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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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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总是贫富有分,贵贱有别,而一视同仁,那往往只是个传说。就在这深山老林中,同样是囚徒逃犯,可他们所得到的“待遇”却有着天壤之别。
江峰这里,数十名武装警察和十余条凶猛军犬连续几日竭力搜巡,要不是江峰技多智广,恐怕早就再次进了囚笼。另一片山林,另外三个逃犯-张大昌、孙航、曹振坤的逃身之地,这里就显然不同,两辆警车在山川的公路间徘徊了几圈,附近的村落中简单的张贴了悬赏告示,之后完事大吉,撤兵回队了。
关于几个逃犯,他们的待遇不同,然而,他们的选择亦是大相径庭。
先来看看这个网络精英孙航,在网络里,在虚拟世界里,他是精英,他是传奇,可是到了现实生活中,到了这荒野森林中,他真的要给那些网络黑客,给那些狱中的犯罪者们丢尽了脸。网络里他纵然不会迷路,那么在这深山中就绝然不同了,摸爬滚打几天时间,他怎么也绕不出这个小圈圈,今日出发,可到明日,他又转回了原地。
刚刚过去三天时间,他再也受不了了,山里的黑夜让他恐惧万分,无法入睡,黑夜中的各种叫声让他怕得就差叫娘,他认为那是鬼魂,那是恶魔。
夜里,他不敢睡在地面上,他担心野兽会啃掉他的大腿,他想了办法,在树上筑起了巢。一棵蓬勃大树,枝杈密布,两颗树枝横向延伸,这简直就是天赐的空中阁楼,费了好大劲,孙航找来横木支撑在树根下,又找来一根长长的带有分叉的树枝做成钩子,挂在树上,双手抓住挂起的树枝,脚蹬下面的支撑横木,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了树。断了一些树杈,横卡在横向树枝的分叉处,生怕睡着了掉下去,月光之下,一棵,再一棵,然后再一棵,把他的空中床榻打造的密密实实,坚固如磐。
床是搭好了,可是这远远近近,四处泛起的怪异叫声,牵引着他的每一条听觉神经,他难以入睡。直到后半夜,似乎静了许多,他的困意席来,终于睡着了。
太阳泛起之时,他忽然醒来,只感觉脸部痒嘻嘻,他慢慢睁开眼睛,眼皮下沉,他一动不动,是一只偌大的毛毛虫正在脸上微微蠕动,我的天哪,这天底下竟然有如此让人毛骨悚然的虫子,不仅个头是超大号,而且毛长如发,花色的身体,红色的头,孙航只感觉浑身一阵酥软,心中似涌电流。他连忙挥摆大手将其划拉下去,他即刻坐起身,这一起身......他双目惊呆,哪里是一只,身上还有几只,转过头,树枝上也有,他简直要是疯了,一个猛地转身,“咵嚓”一声,从树上掉了下来,整个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还好并没有摔伤,他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撑着腰,慢慢站起身,真是让他又气又恨。他抬起头,透过树叶缝隙,闪闪阳光照在脸上,他真的好饿。
他需要去找些吃的,可是这荒山野岭,又能吃些什么,他独自一人寂寞前行,慢慢的消失在荒草树林中。
不知现在是几点,也不知这是什么方向,顶着炎炎烈日,手中撑着一根干巴木棍,孙航满头大汗,满脸的脏兮兮,他爬到了山顶。这里豁然开朗,好一道美丽风景,不时吹过的凉风让他心生些许安慰,他抬手遮住阳光,向山下俯视,不由叫出声来:“哈哈......哈哈......”原来他发现了山下的一棵椰子树。兴奋之余,孙航扔掉手中的木棍,想山下冲去。
谁知,好景不长,仅听山下“嘁啦咵嚓”,孙航滚下了山坡,不见了踪影,我们再来寻看他之时,这家伙已经是“哎吆”喊痛,他被摔个不轻,后背、屁股、手掌、膝盖,已经多处被划伤蹭破,一道道血痕,走运的是,都还只是些皮外之伤,可惜那一身囚服,也是多处被刮破,露出白嫩细肉,透出红色鲜血。
好一阵,孙航“鼓秋鼓秋”站起身,也顾不得自己的窘态和上上下下的疼痛,他奔到椰子树旁,捡起地上的石头向树上砸去,几个椰子掉落下来。他急忙找来尖石,凿开椰子壳,好是清甜可口,几个椰子喝下去,打了几个嗝,肚子胀得满满的,之后躺在树下一顿喘息,伤口的疼痛只往心里钻。顷刻间,只闻身边有“嘶嘶”响声,他微微转头,双眼斜视,一条眼镜蛇正在碎石堆中探起头,吐露长长的尖舌。他一下子又精神起来,只是他不敢快速起身,他一点点支撑着抬起身,好在眼镜蛇并没有攻击,孙航没有忘记拾起地上的两个椰子,之后垫着脚尖跑了。
