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12章 ...
-
陆云阳的猜测很快得到证实，当他们一行人到达大营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一脸无奈、手无缚鸡之力的吴知府。
一行人再马不停蹄地一路飞奔，终于在正午时分赶到了炎阳教分坛。
炎阳教分坛座落在美丽的山谷中，占地有数百亩，参天大树比比皆是，连绵的屋宇掩映其中。
正午金色的阳光照耀下，山谷中的花草树木原该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景，可惜，他们看到的，只能以修罗地狱来形容。
他们来晚了一步。
从谷口开始，树干、灌木、鲜花、青草、廊道、栏杆，到处都是喷溅的鲜血。
一路上，时不时会看到一具具毫无生命的躯体，死状惨不忍睹，他们大多都是武林正道之人，死在各种各样的机关巧器之下，这些机关在发挥它们的作用后，现在形同虚设。
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中，无一例外的是惊恐，是怨恨。
从见到第一具尸体的时候起，凌玉的脑中就是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似乎要凝固了，每迈出一步都要费上九牛二虎之力。
陆云阳很担心，他一直握着凌玉的手，那只手冰凉异常，他想将自己的温度传给他，但是，效果甚微。
默不作声地穿过一个又一个如死般寂静的院落，当一声令人心悸的惨叫传来时，他们的脚步同时一滞，接着都加快了速度，很快，他们到了传出声音的院子。
院子很大，至少可以容纳上千人，而现在却只有几十人不到。
还能站在那里都是武林正道之人，炎阳教弟子被围在当中，除了一个人正在忍受着酷刑外，其他的都已失去了生命。
奇怪的是，他们死时的表情竟然透着满足，透着得偿所愿的欢畅。
“杨瑞在哪里？韩齐在哪里，快说！”酷刑仍在继续，受刑人已经失去了一只手臂以及一只眼睛，鲜血模糊了他的脸，染红了他的衣，完全是一个血人。
凌玉没有因为这句话而狂喜，胸中充斥的是前所未有的愤怒，愤怒得全身抑制不住的颤粟，那个血人是杨香主。
当寒光闪起，杨香主以为自己的另一只手臂又要失去，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咬紧牙关，不容许自己再发出任何的声音，意料中的剧痛没有到来，他听到一声刀剑相交的脆响，接着一双手臂将他的身体扶了起来，那个人是舒林，身前还挡着一人。
“够了，季掌门，你不觉得你的手段太残忍了吗？”凌玉冷冷地道。
“哼，邪教妖人，死有余辜！”
“哈哈哈，”靠在舒林身上的杨香主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伤口中的血随着他的抖动，涌得更快了。
“杨新，不要笑！”
“堂主，我，我实在忍不住，你，你不觉得他是在说笑话吗？妖人，妖人，到底谁是妖人？”杨香主笑得声嘶力竭。
“堂主，教主已经责罚了武堂主，他留下杨右使，就是要劝你回来，这些武林正道没有一个好人，全是些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人面兽心的畜生，你跟他们在一起，迟早会被他们害死！”杨香主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舒林知道，他已经没救了。
死里逃生的人因着杨香主的辱骂，都怒目注视着他，但是没有人行动，因为他的身后，已站满了人，陆云阳、崔进、疾风、空玄方丈、流云道长、慕容庄主、温参领……
空玄等人是跟来阻止的，只是疯狂的人谁又听得进去呢？
“你知道吗？我本来有老婆，她是这世上最漂亮，最漂亮的女人，比什么武林第一美人漂亮百倍，千倍！”杨香主回忆着自己的老婆，仅余的一只眼射出炽热无比的光茫，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这是回光返照，没有人出声打断他。
