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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回 一腔心事谁人知(上) ...

  •   卯时,宏伟的宫门迎着晨曦的微光打开,又一个早朝的开始。

      文武百官整衣上朝。金銮殿上,朝服锦绣,环佩悦耳,众人面向龙座跪拜,齐呼万岁,正是一派隆盛和谐的场面。

      只除了殿外乍然响起的一声疾呼:

      “陛下,老臣今要以死进谏!”

      众臣莫不惊奇,纷纷回首望之。但见一华发身影跌跌摸摸地扑伏上殿,面色沉痛焦虑,手指还滴着血。双手所捧,乃是以血写的奏折。

      半响过后,蟠龙御帐后依然纹丝不动,但听殿阶左首传出一记冷笑:

      “宁大人,未得宣召而入殿,身为御史逾礼至此,你眼中可还有圣上了!”

      代替天子发话者一身深黑色锦缎官服,立于百官之首,正是当朝权倾天下的左丞相袭灭天来。

      “呸!宁御史对着袭灭天来便狠狠啐了一口,“吾今日便要请陛下看清你这个奸臣!”

      他此刻气极怒极,更是心急如焚。袭灭天来把持朝政已非一日两日。他四处奔走,好不容易连通好百官联名,商约今早一起在殿外跪谏,未料时辰已过,所来者却寥寥无几,当下便猜到了是谁作了手脚。

      自知再无退路,宁御史索性破釜沉舟,入殿当面参人,望以最后的忠言唤醒当今天子。

      一抹轻蔑飘出袭灭天来的嘴角,便是御史他仍不放在眼里,就由着那老臣捶胸顿首地慷慨一番,哭诉了一个时辰都是告他专政弄权,结党营私,迫害异己,祸国殃民,罪大恶极,不杀则社稷崩毁、国家将亡。

      世上便有如此愚忠,圣上不能言语形同傀儡的情况满朝皆知,独独这位为官两朝的御史顽冥不灵,要死要活地闹上大殿。

      袭灭天来听得不耐,抬起眼皮,像是在寻找新乐子一般目光溜达到对面,似笑非笑地瞅着与他一左一右同列朝班之首,常年一身素简的白底绣边朝服,眉头轻蹙但一直未发一言的右丞相一步莲华。

      不过这一次袭灭的寻猎又一无所获。一步莲华的脸上并没有他冀望的情绪。或许,在那白色的袍袖下,攥着笏板的指节早已泛白,但仍是在他的视线之外。

      闷闷地收回目光,袭灭扭头对着戏耍够了的政敌轻嘲道:“老御史,这番可骂过瘾、出够气了没?”

      御史宁梓闻言不由一怔,端起叩肿的额头,袭灭天来已兴趣寥寥地转向御帐道:

      “陛下,御史宁梓危言耸听,捏造罪证诬陷忠良,目无圣上,惘顾圣恩,臣以为以上皆为不可赦之大罪。”

      宁梓参了他多少,他便回敬了多少。说到一半,也不理那帷幕后的天子,反侧头瞥向一步莲华道:“右丞大人尚未有附议,不知以为如何。”

      朝上朝下相对多年,一步莲华深谙袭灭的脾气,本不欲多言,但见宁御史披血挂泪,甚为凄凉,而百官个个低首,无一人站出。胸中不由一叹,执笏出班道:

      “宁大人今日确有不敬之罪,然其一心为国为民,无可厚非,只是稍有失察……”

      “哦?便是右丞也认定宁梓有罪么。”袭灭轻笑打断,断章取义地道,“失察可大可小,但身为御史却有所失察,乱参朝臣,轻折栋梁,这与欺君乱政有什么区别。若不严惩,如何能肃朝纲、显圣威!”

