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割》文晴

15、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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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幼稚了。”杜超懒懒地重新点燃一支烟。
　　恭离愕然，像他这样的，不是应该欣欣然答应吗。
　　“走吧，送你回学校。”杜超从石椅上站起身来，微笑着看恭离。
　　“原来，”恭离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高兴，讪讪地说，“你也是好人哦。”
　　杜超转向她，弯起腰，一手撑着恭离后背的石椅，把脸贴近她，再现那种坏笑，细声说：“我只不过今晚有约了，呵呵呵。”
　　“我会再找别人。”恭离低了头，一抬脚，从侧边站起来准备回学校。
　　“你很奇怪哎！”杜超猛地抓紧恭离的手臂，表情甚至是愤怒。“□□吗？”
　　恭离的手臂，被这样硬生生捏着，有一些些痛感，她挣了挣没挣掉。
　　“明明活得好好的，干嘛要乱搞？！很有意思，很特别是吗？”
　　真的是很好笑，恭离怎样关杜超什么事？明明就不熟。
　　“我只是，”恭离把脸侧向一边，不去看杜超的眼睛。“想做个坏孩子。”
　　杜超松开恭离，一屁股坐回石椅上。
　　“生命有多久，你知道吗？”他喃喃地问。
　　恭离不明所以地看他，不懂他为什么有这样的思考。
　　“我还有大概一年的生命，你信不信？”
　　恭离打了个寒噤，眼睛略微睁大了一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我还可以活一年。”
　　震惊。
　　“那个，我没想到……”恭离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还要去开房吗？”杜超突然狡黠地问。
　　恭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坐到他边上，说：“你一定很害怕吧？真没想到你……老天爷还真是会捉弄人。”
　　“害怕也没有用……反正也还好啊，又不是现在就要死。”杜超笑了笑，脸上是别有的沉静，与他的邪魅形成强烈的落差。
　　“……”
　　一个人，真的不是光看他表露出来的痕迹就可以了解的，坐下来细细谈过，才知道他隐藏的自己。
　　杜超本来也是活在温室里的花朵，父母感情深重不说，还有一个爱他疼他的爷爷，而该死的病魔恋上他，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他也不过跟陆勇介一样的年纪呢。
　　听着他讲自己家庭幸福的那些事，恭离又羡慕又怜悯。命运，总是喜欢横刀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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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杜超面前，恭离觉得轻松，但只是带着一种同情和爱戴之心，视他为不可多得的朋友。索性杜超也很喜欢跟恭离来往，总喜欢跟着她在南Ⅹ大学的校园里晃来晃去，甚至有时候还跟她去上课，看她上课时睡觉的样子。
　　因为他的存在，恭离看到了陆勇介的影子。
　　因为她的存在，杜超更加爱惜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微笑着只希望活得更久一点。
　　“今天是我们班美女生日，她晚上想请你吃饭。”恭离坐在草坪上贪婪沐浴温暖的阳光，懒懒地告诉躺在一旁假寐的杜超。
　　“哪个美女啊？生日关我屁事。”杜超弹开一只眼睛看了看恭离，又用手挡住阳光的直射。
　　“就是我们班上那个美女啊，大家都叫她美女的那个美女，于静。有印象吗？你去我们班玩，老跟你说话的那个。”
　　“哦。”杜超大概是想起来了，可是他并不感兴趣。“我不去。”
　　“如果喜欢，就去咯！我陪你一起。”恭离看杜超平时跟美女也蛮有话题可谈的，又加上两个人都像神仙下凡，美轮美奂，看起来绝色相交那种，这样推波助澜，也是希望杜超能在有生之年对感情认真一次呢。
　　“我女朋友一堆，不差她一个。”杜超说。
　　“也是。”恭离也享受地躺到草坪上，过了一会儿，喃喃地问：“你就没有认真喜欢过谁？”
　　“知道自己活不长，就没想过。以前也有喜欢过一个女孩子，那时又太小了，不懂爱情。”
　　“你现在懂吗？”
　　“我知道你懂。”杜超撇撇嘴，突然翻身压到恭离上面，在她脸上形成一大块阴影，露出他那惯有的媚笑，说：“要不然，你教我？”
　　“别闹了。”恭离知道他喜欢开玩笑，但这种姿势太过于暧昧，她承受不起，甚至忍不住想要脸红。她用力推他：“走开啊！我要怎么教……唔。”
　　他吻了她。
