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大婚II ...
-
芝宜不在府中,又赶上大婚将至,翠浅忙得简直团团转。沈未凉寻思着毕竟是二十年人生头一回,她虽并无爱意,却也想往后图个安稳,暂且依附于萧燃的。
按照东燕的习俗,女子出嫁前要用五色缕编织彩绳,在行合卺礼之前,为夫婿佩戴在手腕上。寓意着招祥避厄,祈福纳吉,良缘永结。
彩绳她是会编的。甚至为此还特意向阿姐学习过如何去编织。少女时的心思总是单纯又剔透,一心为一人,便心心念念都是那人,眼前是那人,以为未来也定会是他。
可惜技法学的娴熟之后,她却从未有机会用上。重活了两世,谁想这彩绳竟是要给八竿子打不着的萧霸王戴上了。
念此,沈未凉忧郁之中又隐隐想要发笑,还真是命运弄人。
换了身行动方便的圆领袍,女人脚步轻快地离了王府。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昨儿去的绣坊隔壁开了家豆花铺子,看样子还挺诱人的。
一路行至豆花铺,小小的店面儿里已然塞的满满当当全是人。
店主是个精壮的青年,头上系的额带已被汗打湿,他身穿着粗布衣裳,手中一刻不停地转动着磨盘磨豆腐,面上还带着笑,大声冲来往的人流吆喝,“豆花~新鲜的豆花嘞~”
沈未凉寻了个里边僻静处,点了份甜豆花。豆花白如雪,细绵如沙,入口鲜甜,一如记忆里将军府的厨子做的那般。
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有些想家了,沈未凉捏着汤勺搅拌着豆花,微微有些出神。成婚这等大事,本该有家人陪伴,本该受众人祝福,本该夹杂着不舍和喜悦。可她身处异乡,什么都没有。
连眼泪也没有。
女人自嘲般笑了笑,舀起一大勺豆花塞进嘴巴里,拼命将脑海中这等消极低落的情绪赶走。
还没等她重新振作起来,却听店内传来一阵嘈杂的交谈声。为首的胖硕男子言语粗鄙且语气嚣张,“听说没,昨儿摄政王掀了梁相二子的棺材,还砸了人家的灵牌,真他娘的晦气!”
同桌的人接口,“可不是吗,摄政王本就像个煞星似的,也不怕半夜被他杀死的冤魂齐齐来找他索命!”
胖子又道,“摄政王干了这等败德之事,听说要被罚去乌幡平叛了。这叫什么,这叫活该!他娘的要是死在战场上才好!”
沈未凉听着听着,忽然扔掉手中的汤勺,有些惋惜地瞥了眼碗里还剩了一大半的豆花,而后单手拎着碗,面无表情走向胖子那桌。
交谈声还在继续,谩骂仍未停止。女人不假思索地伸手将半碗豆花悉数扣在了胖男子的头上,又快又狠。
尚且温热的豆花顺着胖子惊愕的面颊一路流下来,乳脂黏稠,衬的他容色尤其可怖。
同桌的另一人诧异地指着沈未凉,“你!你这个疯女人!”
沈未凉轻笑着摇头,“疯女人?那我便疯给你看。”言罢,她抬腿就是一脚踹翻了桌子,顺势勾住长凳,脚腕用力抽回来,那人便摔了个狗啃泥。
这番动作之后,店铺里突然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豆花滴落的声音。
胖子这才暴怒着回过神来,双手挥着就要朝跟前瘦削的女人揍去,可连她的头发丝儿还没碰着,自己就被踹翻在地,胸口处被一只月白色皂靴重重踩压着,半分也动弹不得。
沈未凉屈身,睥睨着躺在地上的胖子,语气凶悍,“往后若是再敢嚼摄政王的闲话,你的下场就跟旁边的豆花一样,淅淅沥沥的烂成一滩水。”
胖子和同桌的人又气又惧,口中嘟嘟囔囔还在骂着些什么,却是不敢造次,只能结伴仓皇逃出店去。
沈未凉看着满地狼藉,有些惭愧地摸摸鼻子,然后给店主递上了点碎银作为补偿。
只是可惜了这些美味的豆花,白白浪费了去,她才刚吃了小半碗!
虽然豆花没吃尽兴,但是正事儿还得办。沈未凉向路人打听了杂货铺的位置,可到了店跟前,却迟疑着打量了许久不敢进去。
这肆宅,不仅阴森森的开在街角,连个牌匾也没有,青天白日之下,朝里望去更是黑漆嘛乌一片。
女人抿唇,蹙着眉上前用力敲了敲门板,“有人吗?”
屋里隔了片刻,传出个幽幽的苍老的女声,“进来。”
沈未凉循声走进店铺,她前脚刚落地,四周便亮起一片通亮刺目的烛光来。顺着光线,她这才看清柜台前坐着个年过半百的老妪,脊背佝偻,面色暗黄。
“掌柜的,这儿可有东燕的五色缕?”沈未凉环顾四周后,微笑着出声询问。
老妪颔首,弯下腰去,从抽屉中翻翻找找,而后捧出一堆缠绕在一起的五色缕,“老身这儿有数十种丝线之多,不知你要的是哪一种?”
沈未凉疑惑,这五色缕不就是五种颜色的丝线合在一起,她怎么不知还有诸多类别可言?
女人干笑着问,“有什么区别?”
