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0p.m》王共木同

2、第一章

　　清晨的阳光从远处的山顶照进来，刮了整晚的风再一次吹起了她额前的头发。
　　早上好。
　　萧禾看着山头的光，嚼了嚼嘴里早已没味道的泡泡糖，吹了个泡泡。
　　“啧。”她用舌头卷回贴在嘴边破了的糖，“又天亮了。”
　　你又通宵了啊…
　　“今天…课旷了吧。”萧禾走到堆着书的桌前，合上了课本。

　　换好打工的制服，她把装了几本书的包挎上了肩膀。手刚触碰到门把手，兜里的手机就振动了起来。
　　“喂。”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声音带上了不耐烦。
　　“萧禾！我警告你！”对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怒吼，“你再给我旷课一次，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
　　“你不是不愿意管我了吗？”和女人的怒吼不同，萧禾把声音压得非常低，带上了一些沙哑。许久没有听过的曾经最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却连一句问候都没有。
　　“我不管你，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你能不能搞清楚自己的定位！”女人停顿了一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上课在外面干些什么！！如果我没有去翻你的电脑，我不清楚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你是这么恶心的人！你还在这个家，我还是你的监护人，简直就是给我丢人！给所有人丢人！你的良心在哪里？我生你养你，然后你就用这种方式报答我？你这是…”
　　萧禾的手垂了下来，还亮着的手机屏幕显示着“停止通话”的字样。
　　“……”虽然挂掉了电话，把女人的怒吼隔绝在电话那一边，萧禾却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
　　“明明刚开始根本就是你的错。”萧禾转头吐掉了嘴里的泡泡糖，叹了口气，走出了家门…

　　“真想知道能对自己孩子亲口说出，‘变态’，‘恶心’这类词语的人，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萧禾靠在电线杆上等着红绿灯，她抬头看着路的尽头，高楼旁放出的金光撒在她的眼中。
　　时间还很早，整个道路上还没有什么人，路道上回荡着扫把扫过地面的声音。只有几家二十四小时常开的店面在替换员工。整个路上空荡荡的，入秋的风刮在她的手臂上，显得萧禾的身影更加单薄。
　　绿灯亮了，她慢慢走过了这个路口。失眠之后又紧接着被辱骂，让她的心情简直糟到了极点，一个晚上没休息的头疼也逐渐强烈。
　　“唉…”她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慢慢走到了一家处在的拐角咖啡店门口，萧禾看了一眼，坐在了路边的花坛边。
　　被那个女人辱骂的时候多了去了，不只是她，爸爸、奶奶、爷爷…总之家人亲戚们，原来住着的地方，几乎在一天之内全知道了自己的事情。
　　那天，那个被自己称作“妈”的人拿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红着眼睛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一把将笔记本电脑摔在了地上。
　　那时也不知道自己是带有什么样的心情：或许是莫名其妙，又或许是气愤…但在那电脑摔坏的一瞬间看到上面开着的聊天记录时…
　　自己的心瞬间就沉了一下。
　　明明当时根本没有仔细去听那个指着鼻子大声吼着骂自己的女人究竟在说什么。但在那时隔两年没有听过的声音再次出现后，那时的那些打击人的话语又好像被自己一字一句的仔细记录了下来，连着那天的场景在脑子里无限循环。

　　头疼预发强烈。
　　自己从家里被赶出来时女人手里拿着的棍子，和邻居们或看笑话或同情或事不关己的眼神都是那么的清晰。
　　“恶心”、“变态”、“丢人”、“不孝”这类的词语，也听得够多了，但却始终没有习惯。
　　“……”萧禾掏出了一支烟，叼在嘴里上下摇着。
　　她并没有烟瘾，一年都抽不到一包，但还是有着随身带着几支烟的习惯，也许能缓解一下自己总是快要崩溃的心情。但在最需要的时候，她却连打火机都没有带。
　　“想要钻木取火。”萧禾嗤笑了一声，用指头把它夹了下来。

　　不知道坐在那里愣了多久，路上赶去上班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萧禾打了个哈欠，她看了一眼表，把一直拿在手里的烟叼回嘴里…
　　“不许吸烟。”突然，嘴里的烟被抢了过去，一个二十几岁的女人站在了她的面前，手里拿着她的烟。
　　“啊…店长。”萧禾抬头看了一眼。
　　“来那么早？”她跟萧禾对视着，“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没睡好？”
　　“是根本没睡…”萧禾侧过脸，打了个哈欠。
　　“抑郁症需要尽早治疗。”
　　“晴姐，我说过了我没抑郁。”萧禾又打了个哈欠。
　　“…进屋。”肖丹晴拍了拍她的背，打开了卷帘门。