　　和很久之前的那次不一样，没有猥亵，只有轻柔和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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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像对你动心了，怎么办？”杜超的表情是认真的，但也含有几分复杂的无奈。
　　刚刚还很恼怒的恭离这下愣住，脑子里一片空白。
　　杜超坐起身，侧脸看向远方的白色建筑，说：“虽然知道你还是那么死心眼，忘不了陆勇介那个人，我还是……”
　　说着他又停下，干涩地笑了一阵。“明明是快要死的人，凭什么……好像也没有爱的资格吧！”
　　恭离已然让自己坐好，可是听着杜超这样的讲话，心里凉凉的感觉有点冷，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才好。
　　“有时候，真的很难违背自己的心。”他忽然回头看恭离，笑着问：“我是不是很自私？”
　　恭离不敢看他，忙低了头，嘴里说：“不是……”
　　“明明是快死的人……”
　　“不是！”恭离皱着眉头，突然大叫起来。她不喜欢那个“死”字，很不喜欢。
　　“吓我一跳，干嘛这么大声？”杜超讪笑了一下，还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呢，听了其实很舒服。
　　恭离也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很快平静下来，用羞涩得有点低的声音告诉杜超：“我要跟你交往。”
　　杜超听了先是震惊，接着是一脸严肃，说：“不要。你同情我。”
　　知道吗？他这样的严肃，像极了陆勇介，真的。
　　恭离看着，愣了神。
　　“果然是同情。”杜超很失落，却把头倔强地抬得老高。
　　恭离这才反应过来，想了想说：“不是同情，是觉得可以。”
　　这次换杜超愣神。
　　“我会对你好，保证……如果你真的想要的话。”恭离只当自己在厚脸皮，说出这种话。诚然，人这辈子，很难放下她第一眼就认定的那个人，但她不可能因此就忽略所有人的存在。更何况，那个人早已不属于她。
　　杜超听了，鼻头几乎有些酸酸的，只能重重地把她抱进怀里。
　　恭离显得很不自在，但她在试着习惯。
　　“你就不怕爱上我，然后我又突然……”杜超没有往下说。只怕到时候怕的人是自己，他眼中的恭离，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甚至接近冷血的善良动物。
　　“我们今晚一起不去美女的生日。”恭离并不接他的话说。
　　“我带你去酒吧，认识我那帮狐朋狗友。”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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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离的生活好像变化很大，莫名其妙就移情别恋了，还是那样一个“社会不良少年”，没有人能理解她，尽管她不需要。
　　沫沫一听恭离说自己恋爱了，她发自内心感到不高兴，质问她：“不是说不谈吗？”
　　“可是，我又谈了，没办法。”恭离只是笑。
　　“我很不开心。”沫沫闷闷地神色黯淡说。
　　恭离了解她的心理，只不过一直以来，她试着拯救，不去在意。如今，她也为难了。
　　“沫沫，别去往那方面想，我提醒过你的，你会害了自己。”
　　“不要你管！”沫沫突然大声吼道，“我以后都不要你管。”
　　“沫沫……”
　　看着她愤然离去，恭离不知道自己之前选择跟她保持朋友的关系是不是错了。也许，她应该一直躲着她，不跟她有任何联系……陆勇介不也是这样吗？早知道结局，还是会拖延时间，直到最后的伤害……原来道理是一样的，所有的人都这样卑微得可怜。
　　“沫沫，希望你过得好，真的。”恭离发出这条短信，却再也没了回音。
　　这样也好。大千世界，人口太多了，谁也管不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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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13号，陆勇介生日。
　　这是个无言的日子，恭离在□□的个性签名处，打了四个点，一个叹号，只是从心里默默祝福。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拼命想跟自己女朋友和好的人，现在过得好吗？你的愿望有没有实现？专情，矢志不渝的爱……恭离甚至恨透了天底下所有痴情男。
　　“明天我生日。”
　　“啊？”
　　11月15号，杜超生日。
　　还真的是巧得很。
　　两个人同一天生日尚且不足为奇，更何况隔一天？可是这两个人都跟恭离发生了联系，这就比较微妙了。
　　“干嘛这么惊讶？”杜超笑。
　　“没有……你怎么不早说啊？”恭离假装抱怨，还扬言道：“不给你买礼物了。”
