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相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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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霜和尚荷面面相觑，看着王尹浔的掌心平抚琴弦，心中满心疑惑，却没法问出口。
见她抬手一拨弦，喑哑的琴声倾泻而出，刺耳得为霜、尚荷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王尹浔未曾学过琴，下手不知轻重，也不识技巧，一挑一拨全凭心情，时而尖锐时而沉闷，在耳里声声震荡，不过每一声都把稳了节奏，精准无误地扰了隔壁的戏曲。
没过一会儿，房间的门就被人拍得“啪啪”作响，外边的人怒道：“你是存心的？”中间还混着些许地方脏话——王尹浔没能听懂，却能从语气中感觉到。
那人敲门愈来愈烈，大有破门而入之势。
为霜赶紧为王尹浔披衣，替她拢了拢散乱的长发，尚荷则慌忙地整理着物件，掩饰一切有关女子的踪迹。
“这句话说的该是公子。”王尹浔扣着领上的圆扭，声音在敲门声的起落中一明一灭，平静地没有半点起伏，“明知我喜静，偏入住我隔壁，夜深了还请人入屋里唱戏，扰我清静。”
外边忽然静了下来，正当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时，忽听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王尹浔还没看清门缝被塞进了什么，闩被就已被撬起，“哐当”掉落在地。
没人料到他会这般做，尚荷赶紧上前想要抵住门，却是晚了一步，门已被人推开。
男人身着红色中衣，外衣随意披在肩头，风吹拂着散发时不时遮掩住他的脸，他站的地方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的神情，饱圆的桃眼却似着(zhuo)光就着(zhao)，清楚地见他眼底的笑意。
王尹浔还没明白他在笑什么，就见他抬腿走来，尚荷上前要拦，终是晚了一步。
他的步子大，王尹浔刚有所警惕地站起身来，他已经来到了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两人中间隔着把琴，他向她倾过身，给她压迫感。
“公子深夜拜访，所为何事？”王尹浔退离桌子离远一些，问着面前的人。
男子抬眼看她，睡乱了的长发被临时整理过，松松软软地披散着，小小地喉结因紧张颤着上下滚动，她被看得下意识偏开了头，暖黄色的烛光下，她的肌肤看着像块羊脂玉，脸颊透着粉红，长长的睫毛在上边打着光影。
就还是个孩子。
“你很紧张？”他的笑更深了，“张”字愉悦地上扬，更像是挑衅，王尹浔即刻转头否认：
“才没有。”
他忽略另外两人的小动作，看着原地炸毛的王尹浔，抬手拨着琴弦，单单几声就回来那曲调。
“身在异乡，还是敛着些脾性为好。”他展开手里的折扇，抬手将脸遮了一半，只露出两双桃眼，眼尾像只小扇子得意的扑棱，“祝君好梦。”
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王尹浔心有不安，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为霜尚荷见识了这一番撬锁行为，心有余悸地搬着些桌柜来抵住门口，防止他人图谋不轨。
“再遇见他就尽量避开些。”王尹浔一边说着，一边脱了外衣，重新躺回被里，冻得冰凉的手回了暖，困意席卷而来，“过几日就要进辟州了，避免节外生枝。”
……
后半夜王尹浔也没能睡得安稳。
夜里忽然起了狂风，打在纸窗上猎猎作响，寒风在外边的走廊穿堂而过，时而像人凄厉的哭声，时而像雷声轰鸣。
落了一夜的雪。
王尹浔困得睁不开眼，脑子却被外边的风声吵得清醒，熬了许久才终于真的入睡，最后只听见“轰”地一声，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梦里。
早晨风停雪歇，被风带着穿过走廊的雪积在窗棂上，为霜一推开窗，就哗然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去年韶京城的大雪，与这场雪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
楼下搭建一半的戏台被大雪压坏，掌柜忙找来人，亲自在场监督抢修。
院子还未来得及清扫，王尹浔一脚踩进积雪里，一顿失重感之后，半截小腿陷了进去。王尹浔没遇到过半宿就能积那么厚的雪，往后撤了撤，一时竟没能将腿拔出来。
为霜尚荷连忙将她拉回。王尹浔老老实实地走长廊，路过倒塌的戏台，周边的积雪已经被扫得干净，雇来的工人们在搬动木桩子，一点点地修复着。
