的一种方式吧，在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受到了那样的伤害，分裂出了一个可以帮他抵御外界伤害的自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谢文昀开始头疼，不知道等真正的他醒了，自己该怎么解释。但是看着眼前的人，他还是先把这些思绪先放在了脑后，担心的叮嘱了一句：“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然后顺手把脏了的床单塞到了床底下。

　　等到谢文昀真的出去了，白忻岚又有些后悔，这可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人类怕死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为什么就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呢，但是转念一想，作为他白忻岚的朋友，又怎么能贪生怕死呢，更是该为死在自己手里为荣嘛，神奇的逻辑使他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谢文昀身上。

　　不知道自己背了所有锅的谢文昀去找了柳林渊，敲了敲门，问：“林渊，在吗？”

　　柳林渊听见谢文昀来了，兴奋的打开房门，把他往屋里拉，说：“哥，我给你看我的收藏。”

　　谢文昀还真不知道柳林渊的收藏是什么，搞得这么神秘，关门之前还特意往四周看了两眼。

　　然后就看见柳林渊神秘兮兮的从柜子的暗格里拿出了两瓶酒，说：“你也知道，我们家不给喝酒，但是黄溪酿的梅花酒真的是一绝，不尝尝真的可惜了。”

　　谢文昀看见酒，惊讶的看着他，问：“你喝了？”

　　柳林渊说：“怎么可能，我是不会喝酒的，毕竟……”

　　他压低了声音，说：“我偷偷在我哥身上试过，就小半杯啊，一杯都没到，他就醉了！你绝对想不到，他喝醉之后话变得超级多，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就一个劲的拉着我说话，别人都不理，我都快被他烦死了，还好他那酒劲来的快去的也快，要是被我父母发现了，我可就完了。”

　　谢文昀说：“你哥对你可真好……”

　　柳林渊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问：“怎么了？”

　　谢文昀说：“你哥哥清醒后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皇叔和柳族长，而且也没有打死你，对你可真好。”

　　柳林渊象征性的不好意思了一下，说：“谁能受得了他那冰块脸啊，我不过就和他开个玩笑，结果他翻遍了我的屋子，把我私藏的酒全都砸了，没心疼死我。”

　　谢文昀拍了拍他，以示安慰，然后问：“你又不喝酒，你收藏那么多做什么？”

　　柳林渊说：“我是不喝酒，不过你不觉得那些酒瓶很好看吗？不同品种的酒必须要用不同的瓶子来装，就像这梅花酒，是黄溪的特产，酒香清冽，有梅花那种香自寒中来的感觉，酿制难度非常之高，因此梅花酒是用玉瓶装的，这玉瓶也大有讲究，必须用一整块的冰种翡翠雕刻而成，所以，梅花酒的价格极为高昂，在外面也有一些说卖梅花酒的，可是你一看瓶子不对，基本上就是假的。就这两瓶，还是我偷偷攒了好久的零花钱才买的。”

　　说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柳林渊真的是滔滔不绝，他正想把自己收藏的其他酒种拿出来，却被拒绝了，虽然谢文昀是被赶出来的，但他着实不放心放白忻岚一个人在屋里，谁知道他还会做什么令他猝不及防的事情。

　　柳林渊自己不能喝酒，他知道自己没有酒量，害怕喝醉之后会耍酒疯，若是不小心耍到父母面前自己的小命估计就没了。在谢文昀准备回去的时候把两瓶梅花酒送给了他，柳林渊可知道堂哥是个千杯不醉得人，这点小酒都不够他一晚上喝得。但是他舍不得瓶子，看着他把酒送出去后一脸肉痛得样子，谢文昀敲敲他得头，说：“好了，喝完后我一定把瓶子洗干净还给你，行吗？”
　　柳林渊这才好受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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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白忻岚：是朋友，就要能为了我去死。（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