　　“我不要礼物，”杜超并不介意，说，“明天跟我回家见公婆吧！哈哈。”
　　“开玩笑吧？”恭离半信半疑，看杜超这架势，还真不像。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滴！”杜超兴奋地说，“明天正好星期六，你有时间。”
　　“我不去。”恭离摆出一副“打死不干”的态度。
　　“……”死麽硬泡不行，杜超使出杀手锏，生气。他这人有这个毛病，可能幸福家庭长大的孩子都这样。
　　“好，我去。”恭离不得不答应，但心里惶惶不安。
　　这可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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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她狠狠地给自己打扮了一下，穿最漂亮的衣服，画浅浅的妆，完了才恍然发觉自己好久没有这样美过。Amy一行人在一旁唏嘘不已，谁会想到恭离这么快就要见“公婆”呢。一开始还以为她跟杜超交往不是什么认真的事，如今看了，想不目瞪口呆，两眼发直都不行。更何况，在大学里能见到男（女）朋友的父母的人只占极少数，而恭离，她才大二，这种情况，更是这极少数中的少之又少。
　　“你以后要嫁给他啊？”Amy调笑着问。
　　“他如果不变，我就嫁。”恭离说，心里生出一股凄凉……不会有那一天的。
　　“你觉得现实吗？” Amy认真起来，声音很温柔，从上大学以来，这种温柔一直没变过。她又说：“等你毕业，还是两年以后的事。我本来就觉得杜超像个花花公子，现在他也没读书，毕竟是在社会上混的人，两年后……我真的很不放心哎。”
　　“他，”恭离恬笑说。“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坏，都是假象而已。”
　　“可怜，当局者，迷啊！” Amy朗诵美文一般发自内心感叹，无奈地坐到椅子上。
　　恭离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疼得她“嗷”一声跳起来，然后开始还击。两个人就这样一直闹腾，直到杜超打电话过来。
　　许然转学后，恭离就和Amy“相依为命”。友谊的圈子，走出一个人，就少一个人，很难再有别人能走进来替代，除非所有的人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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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离一进门就察觉到，这一家子是早有准备的，他们看到自己脸上尽是乐呵呵的堆满了笑。
　　“你来啦！”杜母热情的迎上前。
　　“阿姨，叔叔……好。”如果不是杜超的提醒，她几乎忘了跟眼前这对年轻的夫妇打招呼。他们的年轻，让恭离怀疑杜超是不是领养的，明明看起来不过晚婚晚育可以再生一个小孩的年纪。话说，杜父杜母高中时自由恋爱，后来怀孕生下杜超才结的婚，届时，杜母不过十八岁。
　　“好像看不到我哦……？”有个人一直站在一旁向恭离不紧不慢地挥手。
　　“爷爷……”恭离干笑着叫了一声。这哪里像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家！正如杜超以前说过的那样，他的爷爷喜欢把自己的头发染得五颜六色不说，穿衣服也喜欢把自己搞得像彩虹一样，哪怕是在这种初冬的天气。虽然额头上趴着几道老年纹，心却极端的年轻。恭离算是见识到了，同时也有被雷到。
　　“嗯，乖！”杜爷爷装出长辈的神气，而后咧开嘴笑，露出完整的白牙。
　　“啪！”杜超突然一拍手，肆无忌惮挽上恭离的肩，不顾她的局促，笑嘻嘻冲着对面三个人大声说：“各位帅哥，美女，注意啦！这就是本大少最最亲爱的女朋友，也是最后一个女朋友。鼓掌……”
　　“噢～～”在他的号召下，一家人真的鼓起掌来，杜爷爷最为夸张。他很快跳到杜超边上，小声问：“确定是最后一个？”
　　“大帅哥，”杜超另一只手挽上他爷爷的肩，然后推搡着两个人进到大厅里坐下，一路说，“我指天为证，发誓这是最后一个。所以，爷爷你要对她好点，知道吗？”
　　“呵呵呵，知道知道。”说着杜爷爷就钻出杜超的臂弯坐到恭离一边，开始身家大调查，外加天花乱坠一通赞赏。
　　杜母亲自给恭离泡了茶，杜父则翻腾出各种零食水果之类，搞得恭离特别不好意思。不过，很快就好意思了，她觉得轻松。这样的家庭，这样的温暖，没有城里人特有的冷淡，是恭离没有享受过的。
　　还记得那次无意跟着陆勇介去到他家时的情形，陆母完全没有杜母的热情，虽然倒了茶水，也拿出了水果，却认生一样没有跟恭离讲半句话，只是一边看电视，一边织毛衣。恭离甚至只在临走的时候跟她说了一句“阿姨再见。”
　　“下次再来玩。”
　　这是她们仅有的对话。
　　恭离理解，都是因为那场不幸的婚姻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