      一步莲华心下几分无奈,只要他言东,袭灭天来必定往西,所以他越是为宁御史辩言,对方的性命越是堪忧,此刻只得另行斟酌缓和之词。谁知宁梓却梗起了脖子,扬袖指着他骂道:

      “不用你假惺惺地求情,若非汝等趋炎附势之徒,何来今日奸宄当道。想令尊一生清廉正直,到你这一代却懦弱贪生,依附奸臣,私下更有,哼,更有苟且之事!丢尽我们高门士族的脸,实令人失望至极。”

      见拼着老命也未收到天子回应,宁梓郁愤难当,致使口不择言。殿内一时哗然,各色目光,犹如刺芒无数,一根根钉入背脊。

      一步莲华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却又很快挺直。徐徐抬首,仍是神情淡然,就这样一言不驳地与众人的视线相接,或许曾经怅过痛过,但早就不在乎了。

      袭灭天来却怒了,他狠狠地瞪了宁梓一眼,恼火自己给了宁梓太多说话的时间,一拂袖子亲往御帐后请旨,结果不想而知。

      “圣上手谕,革宁梓官职,即刻拉下去斩首示众。”

      宁梓悲笑一声:“老臣两朝御史,忠心可表天地。今日未能清君侧,反遭小人诬蔑,此身无以为用,我这便到地下作鬼,诅咒你二人不得好死!”

      说罢也不等侍卫上来,直往眼皮底下跪了几十年的台阶上撞去,脖子一歪便断了气。

      大殿上鸦雀无声,一涓细流自洁白的汉白玉阶上流下,格外地怵目惊心。连空气也似乎稀薄起来,群臣皆屏息不语,茫茫地瞧着殿前,一身白衣的右丞拾阶而上,弯身将宁梓临死前摔落在地的奏折拾起,工工整整地放回那一生握笏的掌中。

      袭灭天来眼光一沉,未置可否,余下之事,也由得一步莲华悉数处理。

      早朝便在这种沉重的气氛中散去。

      众臣心有余悸,下朝后免不了三俩聚在一起唏嘘,说道先帝在位五十年,国泰民安,直至末年,猜忌多疑,听信左丞袭灭天来,废太子吞佛童子,而余子皆在权力倾轧中一一身亡。袭灭操弄皇室,扶先皇之幼弟,一名哑童为帝。哑童冷暖尚不能言语,何况朝政大事,大权等若旁落袭灭之手,便是奏章批阅,亦仗得无人可识王上字迹,有如一手遮天。袭灭多年经营,更掌握兵权。朝野上下虽愤声载道,却畏不敢言,时与其周旋者,唯老御史与右丞相。

      如今连忠心不二的老御史也被活活迫死了,而右丞相立场模糊,在朝上似乎并未尽力一保,令众人开始心生不满。

      “没听见老御史临死前说过什么吗,哼,别看右丞相一副清淡无欲的面相,骨子里谁知道呢。”

      “说的正是,他若没出卖过什么,怎么会坐在右丞之位这么久。新帝登基数载,袭灭天来几乎肃清了整班元老,可就没动过他。”

      “对了,我还听宫里人说过,当年右丞还是太子少傅时,就与前太子吞佛童子过从甚密,甚至作出伤风败俗之事,随即太子为先帝所废,流放宫外。可他反倒没事,在家里赋闲了一年多又获升迁。你们说蹊跷不……”

      两位朝官的舌根正嚼得起劲,衣袖却被旁边的同僚扯了下:“嘘,小声点。”

      一行人本能地噤声,低眉张望,不会儿便见到官道另侧一袭白衣身影独自走过,默默无言地上了前面久候的官轿。

      轿影渐行渐远,背后又是新一轮的非议。

      轿内的人似乎感到一丝寒意,抬手将轿帘掖紧了些。这一年初夏的天气竟是少有的冷,一如这官场人心。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文章名的出处
    原诗《息夫人》
    莫以今时宠, 能忘旧日恩。看花满眼泪, 不共楚王言。
    息夫人本是春秋时息国君主的妻子。公元前680年,楚王灭了息国,将她据为己有。她在楚宫里虽生了两个孩子,但默默无言,始终不和楚王说一句话。
    以上我也是百度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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