掌柜见着王尹浔，三两步走到跟前，问候道：“昨夜忽起大风，不知可有扰公子歇息？”
尽管睁着眼都觉得眼皮酸痛，王尹浔依然一脸正色地回道：“还好。”
那边有人在唤着掌柜，他转头应了一声，向王尹浔发出邀请，“今夜请了名角上台，公子有兴致可要来听一听，一曲春槿儿名动乾、盂两地。”
王尹浔对戏曲无过多兴致，又想到昨日前半夜被戏曲所扰的事，拒绝道：“那倒不必了，昨日与我争房间的那位兴致更大些，掌柜不妨去邀邀他。”
掌柜哪能不知昨晚两人又闹了些不愉快，只得讪讪笑道：“今早雪还未停，那位公子就走了，应该是有着急事，行色匆匆的，听说是要去辟州。”
王尹浔凝神静听，等着掌柜接下来的话，“辟州今夜戌时才封城门，也不知他如此着急是有何事？”
这是有意说给她听的，王尹浔笑得了然。
尚荷一听掌柜这般说，当时就炸毛，不敢置信地问道：“胡说，现在大夏并无战事，辟州怎么会私自封禁城门。”
“圣上都派兵北上了，奉命领兵前往的，正是祁王。”掌柜说着就压低了声音，“献州好不容易平定了，现下又要打内战，都不知能何事消了。”
王尹浔眼珠子转了转，问道：“虽说如此，毕竟不是外敌入侵，辟州何必封城。”
“唉。”掌柜思极开始唉声叹气，“近几个月杨家做了个大生意，每月十五送货出了辟州，就开始封城三日，城门虽是开着，却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掌柜一边说着这话，一边不动声色地暗瞧王尹浔的神色变化，见她蹙眉，问道：“杨家哪来的权力私自封城。”
“哎呀，杨家本就在辟州为霸一方，又出了个杨尚书，杨妃入宫受宠多年，可不嚣张。”掌柜注意着周边人往，声音压得极低。
王尹浔望着前边有人往这边走来，转眸对掌柜笑道：“多谢掌柜提醒。”
今日歇市，出来打扫门前雪的寥寥无几，要出门散散心真是举步维艰。
王尹浔坐在湘安阁外边的石凳上，望着长街的尽头，阳光偷偷从云里探出头，像是给白雪撒上了一层金粉，美得夺目。
湘安阁也算是谢家的一处暗桩，明里暗里的事掌柜知道的不少，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比谁都清楚，完全没必要跟一个借宿的外乡客人讲起这些。
况且，他竟是知道她的目的地是辟州。
用那名男子的事特意告诉她今日辟州封城，本该就此为止，却由着她的提问说了前因后果，是在告诫着什么？
“尚荷，你说昨日那个到底是什么人？”王尹浔转头问着尚荷。
恐怕不简单，掌柜不会主动和他说起这些，那要是有人让他说呢。
要是知道她要进辟州的人本就是那个人呢。
“淫贼。”尚荷在后边咬着牙回道。
在尚荷眼里，他就是半夜撬门闯进房间不怀好意的男人。
“……”王尹浔低低笑着，站起身来，转身往里走，“走吧，回去收拾收拾，今日便进城。”
这个“好心”提醒多半是个引子，引子一出，躲不躲都一个样了。
乾州人喜欢听戏唱曲儿，许是商人繁多之地，对待戏子不似其他地方那般鄙夷。申时未到，湘安阁就坐满了人，怕是都等着名角上台唱一曲春槿儿。
出门时王尹浔碰见一名着浓妆重彩的人，眉眼轻佻望了过来，像是含满了故事，身穿褐色中衣，比王尹浔高了一头，肩头宽厚，脚下掠风，哪里像个青衣，倒像个武生。
将细软都装上马车，王尹浔正要上车，就见掌柜匆匆跑来。
王尹浔以为他还有什么“消息”相告，停下上车的动作，问道：“掌柜是还有话未与我说完？”
恍然间觉得掌柜的神情像是侯府里的老人，见他拿出一块木牌，一脸严肃地说：“谨传令尊的话，请您进了辟州万事小心，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父亲……”王尹浔瞪大了眼睛，接过他手里的木牌，上边刻着圆形的徽文——和昨天她递出去的金锭子下边刻着的一样。她一直以为王阳的人追上她定会想办法让她回去，若是哄骗不成，打晕了一路绑回去的可能都有，哪想到他会来这一出。
王尹浔心知王阳能猜到她回来乾州，以为找到她总要费一些时间，现在看来，进湘安阁那一刻，恐怕已经被发现了——王尹浔本想着反着套路来，洋装打扮一时，没见过她的人要分辨出来也需时间，不料竟是被王阳吃得死死的。
王尹浔还是想不通王阳怎么会同意她进辟州，而不是立即绑了她带回韶京，往后退了几步，离得掌柜远了些许，“家父还说了什么？”
掌柜见她一脸警惕地模样，从袖中掏出一钱袋塞到一旁为霜的手里，语重心长道：“知道昨日给的那枚金锭子是有意让我知晓您的来历，进了辟州可别再用了，令尊叮嘱您好好在辟州游玩一段时日，期间切勿亏待了自己。”
话虽如此，王尹浔也没必要拿别人钱财，正要给退回去，又听掌柜接下来的话：“您昨日所见那人正是辟州杨家人，日后见着还是避着三分为好。”
言毕就拱手转身离开，王尹浔正要上前问个究竟，就见他停下脚步，劝道：“言尽于此，多了的实在不便相告。”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相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