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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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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卫的议事大厅。
逾千人或坐或站,有的面色凝重,有的神情悲愤,有的敛眉沉思,有的激动若狂。
这些人除了十大门派的方丈、掌门人跟他们的弟子门人外,也包括了其它中小门派的当家人以及武林中稍有名望的侠客异士,表面上,他们是被吴知府、温参领招集起来的,实际上,却是陆云阳在一个时辰前与他们深谈后的结果。
武林大会上的惨案发生后,陆云阳可能是其中最冷静的一个,他首先打出事前商量好的各种应变手势,指挥己方的人依令行事,而后就不遗余力地投入到救人行列中。
正是在他的积极建议下,十大门派以及理智尚存的群豪才很快团结起来,齐心协力制服一个又一个失去理智的人,将死亡降到了最小。
也是他出面与温参领吴知府交涉,伤残者才在第一时间被转移到襄阳卫驻地,得到及时的救助,为此他还当众表露了自己世子的身份。
当伤者抢救得差不多时,他又主动找上吴知府温参领两人,要他们尽快将人招集起来议事,能招集多少就招集多少,以免大家闲下来后热血上头,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冲去找炎阳教算账。
如果是十大门派组成的诛邪队伍讨伐炎阳教,陆云阳决不会加以阻止,说不定还会推波助澜,那是因为参加的人毕竟有限,影响局限在武林中,不会太大太深,但今天这个局面不同,已经有数百人无辜冤死,上千人受伤或者致残,其中有不少人只是看热闹的群众,以及抓住商机想小赚一笔的小商小贩,若不加以制止,任他们毫无组织地前往,只会死更多的人。
而且,此事是不是炎阳教所为还不能肯定,如果到后来发现凶手另有其人,岂不是悔之晚矣?
陆云阳倒不是因为凌玉韩齐的身份再次遭到质疑而为炎阳教开脱,主要是基于几个原因让他持怀疑态度。
首先,他们每过几个时辰都会收到飞鸽传书,武焰一行人离开襄阳分坛北回总坛已经得到确认,并不存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问题,而留下不足两成的人力捣乱根本就说不通。
其次,炎阳教留下来的有头有脸的高手都在小六等人的严密监视下,以小六他们的训练有素,如果是炎阳教所为,一定不会逃过小六等人的眼睛,而事后,从小六等人的汇报看,炎阳教右使杨瑞、青龙堂堂主翦浩等人在混乱发生时,也曾经感觉愕然,而后并未急着离开,相反还出手救了一些人,直到局势控制下来他们才悄然而去。
第三,布在远处的几名探子至今未回,派去找他们的并未发现有什么打斗痕迹,也就是说他们有了发现,跟踪去了,这一点也很说明问题,三个时辰,如果是炎阳教幕后操控,他们的分坛到此一个来回也就一个多时辰,没有道理到现在还无消息传回。
第四,据舒林所说,武焰的性格与乃兄武阳截然不同,要稳重谨慎得多,十几年来一直致力于教内发展,对赚钱更是情有独钟,教内虽有少数人肆意妄为,却并不为他所喜,他不会不清楚,这么做无异于自寻死路,炎阳教再是高手如云,又怎么可能斗得过整个武林?而且,他不会天真的以为,死这么多人,朝廷还会不闻不问吧?他就不怕被大军围剿?
正因为有以上几个原因,让陆云阳下定决心要温参领吴知府先以议事的名义将大家稳下来。
陆云阳当然不会将这些理由全说出来,他只是诚恳地希望两人在大部分人都失去理智的时候尤其要保持冷静,不能由着大家在事实尚未水落石出的时候就冲动行事。
陆云阳虽然没有暴露自己暗察使的身份,但他遇乱不惊,处事果断,一举一动都散发出令人不可逼视的气势,吴知府早就怀疑他可能就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暗察使,此时更加肯定了三分,对他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而温参领虽然不明就里,但也慑于他显赫的身世,并未反驳。
两人都对陆云阳出头有些求之不得,有人共同分担责任,有什么不好的?何况这人还是陆王爷的公子,陆王爷虽是异姓王,却甚得隆恩,说不定还可无惊无险渡过此劫,当然前提是尽快找出罪魁祸首,戴罪立功。
……
群豪虽说对官府不怎么放在心上,但今日惨案发生后,官府与驻军都来得极为迅速,他们积极参与救助的行为大家有目共睹,因而都存了一份感激之心,当吴知府与温参领找到十大门派商议的时候,立即得到了以空玄方丈、慕容庄主等人的大力支持,再由他们共同出面,给面子的群雄还是来了不少,当中带了伤的也不在少数。
见人来得差不多后,吴知府首先发言。
“各位英雄,武林大会原本属于民间聚会,官府向来不会过多参与,但今日却不幸发生了始料未及的惨案,本府作为一方父母官,没能防患于未燃,实是难辞其绺,也许不久皇上就会问罪下来,本府虽死不足惜,可是却不愿凶手逍遥法外,在下与温参领对江湖中的是非恩怨都不甚了了,因此将大家招集起来,想多了解一些情况,还望各位看在我等戴罪之身上不吝赐教。”
吴知府一番话说得声情并茂,群雄开始还对他们插手江湖事务有些微辞,此时听他一说,才恍然大悟原来今日之事还可能累得他们丢官甚至丢命,不由升起一丝同情,生出配合之意,场面也渐渐安静下来,再不若初时的吵闹。
“哼,还有什么好说的,今天这事一定是炎阳教所为,除了他们,没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嵩山派的邱掌门声色俱厉地道。
“没错,一定是他们!”