“我们成亲三个月，她怀孕了，我以为我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有美丽的妻子，有活蹦乱跳的儿子，可是，就是这些所谓的大侠，所谓的正道，他们毁了我的一切,”温柔的声音变成了声色俱厉的指控，“他们借住在我家，说附近有山贼，他们要替天行道，我真是愚蠢，竟然相信了他们，竟然好吃好喝招待着，哈哈，那些山贼哪里有他们厉害？他们不过是抢一些粮食，抢一些银两，而这些正道大侠杀人越货后，还要抢别人老婆——”
“污蔑，你这是污蔑！”季掌门长剑指着杨香主，如果不是知道打不过凌玉等人，他一定会一剑了结了他。
“还记得绝剑门吧？”
“赣西绝剑门？五年前被灭门的绝剑门，是你做的？”泰山派的郭掌门惊呼出声。
“哼，绝剑门上下五十七人，每一个都死在我枪下，我终于为老婆报了仇，为全家报了仇，你们这些衣冠禽兽，卑鄙小人，以为我会怕死吗？要不是炎阳教于我有恩，我早就不想活了，昨天武林大会上发生的事情，是老天爷对你们的惩罚，右使料到你们如果找不到凶手，迟早会算到炎阳教头上，救回韩齐后就让我们撤走，是我们自己主动留下来的，我们不过十八人，你们来了多少？呵呵，呵呵，这么多人陪葬，你看他们死得多满足！”
……
噼啪声在空气中回荡，红色的火苗蹿得老高。
火堆里，炎阳教十八名教徒，走完了他们的一生，将会在不久后化为灰，化为土。
每一个人的归宿都是如此。
生命如此短暂，为什么要被无穷的欲望支配？为什么要在你争我斗中肆意挥霍？
凌玉侧头望着身边的陆云阳，此时的他静静地看着火焰，神情中带着一丝丝茫然。
接连两天发生失去控制的惨案，陆大哥他一定很自责吧？凌玉暗自叹了一口气，第一次目睹如此惊怖的死亡场面后，他有了一丝明悟，失恋的痛变得微不足道，如果可以，他愿意为陆大哥分担一些东西。
舒林在回想与杨香主相识后的点滴，可惜，供他回忆的事实在太少，因为他从来就是戴着面具在生活，怕被人揭穿，所以总是与人保持着距离，炎阳教的教徒在他眼里向来是敌非友，多么可笑，今天还是他第一次叫杨香主的名字，而他居然会在死前关心他……
每一个人都失去了说话的欲望，静静地看着，想着。
火渐渐熄灭，山风徐徐吹来，燃烧后的灰烬迎风而舞，不知会飘向何方？
第12章
陆云阳坐在一块大石上，这块大石属于襄阳卫里许外的一条河边，他在这里已经坐了很久，自炎阳教分坛回来后，他就一直坐在这里，一动不动。
夕阳映照下，河面上是一片醉人的金光，陆云阳却是睁目如盲，此刻，再美的山水在他眼里也变得一片苍白。
陆云阳感觉非常不好，悲哀、痛楚、愤怒、悔恨……各种情绪混杂，这么复杂的情绪在他来说是极为罕见的，他城府极深，非常自傲，向来以算无遗策而沾沾自喜，武林大会上栽了一个大筋斗，他表面上虽然什么也没说，在惨案发生后的第一时间，就冷静、果断地下达了各种指令，一直到炎阳教分坛的血案发生前，他都自信地认为局势尚在自己掌控之下，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输了，输在对敌人太过轻视，而代价是在昨日数百条人命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七十九人，炎阳教十八，武林正道六十一。
他被这些人命压得喘不过气来，直觉得这些人是因自己而死。
如果今晨得到消息后，不是决定先静观其变，而是雷厉风行地采取行动，那么，季子霆等人纵是舌灿莲花，也无法鼓动那么多人到炎阳教寻仇，七十九个人也就不会在今日殒命。
本来，他这个暗察使的职责就是平衡各种势力，抑制各门各派的发展，炎阳教与武林正道之间结下解不开的深仇，是他求之不得的，为此，他们没少做挑拨离间的事，比如，穆俊涛刺瞎雷靖的一只眼，比如，炎阳教青龙堂的那位香主在己方暗探撺掇下想垄断泰安一带的水运而引来杀生之祸……
陆云阳从来不是一个心软的人，相反，能成为暗察使，他多少可以说有点心狠手辣，人命有时候在他心里跟草芥差不多，但那是针对某些防碍了他的目标的人而言，并不包括众多的无辜。
现今这种情况不是他要的，伤亡太大，影响太大，而且，还是隐藏在暗处不为他所知的势力所为，这种眼睁睁看着悲剧一再发生却无从阻止的无力感让他非常愤怒，愤怒到他不得不躲在这里，慢慢平复心内的涛天怒火以及其它各种不该有的负面情绪。
这就是陆云阳作为上位者的悲哀，他是崔进、舒林、疾风、穆俊涛等数十人的直属上司，他呈现在下属面前的永远都是成竹在胸的样子，这种吃了败仗后无比沮丧的一面是不允许存在的。
