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情假意的一百种姿势》郑三

12、第12章

　　当然，这里的聊聊其实至多只能是聊聊，因为林溪为人肆意，并不想过分触碰男人的内心。

　　这样的执着来自她妈，就她妈秦梳的话来说，了解一个男人的内心不难，尤其是当一个女人足够漂亮，横冲直撞，迂回婉转，总能有发现。
　　但过度分化一个男人和其他男人的不同，对于女人本身而言是一种危险，因为这意味着自作多情的发生，而女人天生善长多情。
　　无论是这个男人七岁时被野狗咬伤的屁股腚子，还是学校后门歪脖子树下等了一天没有出现的初恋，甚至是青春期久久未至的梦/遗，他只要诉说，你们便拥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而秘密滋生暧昧，你开始觉得自己独一无二，并没有意识到它其实只是一个暧昧。
　　但事实上的真相是，男人屁股上因为爬树被亲爹打的疤痕更多，他第二周拉了手的姑娘更漂亮，而第一次梦/遗的对象也永远不是你。

　　所以，林溪对于杨子规有些特定情景下的好奇、好感、甚至是情/欲，但那并不持久，至少当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她心里的杨子规，就又回归了那个细雨蒙蒙下，挖人墙角的坏东西。

　　何笑笑的电话来得很及时，一大早在手机那边提醒林溪，今天是林文民的五十五岁寿诞，她得提前准备礼物，而早期一手打造过艺声盛世的首席经济人赵玲芸应邀回了国，今天正式到公司报道，她作为领头人务必得去见上一面。

　　林溪对何笑笑这个秘书可实在满意，在抛开庸俗的性取向之后，她甚至开始理解那些出轨女秘书的大老板们，因为，还有什么，是比你辛苦疲乏之时，一个美貌又能干的心灵伴侣更吸引人的呢。

　　得亏何笑笑不知道林溪这会儿的心理，不然她可能要报警，开车把林溪送到艺声，半路给她买了一杯豆浆，不加糖，浓得冒白泡儿的那种。

　　艺声的办公地在城北一个文化巷里头，不大，拢共五层，老式建筑风格，是林溪她堂哥自己设计的，艺声刚成立那会儿这边还算半个郊区，现在周围高楼群起，后面建了个高档小区，旁边一条文艺青年喜欢的长街，晚上清吧两三，就开始变得有些热闹，每天过来拍照的网红络绎不绝，坐在门口不是忧郁地拍照就是思考人生，如果运气好，还能遇着来公司上班的孟源和李云琪。

　　公司进门的大厅里还挂着林文玉生前的题字——“去芜存菁”。
　　林溪这个三叔天生是适合搞艺术的家伙，偶尔，也搞一搞艺术家。他两个儿子，一个画画儿，一个做科研，充分继承了他的潇洒不羁。他唯一的女儿倒是正经找了个工作，可也是得过且过，不爱掺和事儿，你前脚要她管理公司她后脚就能收拾东西去跳湖。

　　几个月前，林溪从自己这位堂姐手里收下部分艺声的股份，她潸然泪下，仿佛林溪背后佛光万丈，是漂洋过海而来，专门替她消灭手里这些黄白俗物的大仙儿。

　　何笑笑把林溪带进公司，电梯里的工作人员还不认识这位新来的头儿，见着两人，就只是点头笑笑。

　　俩小姑娘兴许是才入的职，对娱乐圈里大小事务依然充满好奇，手里捧着奶茶，靠在电梯的墙壁上嘴里一直没消停。

　　“哎，你说杨子规这事儿不会是真的吧。”

　　“谁知道呢，他长这么好，喜欢男人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但人家就算是个同，也不至于把原来定好的角色就这么换了呀，我听说，这角色的定妆照都拍好了，就等着公布，没想他们公司突然来这么一手，也忒不厚道。”

　　“嗨，放哪儿都一样，咱们公司那几个演员要是出了这种丑闻，说不准也一样的待遇。”

　　林溪站在旁边，挑一挑眉毛，跟在何笑笑后面出了电梯，一边往前走一边问她：“天合把杨子规准备演的角色给停了？”

　　何笑笑点点头答：“是有这事儿。”

　　林溪想了想，又问：“不应该啊，会不会是别家做的？”

　　何笑笑摇一摇头，回答得十分有理有据：“不像。他这个角色以前定的人是胡和林，因为胡和林接了闫导的电影，才被天合顺势接下来，虽然白月光的人设不错，但说到底不过是个小角色。一般公司不会因为这么个无足轻重的角儿就去跟天合的新人撕扯，而有资本推动的新人更看不上，因为这剧里的副主演好些个，哪一个戏份都比他多。”

　　林溪也觉得说不通，喝了一口豆浆砸吧砸吧嘴，“但单纯因为一个同性绯闻就停掉角色，这也太不靠谱了。”

　　何笑笑不了解天合，不过她倒是对娱乐圈的各方资源做过不少了解，轻咳一声，就告诉她：“一个公司对旗下艺人的雪藏原因无非就那么几点，解约未遂，恶意竞争，或者，艺人不服从安排。”