　　“你要不要进更衣室睡一会啊？”肖丹晴看着换好工作制服还在不停打哈欠的萧禾。
　　萧禾坚持把哈欠打完，擦掉眼眶里的泪水：“不用了。”
　　就调配个奶茶，不需要多大的精神。
　　这个老板是萧禾的朋友肖柏的姐姐，也不知道是有钱到闲的地步，开了一家装修风格一看就很贵的店面，各种布景看着跟个摄影棚似的。刚开始请了烹饪师傅来做食物，自己制作奶茶。后来肖柏向她介绍了萧禾后，在完全没有见过人的情况下欣然答应了她，并在一整天无间断的教学中把所有制作的方法都一次性灌给了萧禾。

　　“一杯红茶，老规矩。”在肖丹晴把店门店排都处理好之后，一个女人如期而至。
　　“你这样是追不到我老板的。”萧禾拿出了提早准备好的红茶递给了她，“不知道你哪来的勇气能这么风雨无阻的每天一杯红茶。”
　　“我觉得这样才能促进机会。”顾柳把自己被风吹到炸开的短发一把理到了后面去。
　　顾柳这个人，在某一年某一月某一日和萧禾出门喝酒的时候两人互相表明了性向，互相和对方诉说了自己的苦之后干脆直接来了一首“朋友一生一起走”。
　　萧禾当时就决定要帮她和肖丹晴拉拉红线。但顾柳这个人看着天不怕地不怕，却在肖丹晴的面前面红耳赤到说不出话。甚至让肖丹晴一度认为这是个没跑过业务的社恐推销员。
　　“你先在她面前完整的介绍完自己之后再来跟我说你这是为了制造机会。”萧禾双手环胸，靠在了墙壁上，“说什么看一天比一天更喜欢，而她的信息却都是从我这里了解的。”
　　“所以说萧禾弟弟你是我最重要的红娘。”顾柳插上了吸管，吸了一口红茶，“为什么今天的会甜？是不是放糖了。”
　　“我没有。”萧禾说。
　　“出了什么事情吗？”同样换好制服的肖丹晴走了过来。
　　“……我先走了再见再见明天见。”顾柳愣了一下，下意识转过身就想跑，但却被萧禾一把抓住了手臂。
　　“这是我的店长。”萧禾在看向顾柳的时候还特意瞪了她一眼，“店长，我的朋友，叫顾柳。”
　　“你好…”被萧禾拉的脱不开身的顾柳只好转过身来，脸上挂着有些僵硬的笑容，只敢稍稍低头看着面前的桌面。
　　“你好，”肖丹晴笑了笑，“我看你每天早上似乎都有来，谢谢你的支持。”
　　“不…不客气。”顾柳的眼睛往上看了一眼，也就在这一瞬间，她的脸立刻染上了红…

　　“这孩子挺有趣的哈。”顾柳走了以后，肖丹晴把手臂靠在了萧禾的肩上说。
　　“…她比你大。”萧禾看了她一眼。
　　“我这样刚见面就邀请人晚上来店里坐坐的行为…”肖丹晴拨了拨额前的刘海，“不算太过热情吧？”
　　“……”萧禾没有说话，和肖丹晴各自沉默了一会，她突然转过了头，“你什么意思？”
　　“？什么”肖丹晴被吓了一跳，“就……我想了解一下这个孩…这个家伙啊。”
　　“你看她刚刚脸红成那个样子，看都不敢看我一眼。而你…”肖丹晴指着她的肩膀，“刚刚她要跑的时候瞪了她一眼吧。”
　　“这能说明什么啊…”萧禾说。
　　“具体是不是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她挺好玩的。”肖丹晴笑了笑，“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和她私底下交流的时候，会提到我吧？”
　　萧禾挑了一下眉毛。
　　…何止是提到。
　　“说不出话了吧？”肖丹晴说。
　　萧禾点了点头。
　　那无时无刻说的都是你。
　　“接客吧。”肖丹晴看着走过来的一个顾客，拍了拍萧禾的肩，转身往店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