陆云阳的内心在激烈交战着，到底要不要对大洪山那个山庄采取行动？
山庄的具体情况现在还不甚清楚，傅瑶的失踪又证明了武林正道内部有对方的人，在这种既不知己又不知彼的情况下，采取行动会找出幕后策划人吗？
直觉告诉他，这个狡猾的敌人并不在那里，他隐藏得很近，近到对己方的情况了如指掌，才会一计连着一计，最终遂了他的愿，成功挑起武林正道与炎阳教的仇恨。
现在真是进退两难，反击的话，最后一丝线索可能就此断掉，因为那些亡命之徒很可能会选择与他们同归于尽，而不会容许他们得到主使者的任何消息。
继续按兵不动，则明日就会有大批大批的武林正道人士前往炎阳教总坛，或任何一个分坛，今天山谷中的悲剧就将再次上演。
武林正道与炎阳教的仇恨不能再扩大了，他现在不仅不能坐视，还必须采取一切手段去化解，让躲在暗处的敌人不能得偿所愿。
到底要怎么做？
陆云阳举棋不定，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寂寞感在他心内漫延。
天空中最后的余晖也消失了，晚上的河风带了一丝凉意，陆云阳依旧如雕像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思绪如潮，任长发随风而舞，任衣衫猎猎作响。
……
距离陆云阳几十丈开外，有一株苍老遒劲的老榆树，凌玉半躺在最大的树枝上，也已经数个时辰，他一直默默注视着远处的陆云阳，若有所思。
印象中，陆大哥一直是温柔的，随和的，开朗的，善解人意的，只要有他在，看着他如沐春风的笑容，听着他温润低沉的声音，就会毫无理由地感觉踏实、安全，不用对任何事操心。
今天的陆云阳是凌玉陌生的，他坐在河边那块大石上，姿势由始至终不曾变过，那背影竟是说不出的寂寥，这样心事重重的陆云阳让凌玉百感交集。
原来，陆大哥也不是全能的，他也会有迷茫的时候，也会有情绪低落的时候。
陆大哥身肩重任，他的决定直接关系到武林中成千上万人的命运，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凌玉完全忘记了自身的痛苦，一心想着，要怎么做，才能让陆大哥振作起来呢？
……
“陆大哥！”凌玉思前想后，终于决定跟陆云阳好好谈谈。
“小玉，你来啦！”陆云阳自大石上站起，当他转过身看向由远而近的凌玉时，唇边又勾起了属于他的招牌笑容。
凌玉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凝视着陆云阳。
星月的光虽不若白日明亮，却足以让内力深厚的凌玉看清陆云阳脸上的所有表情。
粗一看，陆云阳与往常并无不同，一样的修眉俊目，一样的儒雅贵气，但凌玉就是觉得他的笑特别扎眼，他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陆大哥明明有那么多烦心的事，为什么要在我面前隐藏？他不是答应了我今后要跟我在一起吗？我们不是应该同甘共苦，生死与共吗？
“小玉，对不起，小齐还没有消息，我应该陪在你身边的。”见凌玉水润乌黑的大眼定定地看着自己，陆云阳心里升起一丝愧疚。
“陆大哥，我相信师兄会没事，我现在担心的是你。”凌玉审视了他半天，这才低声道。
“你担心我？”陆云阳有点发懵，凌玉会担心他？
尽管凌玉说了要跟他在一起，但陆云阳深知自己在凌玉心里，依旧是大哥的成份居多，现在他不担心韩齐，反而在乎自己，这让陆云阳有些受宠若惊，一抹喜色抑制不住地爬上眉梢，激荡数个时辰的心绪奇迹般地平复下来。
自己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就令稳重的陆云阳喜出望外，满脸俱是错愕惊喜之色，凌玉心里涌起复杂难言的情愫，有困惑，有喜悦，有感动，还有气恼，对，是气恼，自己担心他，就令他这么大惊小怪？
“陆大哥，我不应该担心你吗？”凌玉微一挑眉，缓缓开口，带着淡淡的责备之意。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11、12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