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割》文晴

20、第二十章 杜超的自白

　　1
　　强制住院后的生活百无聊赖。我会没日没夜地想念恭离，总是幻想着某一天，某个时间，她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后悔了，后悔在最后这一段时间还去伤她的心。本来，也许可以好好地在一起，直到我的生命结束……
　　有一天，妈妈突然跑过来哭着告诉我：“超，你有救了……有一个善良的人愿意捐给你心脏……你可以活下去。”
　　“真的？”
　　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知道有多高兴。第一个念头想到的不是感激那个善良人士，而是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恭离。
　　我要告诉她，我可以活下去，可以跟着她一起活下去。
　　我要请求她的原谅，然后好好在一起过一辈子。
　　“妈，给我手机！我要打电话告诉恭离。”我兴奋地说。
　　可是，妈妈脸上愣了一下，而后含着泪劝我说：“先别打好吗？我们等手术完再打。”
　　“不行！现在就打。”我不能等了，我怕再多等片刻，我的恭离会被那个陆勇介拐走。
　　“手术完再打！”妈妈好像有些过于激动，这句话甚至是冲我吼出来的，从小到大，她没有这样吼过我。
　　“妈……”我不敢相信，问她：“你不喜欢恭离吗？不让她早点知道这个好消息，她可是会跟别人跑掉的。”
　　妈妈方才笑了一下，说：“我当然喜欢恭离，她是这个世界最好的孩子……不过，你先不要急着打她电话，呆会你就要做手术了，完了我们再给她一个惊喜，好不好？恭离，她是不会跟别人跑的。”
　　我答应了，心情万分激动。

　　2
　　手术很成功，可是我的脑子里没来由地多出了很多记忆。里面有很多很多我见也没见过的人，表情也各不一样，有的喜笑颜开，有的愁眉苦脸……可是，奇怪的是，我认识她们，甚至能在心里叫出他们的名字，这些名字里，包括陆勇介。不过，脑子里关于他的镜头让我难受，因为我看到的是，恭离踮起脚尖亲吻他，然后匆匆逃走。
　　我以为我神经错乱了，嚷着要打电话给恭离向她问清楚……我完全忘了，我已经不是她男朋友。
　　妈妈还是阻止我，叫我别急着打电话给恭离。她说：“你才刚做完手术，需要好好休息。”
　　“是啊。”爸爸也说。
　　只有爷爷阴着脸不说话。
　　“你们有事瞒着我？”我敏感地想到，“是不是她跟别人跑了？她跟那个陆勇介好上了？”
　　“超……”
　　“她死了！”爷爷突然大声说。
　　“爸……”妈妈再想阻止他已经晚了。
　　“怎么回事？”我的头脑嗡嗡直响，心口也感到很大的不适，但我不去关心。“告诉我怎么回事！”
　　只见妈妈张了张嘴，然后就掩面哭泣，爸爸搀扶着她，神色凝重地看我，告诉我说：“她为了把心脏给你，然后在陈医生面前自杀了……你的身体里，躺的是她的心脏……”
　　这么傻，这么傻！这个世界怎么有这么傻的人！！
　　“超……”妈妈把我的头抱进她的怀里，整个病房只听见她嚎啕的哭声。
　　“为什么不阻止她？为什么……”我想我失去理智了，心理上也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我哭了，像小时候被大孩子欺负，无助地大声地哭。
　　她死，让我活，这又有什么意义？

　　3
　　我好像是昏迷了有大概一个星期。
　　本来是想就这样睡过去的，但冥冥之中有很多声音在告诉我：“不要辜负她的心，好好活着。”我就没有睡的勇气。
　　我还梦到了恭离，她冲我笑，跟我说了三个字：“我爱你。”这是我过去一直期望她说的，可是她到死都没有说，只是在我的梦里……
　　醒来后，我就决定好好活着。因为，我知道，恭离她要我这么做，我不能辜负她。
　　活着，也为她活着，不管有多久。
　　我现在，其实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