“对,只有炎阳教才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与整个武林为敌!”
邱掌门的话音一落,就得到不少人的附和。
“今天我们就不该放走韩齐跟凌玉,他们与那舒林一定都是炎阳教的妖人!”恒山派的季掌门也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季掌门,我三弟五弟两人已经在武林大会上澄清过,他们与炎阳教毫无关联,您老就不要再将矛头指向他们了吧?”穆俊涛早得了陆云阳的暗示,站起来仗义执言。
傅尘韬一直将自己女儿看得紧,不让她再有替韩齐凌玉说话的机会,却没料到一向稳重的穆俊涛会沉不住气,只得不断拿眼神刺他,希望他住口,心中则不断埋怨,穆俊涛怎地如此看不清形式?以韩齐凌玉的身份,不管与惨案有没有关系,现在都不是为他们出头的时候,很容易被群豪孤立不说,严重点甚至会引起大家的敌视,华山派几百年的声誉,极有可能就此毁于一旦。
“小子,你什么身份?这里是你说话的地方吗?”季掌门微眯起眼,语带不屑地训斥道。
“我为什么不能说话?三弟五弟救了在下师兄妹,这是事实,我师兄到现在还内伤未愈,季掌门不信的话可以亲自查验。”穆俊涛答得理直气壮,对季掌门深寒的目光视若无睹,对自己师父警告的眼神也假装没看见。
“你——”季掌门因为穆俊涛的顶撞而勃然大怒,腾地站起来,就欲发作,却被身旁泰山派的郭掌门制止了。
“季兄,你何必跟小辈一般见识?大家都是自己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将季掌门安抚下来后,郭掌门转向穆俊涛语重心肠地道:“穆贤侄,验伤就不必了,我们相信明贤侄的确被那雪如飞打伤过,但这并不能证明韩齐凌玉两人就不是邪教妖人,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把韩齐凌玉视为兄弟,他们是不是也这样待你们?小心才驶得万年船,年青人千万不要义气用事,否则,被小人利用铸下大错就晚了。”
“郭掌门,晚辈绝非义气用事,在荆州的时候,师兄重伤在雪如飞手下,在下也手臂受伤,连剑都拿不稳,要不是五弟及时赶到,我跟师兄当时就没命了!后来在荆山,雪如飞半夜袭击我们,又是五弟为了救我们,独自迎战雪如飞,最后被她的鞭子打伤,他如果是炎阳教的人,会发生这种事吗?不要说帮雪如飞,就是袖手不理,我跟师兄也活不到今天!”穆俊涛据理力争。
“穆贤侄没有听说过苦肉计吗?也许他们正是要借此机会接近你们,再随你们到武林大会上来有所图谋,何况,据我所知,凌玉被雪如飞打伤,也是他自己在说,你们有谁见过?你不要到了现在还执迷不悟!”邱掌门压根儿就不相信穆俊涛所说,在他眼里,武阳十恶不赦,他的徒弟定然也是邪恶之辈。
“我见过,”崔进站了起来朗声回答:“邱掌门,在下崔进,来自醉翁楼,凌玉韩齐与醉翁楼的渊源我想大家都一清二楚,云阳跟他们认识了两年多,一直视他们如兄弟,他们执意要来参加武林大会,长长见识,云阳非常担心,所以办完岳阳的事后,就约我一同北上,我们在荆山遇到了受伤的凌玉,此事千真万确,若有半字虚言,教我崔进被天雷活活劈死,进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崔进说得斩钉截铁,不容质疑,邱掌门被他决绝的话噎住,一时竟然作声不得。
而群豪也已经知道陆云阳不仅是醉翁楼的大老板,同时还是世子,以他的身份,当然不可能是炎阳教妖人,且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崔进赌咒发誓说他看到凌玉受伤是真,跟他一路的陆云阳当然也会看到,那么邱掌门指责凌玉上演苦肉计的说法就站不住脚了,由此推之,凌玉他们不是炎阳教之人也毋庸置疑。
“各位,所谓捉奸要捉双,抓贼要抓赃,现在非是讨论哪些人是不是炎阳教教徒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今日惨案的幕后主使者,我们目前也不是没有一点线索,那个爆炸的火器已经基本能肯定,正是来自江西雷家的霹雳堂,众所周知,雷家贩卖火器一向有成规,必须记录在案,我们可以先从此处下手,也许可以顺藤摸瓜找出嫌疑人来,大家再集思广义,相信要破案也是指日可待。”温参领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他为将多年,察言观色的本领可说是炉火纯青,崔进代表的是陆云阳,陆云阳若不希望凌玉韩齐师兄弟卷入其中,他当然要助其一臂之力。