　　林溪听她这么一说，忽的就想到那天赵泽青跟自己提到过的肖静，一时心中了然，轻声一笑，就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来。

　　两人没再就此多做讨论，进到办公室时，赵玲芸已经提早在那里等着了。

　　赵玲芸看着比想象中还要年轻一些，她跟林溪的三叔过去应该发生过一些什么，男欢女爱，兄妹情深，都有可能。
　　不过，她的确是一个很识时务的女人，林文玉去世之后立马出走欧洲，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这会儿林溪接手艺声，她又在林溪的邀请下再次回国准备出山。

　　艺声早年股权结构十分简单，林文玉百分之七十五控股，赵玲芸作为一致行动人占百分之十五，剩下一个持百分之十股份的“琴山管理中心”，据说也是熟人。
　　后来林文玉去世，他手里的股份被一分为三，其中大儿子和女儿的两份保留，二儿子的被孟源和李云琪收购，现在再加上林溪的加入，就稍稍有了些复杂。

　　赵玲芸跟林溪在欧洲电话接触过，这会儿开门见山，也不多做寒暄。

　　“林总，咱们公司现在缺少的，不是高端市场的认可，而是新鲜血液的更替。李云琪和孟源毕竟年纪大了，下面的艺人青黄不接，支撑不了圈儿里的资源换置，这也导致了现在很多年轻人，甚至是业内人对我们公司，都有一种很刻板也很单一的印象。”

　　林溪在赵玲芸的身边坐下，看了一眼她身边的陌生女人，也没问她的身份，想着等会儿总归要介绍，于是点了点头，就只是问：“嗯，我看现在很多公司，都有做过自己的新人选拔，正好，我跟克格老总的儿子是同学，你觉得，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效仿一下，跟他们的视频平台搞一个合作？”

　　赵玲芸听见她的话，思考了一瞬，摇头表示不同意：“天合跟华文这种公司本身就是做传媒出身的，他们会选择这么做是因为这是他们的优势领域，但我们艺声的优势，在于资源的优质性，我们有国内第一个拿金熊的影后，也有林氏的背景，虽然林氏没有直接注资，但大家心照不宣，对我们的人，一向比较尊重，而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我们要做的，不是效仿，而是从中挑选。”

　　林溪来了兴趣，身体向前，勾嘴坏笑着问：“你的意思是，拦路抢劫？”

　　赵玲芸眨一眨眼，也笑着告诉她：“林总或许换一个更中和的词，我会比较开心一些。不过，本质就是这样。”

　　林溪于是也没装糊涂，看着她问：“既然赵姐这么说，那肯定是心里有人选了。”

　　赵玲芸点头笑笑，没卖关子，直接将手里的文件递到林溪面前，指着上面的照片道：“这三个人，是我这次回来第一批看中的人。明润的李薇蔷，华文的欧棠，以及这个天合的杨子规。这个李薇蔷的合约期明年二月就要到期了，如果我们提前联系并谈妥，走的就是一个正常合同交接的过程。而这个欧棠，因为本身是网络节目出身，在解约的官司上可能会闹出些新闻，但这些新闻只会满足普通群众看热闹的心理，不会对公司产生多少负面影响，我这次回国，已经联络了之前一直给我们艺声做法务的老章，他在处理这类流量解约的案子上一向很有经验，根据他的说法，如果我们能在法院商议判决之前，私下跟华文做好协定，那我们的赔偿价格大概可以控制在这个数，这对于我们艺声来说，完全可以接受，因为闹得鱼死网破，华文会比我们更吃不消。最后，这个杨子规，他的情况稍微有点儿复杂，因为他的合同跟欧棠这种选秀出身的不太一样，有正规的索赔条例，天合法务部门又一向吃人不吐骨头，所以可能得动些别的心思，不过，他是老李一力推荐的人，天合最近看着又有些想要雪藏的意思，我琢磨着，这里头可钻的空子不会少。”

　　林溪低头看向面前的三张照片，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好一会儿，才重新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赵玲芸问了一句：“李薇蔷和欧棠我都能理解，他们的价值我也能够直观地看到，但是这个杨子规，我不是很明白，在我看来，天合的周梅染难道不比他更有价值么。”

　　赵玲芸听完低头一笑，回答得也很直白：“周梅染的确有价值，但他本人家世太好，不是能让公司随意安排的人，我们辛辛苦苦抢来的，总不能是个傲慢骄矜的大少爷。况且，林总之前跟周梅染分手的事太过高调，我觉得除非您愿意牺牲自己的色相，不然这人我们可真拿不下来。”

　　林溪“啧”上一声，没想到好好聊着公司，话题怎么突然就扯到了自己的私生活上。
　　身体往后面一靠，脸上就开始有了些窘霍神情，努一努嘴巴，还忍不住在心里没好气的想，跟个大少爷谈恋爱就这点儿不好，前脚分手，后脚全天下的人就都觉得她负心薄情居心不良了，也不想想这世间男女之事原本就该讲个你情我愿，别的男友分手时虽也有不舍，但谁都没他这么多事儿，想来下次遇见好看的小伙儿，可得多多擦亮眼睛，不能再上这样的大当了！

　　我渣，但我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