　　4
　　知道我心情平静下来后，妈妈给了我一个很厚的黑皮本子，告诉我：“这是离离的姐姐让我交给你的，说是离离写的小说。”
　　“小说？”我知道恭离喜欢写小说，但我不知道她的小说会落在我手里。“姐姐让你给我的吗？姐姐人呢？”
　　“走了，收拾完离离的东西就走了。她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来看过你……”
　　我点点头，知道姐姐的难过是语言没办法表达的。恭离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谈到最多的人也就只有她。
　　“里面有离离给你写的一封信，看看吧！我先出去，有事叫我，啊！”
　　“嗯。”
　　我翻到了那封信，纸张是海蓝色的，很漂亮，上面歪歪斜斜躺着恭离并不好看的字迹：
　　“超：
　　展信一笑，O(∩_∩)O~
　　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了。请你千万不要太难过，我选择死并不是出于无奈。
　　其实，我早就不想活了，每每想到你终有一天会离开我，我就不知道以后要为谁而活着……本来有了孩子，我想生下来，然后给自己作伴也好，可是，你的爆脾气啊……我不怪你，真的。
　　也许，一切都是天意。
　　一开始，我不知道自己的血型跟你一样，那次偏偏就知道了。知道了还好，就是这个知道，也让我知道了一个隐藏二十几年的秘密。我姐还有我哥，他们的血都是Rh阳性的。所以，你明白吗？只要我妈的血也是Rh阳性，就不可能生下我这个Rh阴性……我不是我妈她亲生的，可是他们却那样宠爱我而忽略了我姐姐。
　　我很难过，更加自责，发誓要报答他们。
　　可是后来，你的病情越来越恶化，我实在没办法装作不知道……我很恐惧知道吗？好不容易得到一场属于自己的爱情，上天却这样残忍。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无意夺走了本该属于姐姐的爱，上天要惩罚我。姐姐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网上有人发的关于心脏移植手术的帖子提醒了我，所以，我决定了，今生再自私一次，只为你。
　　这本小说原稿，希望你能把它发到我写小说的那个网站，笔名登陆，密码是我的生日。如果有出版商找上门，赚来的钱，不管多少，都交给我爸妈就好，这是我最后能为他们做的。
　　我爸妈，虽然吵吵闹闹了大半辈子，对彼此不通情理，对我们这些小孩，还是蛮通情理的，除了对我姐。所以，不用担心他们会恨你怎样。安心地活着，知道吗？要听话。
　　我上网查了一些案例，有很多做过手术的人会拥有给他心脏的那个人一部分记忆，或是拥有他的才能，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据说是一种非科学能解释的现象呢，不知道你接受我的心脏之后，情况怎么样……呵呵。
　　好了，不多写啦，我的字很难看～
　　有很多很多话想跟你说，只是不用说，你都明白。
　　所以，最后祝福你，幸福，幸福，一定要幸福。
　　相信，我也是幸福的。”

　　5
　　我把这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又哭了一遍又一遍。
　　今生再自私一次，只为我。
　　我不能不流泪。
　　这种感觉，不是亲身经历，没有人会懂……

　　6
　　出院后，我要做的就是按照恭离的吩咐把小说发到网站，同时也看了她以前写的小说，从她的处女作到这一部，已经是第三部了。
　　后来，她的编辑找到我，商定出版的事。
　　我想，这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这部《离割》，是恭离用生命而写。
　　我好像是继承了恭离的才能，开始以她的笔名在网络上发文，因为《离割》的关系，她的名字红了……
　　所有的人都以为她还活着。
　　这样很好，本来，这一切都属于她。

　　7
　　十二月份，我带着30万去了恭离家，见到她的爸爸妈妈还有姐姐。
　　才发现，恭离和他们任何一个人都长得不像。
　　姐姐很漂亮，肚子有些隆起，可能是怀孕了，看到我，不是看我的脸，而是我的胸口……眼睛里全是雾。
　　“爸，妈。”我是这样称呼他们的。
　　他们有些惊讶，但妈妈很快哭了……
　　我也想哭，只是拼命忍住。
　　“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女儿。”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