孙航决定还是回到山顶去,那里比较凉爽,又似乎比较安全。他抱着两个椰子向山上爬去,爬到半山腰时,山下传来动物的哼叫声,是几只野猪路过于此,它们正在啃食地上的椰子壳。
野猪的到来唤醒孙航的回忆,他想起红烧肉,想起猪肘子,要是能逮到一只该有多好。也许并不是只想起猪肉,笨拙的野猪促使他玩性大发,他一边举起大石头用力掷出,一个个石头溅起尘土,如古战中的火球一般向山下翻滚而去,一边大喊:“野猪们,往哪里走!哈哈哈......哈哈哈......”,可是野猪再蠢,也不至于等着让石头砸呀。野猪被惊跑,一会功夫,跑进了山坳中。看着野猪渐渐远去,孙航变脸比翻书还快,笑容无了影踪,被取代的是一副悲怆凄凉的苦脸:“都给我回来,你们站住。”语音未落,他坐倒在地,眼泪盈眶而出。
天色渐晚,孙航独自一人坐于山尖,喝光了两个椰汁,砸开椰壳,把椰肉也一并吃光了。他现在哪也不想去,就在这山峰之上坐看日落,这里的晚霞红灰交错,延绵万里,红色的晚霞美不胜收,让人留恋,可孙航的心思就如那红霞背后的灰云,苍茫、压抑、且不知明日将飘往何处。他只身一人,孤冷的背影,直到太阳没山,直到天边消失了所有光芒,直到黑漆漆一片。
晚上,孙航倒在岩石地上睡着了,这算是最近几天睡得最香甜的一晚,睡梦中没有饥饿没有恐慌。只是第二天,天还没亮,这肚子就咕咕叫响,他迷迷胧胧站起身,全身的疼痛席涌而来,不行了,憋不住了,他没走出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一泻千里”,所有腹中物清肠而出。是过多吃了椰子引起他的严重腹泻,看来觉是睡不成了,他提前的下了山,寻找出路,寻找食物去了。
孙航的饮食来源总是那么可怜,雨水及其积水是他的主要水源,还好这里雨水频繁。而至于食物,肉就别提了,能捉到的动物,他下不了口。蛇类似乎并不难捕捉,可他生平最害怕如此之物,每天他都会把裤脚绑得严严实实的,这样做不为别的,只为防蛇。至于其它的什么猴子、野猪之类,又岂是他能捉得到的。每天他也只能找些野水果,坚果之类的充充饥,勉强维持度命罢了。
今天,算是好运,眼前的树上好大一个蜂窝,蜂蜜正盛,孙航已经是口水直冒,他鼓起勇气,找来长长的木棍,一次次驱赶上面的蜜蜂,几次驱赶,几次匆忙而逃。蜜蜂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它们更是坚韧倔强,孙航怎么也驱赶不散,蜂子没少,反而越来越多。孙航再也没有了耐心,他找来一根密叶树枝,用左手握着遮蔽在脸上,这次他决不再跑,拿起长木棍用力一挥,蜂窝落在了地上,他右手拿起树枝插在蜂窝上,开始玩命的跑,跑呀跑,不知跑了多远,蜂子终于被甩开了。“哈哈”,接下来就是他的蜂蜜大餐了,“呼呼呼”一阵猛吃,不管是蜂窝还是蜂蜜,一股脑全来,全都进了肚子:“甜......好吃......”他依偎在树干旁吃光了一大窝蜂蜜。
这吃完蜂蜜,兴奋劲过了,才感觉到这脸上,脖子上,胳膊上,衣服撕破之处,到处都有蜂子蛰过的痕迹,处处胀痛,这滋味要比身上摔伤处的伤口疼痛难受的多,而且原来越疼得厉害。
孙航在树下捂着脸,“斯哈、斯哈”地叫痛。树上的啄木鸟“吱吱吱”叫个不停,这声音真让人烦躁,孙航要给它点颜色看看,他摸起一块石头站起身,抬起头四处找寻,可还没等他看到这鸟的样子。“啪嗒”一声,一股灰白相间的东西落在了他的脸上,他抬手一抹,臭气熏鼻,这正是鸟屎:“嚇......”,孙航被气得几乎肺裂,不论东西南北,全力将石头扔上树去:“他妈的,就连一只鸟也会欺负老子,哑,哑.......”他欲哭无泪,用拳头狠砸树干,用脚猛踢树根,他简直是受够了,他简直是要疯了。
身心沉重的孙航低着头,衣衫褴褛,姗姗前行,可是不管怎样,他都得逃出这片荒野深林,他再一次鼓励自己,振奋精神,心想:“穿过前面这座山,定能看到人家,他马上就可以吃到香喷喷的米饭......”孙航加过了脚步,但是没走多久,眼前的所见,让孙航停下了脚步,前面这棵树他再熟悉不过,这正是前天晚上他在上面过夜的那棵树,这一次,孙航完全是肝肠寸断,他抬头仰望天空,好一阵振臂大喊:“啊......啊......”