老妪捡出一根五色缕来解释,“老身乃南漓术师,精通各类法术。就譬如这根,老身下了欢喜咒,用它编成的彩绳可以让新郎愈发心悦于你。”
老妪见女人没什么反应,又挑出一根补充道,“还有这个,老身下了锁情咒,保准新郎官牢牢倾心于你,海枯石烂,矢志不渝。”
“这根比较厉害,老身下了剜心咒,若是新郎有负于你,便会心如刀剜,生不如死。”
“还有这根……”
沈未凉听得头皮发麻,这架势,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江湖骗子吧。她遂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要最普通的五色缕就行。什么咒也别下!”
老妪神色一愣,而后慢吞吞翻出一根看起来与其他没什么不同的五色缕来,递给她缓缓道,“下了咒的要十文,没下咒的要一两银子。”
“什么?”沈未凉咂舌,“没下咒的为什么却更贵?”
老妪一本正经道,“这普通的五色缕虽没下咒,但有更为珍贵的东西在上面,是老身的祝福。”
“祝白头永偕,片石三生。”
沈未凉哑然失笑,爽快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扔给老妪,“承您吉言。”
-
傍晚的时候,等到沈未凉回了王府,暗中跟了她一整日的贺御也回到书房向王爷复命。
萧燃正在吩咐温酽此去乌幡的诸多事宜,冷不丁瞧见贺御进来了,手上动作未停,却是分心道,“往后若无危险,不必事无巨细地汇报她的行踪。”
黑面少年人听了,微微颔首,然后转身朝外走去,走了一半,又折回来,思忖良久,“王爷,沈小将军今日砸了豆花铺子,起因是有人说了您的坏话。”
萧燃一听,抬眼问,“她可有受伤?”
贺御摇头,“并无,倒是伤了别人。”
温酽没好气地瞪他,“呆子,那这算何危险之事?”
贺御一本正经解释,“王爷若见了方才护短的沈小将军,恐怕会心动。这算不算危险的事儿?”
萧燃弯唇,举着手中册子作势要砸他,后者灵巧地闪身溜出屋子。男人丢掉书册,敛下眸中流转的笑意。
似乎可以想象到沈未凉跋扈飞扬的神态,那是一早便刻在他脑海中的模样。
红缨枪鲜艳,银叶甲绚烂。
她原本就是那样耀眼的人。
“王爷?”温酽眼见着自家主子从眼藏笑意逐渐变成苦大仇深的表情,没忍住出声唤他,“王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萧燃回过神,烦躁地推门而出,“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男人走进花云院的时候,翠浅行了个礼,“王爷,沈姑娘在沐浴。”
萧燃没说话,人却是停在屏风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亮格柜上摆着的一盆美人蕉。
也就过了片刻,女人洗净出来,换了身素白的里衣,外面罩着件明黄的大袖衫,乌发在脑后簪起,水眸定定地瞧着他,“王爷怎么来了?”
萧燃喉间发紧,指尖失控地一用力,险些折断了架上的美人蕉。
“王爷……花儿要被您掐死了……”沈未凉见他沉默着,遂小声开口提醒。也不知萧霸王今日着了什么魔,连盆娇花都不放过。
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杀胚。
萧燃闻言,粗鲁地将美人蕉推到一旁,单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明日就是大婚了,你可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沈未凉歪头想了想,摆手道,“沈某没有什么缺的。”
男人目光灼灼看着她,而后别扭地移开视线,“如此便好。”
二人之间再次恢复到令人尴尬的沉默当中。萧燃不说话,沈未凉也沉得住气,安静擦拭着自个的长发,闭口不言。
男人瞧见她左手使不上力,始终只能擦到半边青丝,想着二人往后怎么也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遂拧着眉上前,屈尊降贵般开口,“本王帮你。”
沈未凉听见萧燃低沉的嗓音突然环绕在自个身边,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半步,“不敢劳烦王爷,我自己来就行……”
话未说完,女人手中的帕子已被他一把夺了过去,萧燃霸道地握住沈未凉瘦削的肩头,将人按在交椅上。
擦拭头发这种细活儿,大概天生就不适合萧霸王。他的手,是用来提刀舞剑的,何曾被这三千青丝绕指过?
女人发端湿漉漉的,散发着好闻的香气,叫他心中一阵波澜起伏。萧燃耐着性子还算温柔地擦拭了一会儿,很快便没耐心似的,加快了速度。
“嘶……”沈未凉惊觉脑后长发缠绕在一块儿打了个结,猛地被拽动,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男人肉眼可见的身躯一僵,甚至有些慌乱地捻起她的发丝小心翼翼解着结,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沈未凉忍俊不禁,萧霸王这幅强烈的反差萌竟然让她觉得有些可爱。
萧燃瞧见女人扬起唇角,心中气闷,恶声恶气道,“打了个死结,本王替你一刀剪了罢。”
沈未凉笑容瞬间消失,急忙回头阻止,生怕男人一怒之下真将她乌发都给绞了去。
她这边抬起头,那边萧燃正好垂首,二人额头好巧不巧响亮地碰撞在一起,痛得沈未凉摇晃着朝后仰去。
男人适时地伸手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捞进自个怀中,帕子落地,女人发尖湿哒哒还在滴着水。
温香软玉在怀,萧燃眸色渐深,呼吸也陡然加重。
她这幅眼中慌措,羞意满颊的模样。竟叫他有些舍不得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9 21:31:11~2020-01-20 13:3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书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