陆云阳一直波澜不惊,不动声色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此时听了温参领的话,不自禁的扬了扬眉,暗讨此人倒是清醒,说到了点子上,看向温参领的目光中就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知道凌玉他们暂时不会卷入其中后,他紧绷的心弦也终于放松了一些。
人群中相信是炎阳教所为的,其实大部分不过是迁怒,炎阳教只是他们找的一个发泄口,一个出气筒,试想,谁受得了误伤亲人友人的痛?巨大的负疚感折磨得他们快要发狂了,剩下的不多的理智只要有人稍加鼓动,自然就人云亦云,而此时听温参领分析得头头是道,再不若刚才毫无头绪,他们终于也静下心动起脑筋来。
季掌门邱掌门此时也无话可说,只得悻悻地坐下。
“阿弥陀佛,温参领所言极是,”少林方丈空玄站了起来,他环视一遍大厅后平静地道:“今日之事有不少人认为是炎阳教所为,老衲不敢苟同……”
“大师何出此言?”岳阳关家堡的关堡主不解地问。
“因为老衲知道,炎阳教目前在襄阳的人根本不具备制造这种事端的实力!”空玄提高了音量。
他此言一出,群豪哗然,议论纷纷,摇头不赞同的占了多数,只有陆云阳崔进等少数几人相信他所言非虚,不禁对他侧目,难道他也一直监视着炎阳教?
“哈哈,大师真会开玩笑,这世上还有何门何派的实力是在炎阳教之上的?”季掌门怒极反笑。
“实力在炎阳教之上的,据老衲所知,没有……”全场再次哗然,空玄大师是不是被刺激过度了?说话颠三倒四起来,不少人暗自揣测。
空玄淡淡扫了一眼全场,眼内光茫暴起,所有人接触到他的目光,都不由自主住了口,“如果炎阳教的人都在襄阳,他们自然有能力,问题是他们此刻在襄阳的人不过占了教中主力的两成,凭这两成之力,他们能有什么作为?”
“大师,炎阳教倾巢而出,不少人都知道,你为什么说他们只有两成之力在襄阳?”华山派掌门傅尘韬亦感纳闷,他是亲眼所见,当时在醉翁楼宴请关堡主时,炎阳教左使雪如飞就带领三大堂主同时现身,四人决不可能没有同伴没有手下,加在一起怎么可能只有两成之力?
“不错,炎阳教在武林大会前确是倾巢而出到了襄阳分坛,但是,端午也就是武林大会的前一天,教主武焰就带了大部分人返回总坛,留下来的的的确确不足两成,这是我少林罗汉堂的师弟师侄们亲眼所见,并且经过了证实,大家若不信,可以前往探察。”
“大师一直安排了寺中弟子关注炎阳教的动向?少林作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此次武林大会上却未冒出什么高手,原来都被方丈派去执行任务了,大师不重虚名,但求武林安定的胸怀真是可敬可叹,我等自愧不如啊!”冷家庄庄主冷寂至此恍然大悟。
“哎,可惜,老衲还是没有料到,别有用心的另有其人!”空玄古井不波的心也出现了裂纹,叹息着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陆某相信罪犯终将伏法,大师,您已经尽了力,就不要太过自责了!”陆云阳发自肺腑地出言安慰。
“阿弥陀佛,陆老板也是用心良苦啊,老衲相信,有陆老板之助,真相不久必将大白于天下!”空玄方丈话中有话地道,说完双目炯炯有神地直视着陆云阳,后者坦然地回望着他,少倾,空玄垂眉敛目,坐回自己的椅子,再不多言。
陆云阳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真实身份已被空玄识透,他也不着急,淡笑着道:“大师太看得起在下了,今日之事,但凡良心未泯者都会仗义出手,陆某只不过是尽了做人的本分,日后只要两位大人、各位掌门有用得着在下的,尽可开口,只要陆某能办到的,一定在所不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