孙航的精神已经崩溃,他全然不知自己该怎么办,他害怕孤魂野鬼,而此时的他就是孤魂野鬼,像孤魂一样地来,又像野鬼一样地去。
孙航想了最后一个办法,改变思路,他决定原路返回,去沿着公路走。即使可能会落到警察手里,那也总比死在这深山中好。天刚蒙蒙亮,孙航踏上了回归征程。
这一次,他没有迷路,艰难跋涉之后,他终于回到了当初的逃离之地,这里早已经空空如也,就连地上的血痕也早被雨水冲刷地一干二净,他找到了公路,沿着公路,他一路东去。
公路上,他多次举头张望,多么希望能看到一辆车,或者是一个行人,但是他等来的却只有一次次的失望。天空依旧是烈日炎炎,还不见一丝雨意,一路上,他找不到一滴水。阳光刺眼,身体更加干瘪如柴,渴,渴得他开始感觉眩晕。
也许他的选择是错误的,但是不论如何,他都再也不愿回到那处处惊悚、分不清东西的深山中,现在的他,也已经再无力气。他目前的唯一希望就是等待苍天开眼......他依偎在路旁的树荫下,唇若干涸,眼冒火花。
苍天果然开眼,远处一辆黄色轿车犹如梦一般出现在远方,孙航激动而起,擦亮眼睛:“是的,没错,是车,哈哈......”,他连忙脱下外衣丢至树后,谁都能看的出来这是一件囚服,之后,又擦去脸上的汗水,尽可能让自己更体面些,可是兄弟,你手上的泥恐怕比脸上多吧,两把下来,脸上又多了几道泥痕,光着膀子,老大远就开始不停摇手......
车辆缓缓靠近,而且渐渐减速,哈哈,车停下了。司机是个青年男子,身上的衬衣颇显华贵端庄,车内酒气冲天,车窗落下,男子将头上的墨镜卡在鼻梁,低着头抬起眼,一副阴沉表情。孙航大步走来,还没等靠近,车辆一个急速启动,伴着青年的诡异大笑,车辆又飞驰起来。孙航跟在车后大叫:“等等,停下,停下,救救我呀!......”
任凭孙航怎么喊叫,男子怎么会管你那么多,男子拿起瓶子,喝干瓶中之酒,顺手将酒瓶抛出,瓶子落在路旁的草地上。男子打开音乐,摇摆着头哼唱着,又打开一瓶酒,一边喝着酒,一边开着车消失在公路尽头。
青年抛出的瓶子引起孙航的注意,难道是青年给予的“救命之水”,孙航晃晃荡荡跑过去,捡起瓶子,瓶口对着嘴,沾瓶底的几滴酒滴哒滑落,直到没了最后一滴,这一丁点,牙缝还不够滋润。孙航又是一股火气上冲:“这他妈的是来捉弄我的吗?”,举起酒瓶,幸好没有松手扔出,他收回手臂,盯看着酒瓶,似乎他又看到了新的希望。
“不是捉弄,那青年就是上帝派来的救兵。”孙航心想,他马上开始行动,他小心翼翼将瓶子杂碎,取得瓶底,之后拼劲全力爬上山上,马不停蹄,他收集来乱草和木枝,一会功夫,一大堆干枝野木放于面前。之后他拿出刚刚制作的神器-玻璃瓶底,对着太阳,阳光充足,光线透过瓶底聚焦在毛绒绒草叶上,很快,草叶着了起来,接着,一场熊熊烈火正式上演。烟雾不够大,火势不够猛,孙航又弄来更多的树枝,干的、湿的,粗的、细的,通通放于火上,烈火越来越大,烟雾越来越浓,烧焦了青草,引燃了大树,伴着缕缕西风,火势以点盖面,烧了将近半个山坡,团团黑烟弥漫,遮盖了半边天。
终于,救援队来了,来了消防水车,也来了灭火飞机。起火点处,孙航一动不动的趴在那儿,消防队员带走了他,他将被移交警方,他没有力气欣赏这浓浓烈火,但是他必须继续去面对这后半生的牢狱之灾。
也不知这是过去了多少天,警方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例逃犯,这个逃犯的到来,对蔡庆鸿来说简直就如一记重重耳光。他连一个自投罗网的囚犯也追捕不到,他的滔滔誓言去了哪里,他的心思又用到了何处?面对舆论重重,蔡庆鸿更加颜面扫地。
即使孙航不被发现,那么蔡庆鸿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对于厅长蔡庆鸿之前在媒体前所说的“三天之内,必能抓捕所有逃犯归案。”其实,他这么说,自有他的道理,不然他又以何动用那么多警力,又以何平复上级领导及百姓之心,至少也要表示自己全力以赴的样子,不是吗?
可很多事,并不是总能任由他胡作非为,没有不透风的墙,蔡庆鸿可能是抓捕江峰太过心切,过于疏忽,也可能是他太过嚣张,根本没把组织、纪律放在眼里。
“蔡庆鸿如此调动兵力和之前的调狱报告简直是自相矛盾,放着三个重罪犯不去抓捕,而是集中所有兵力去抓捕一个贩毒小喽喽。”这些都是省长收到的一封内部匿名信里说到了,匿名信里还表达了对蔡庆鸿的极度不满,也重点反映了此次调狱事件必是另有阴谋。
省长收到了匿名信,也听到了一些省常委委员对蔡庆鸿的众说纷纭。后来,省长找来蔡庆鸿,和他谈了话。省长确实很生气,但蔡庆鸿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两人多年的关系也是甚为紧密。省长和他推心置腹地说了很多,聊了很多,也告知了现在的状况,并让他做好停职准备。
而蔡庆鸿又怎能想到内部会有人与他为敌,抓他把柄。而这个人既能知道调狱报告的内容,又能知道他的些许内幕,想必不是一般人。
其实,一直以来,蔡庆鸿都已经是很小心了,关于江峰以及其他一些违规之事,所有的资料他都处理的非常严密妥当,不然等待他的就不只是停职那么简单了。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况且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很快,省里下来了正式通知:关于藏州边境监狱四名囚犯调往东江1号监狱途中被劫一案,社会影响恶劣,并造成严重警员伤亡及经济损失,蔡庆鸿责任重大,并涉嫌滥用职权。经东江省省常委会研究决定,蔡庆鸿被停止省公安厅厅长一职,并任命为本次逃犯案件的侦查组组长。停职期间,除此案件之外的所有省公安厅事物其均无权干涉。后续事宜待省常委会另行决定。
正式的停职文件最终还是下来了,这无疑对蔡庆鸿的打击更为沉重,但是他并没有反省,他并不会承认自己的严重错误。变本加厉,他此时开始痛恨江峰,一百个一千个痛恨,并且他暗下决心,他一定要拿到那颗钻石,不然,又怎么能对得起自己的遭遇,一但钻石到手,这个厅长,他完全可以不在乎。原来,在蔡庆鸿心中,财富的诱惑远远高于他对权力的欲望,但是停职已经是现实,这些也许只是他的自我安慰罢了。然而,钻石又是那么容易能拿到的吗?蔡庆鸿没有悬崖勒马,他的误入歧途恐怕会越来越深。停职也许是暂时的,但更多的事件表明,那似乎更像是一个永远的停职。然而,蔡庆鸿的前途,又将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