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一朝風月

1、猫妖&丫鬟

　　我从小就到一户大户人家去当丫鬟。那户人家是远近闻名的小气吝啬，也常常虐待仆人。
　　自从我去了之后，我更能深刻体会。
　　我每天睡觉时间从来都只有两三个时辰，我只能不停地干活干活。或许对他们来说，我连一头牲口都不如吧。
　　他们家的女主人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她的丈夫很早就死了，她有一儿一女。他们三人个个都是会虐人的主。
　　老夫人会每天时不时地来检查我的干活情况，只要一不留神，我便会被用蜡油烫，或者是受到皮鞭的抽打。而那少爷总是在我受刑后再戏弄我一番，接着，我又被小姐叫去打水，只要敢泼掉一点水，待遇便远不是腊油那么简单了。
　　很多时候，我会没有饭吃，或者是饿地晕过去。不过，我总是会得到帮助，尽管帮助我的只是一只小小的……
　　一日，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了大宅前的那块空地上。据说守护这户人家的是一法力无边的猫妖，所以这户人家一直过着富裕的日子。正因如此，每年的这一日，都会举行仪式祭奠猫妖。
　　钟鼓相撞，乐声不绝于耳，人人狂舞。这也是规定，所有人必须狂舞，以谢神恩。
　　其实能够真正高兴的，不过是他们三个人罢了。
　　正当那三人舞得正高兴时，一个我最为熟悉的身影闯入了我的眼帘。
　　那只是一只条纹再普通不过的猫，绿色的眼睛深邃略带倦意。
　　它懒洋洋地步入了那最危险的区域，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在少爷的脚下坐了下来。
　　我想提醒它，可它却安然地闭上了眼睛，又舔了舔它的爪子。
　　终于，噩梦开始了。
　　他停了下来，望着地上那软软的身躯，突然脚狠狠地踩了上去。
　　它“喵呜”叫了一声，睁开了眼，瞪着他。
　　“挺有意思的野猫嘛。”
　　我无法想象他接下来要做什么，我呆呆地站在了原地，祈祷若真有猫妖，那么便保佑他的同伴无事吧。
　　但是，猫妖或许没有听见。
　　而我，清楚地听见了那弱小身躯脊背上发出“咔嚓”一声清脆的声音。
　　那脚又接着在条形花纹上来回不停地碾动，沉闷的声响从断骨中发出，同他的笑声一同捶击着我的胸膛。
　　它猛地站了起来，“喀嚓喀嚓”地扭动了下它的身躯，灰尘被它抖落在地。
　　我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为它也为我。
　　“居然又接上了。”
　　未等他的脚触及它，它已轻巧一跃至一旁。动作优雅轻盈如羽毛飘飘然坠地，却总是带着困乏之意。
　　“野猫，我今天非要了你的命！”
　　“少爷！今天是祭奠神灵之日，这样恐不妥。”
　　我欲上前阻止，即使这是徒劳，我也不能让它受到伤害。
　　“本少爷的事用得着你管吗？”
　　他只瞥我一眼，又向它走去。
　　“喵——”
　　它也不屑地扫过他，眼神中的寒绿让人窒息。
　　一曲毕，又换一节奏明快乐曲，几个仆人喝了些酒，大幅度地忘我舞动了起来。
　　而它也突然坐立了起来，听着这愈加激烈的乐曲。
　　我望向少爷，他已经不见了踪影。我来到它身边，想劝它离开，它却执意不离开，后来索性耷拉着耳朵。
　　突然，它抬起了头，目光凛冽。接着，红色的液体当头而下。
　　“咳咳……”我猛烈地咳嗽，肺不停地扩张，每次进入的却都是辛辣的空气。
　　烈红的辣椒水黏在了皮肤上，每一寸皮肤都火辣辣地烫。
　　而它的软毛也沾在了一起，它却仍然抬着头，绿光如利刃。
　　“少爷，你……”
　　“啪——”
　　背上如灼烧般地疼痛，又一鞭落了下来。
　　“嘶——”
　　后背突如其来的凉意让我感到不适，我只能蜷缩着靠着墙角，任鞭子抽打。
　　“啊！”
　　鞭子停在了半空中，他僵在了原地。
　　蓝光从他身后射出，我隐约看见它幻化成了人形。
　　火红的头发在风中肆虐着，蓝光愈加强烈。
　　颀长的身躯，艳红的发丝向我靠近，魅惑的眼神中仍是倦意。
　　音乐戛然而止，所有的人屏息定睛于他。
　　“是守护神啊！守护神！”
　　老夫人激动地向他跪了下来，接着，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
　　突然，少爷如被吸引般在他的面前定住了。
　　而后，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他露出了尖牙，向少爷靠近。
　　我闭上了眼，耳边是所有人的惊叫声、血管的断裂声和血肉的撕咬声。
　　终于，一切都静了下来。
　　我睁眼，老夫人摊倒在了地上，她的面前是一摊血水和几根断裂的骨头，在这一切的上面，是他的头颅。
　　“奏乐。”
　　他的声音带着磁性，全身不沾半点血。
　　所有的人都呆在了原地，颤抖地向后退去。
　　突然，有一人向外跑去，他轻抬右手，那人便化作了血水。
　　所有的人都停止了下来，只是惊恐地望着他。
　　“奏乐。”
　　几个乐手颤抖地奏起了乐，乐曲虽然连贯却僵硬。用性命演奏的乐曲，竟是这样的。
　　“所有的人跳舞。”
　　所有的人都如木乃伊般在原地摇晃着，不敢退亦不敢进，只在原地，始终未挪一步。
　　而我只呆呆地坐在了地上，我清楚地了解我的衣服已经破损了。我想，我便在这等待着我的死期吧。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又一个人被他所撕裂。
　　我无法理解他是怎么样一点点吸入别人的血却又滴血不染，我也无法想象他是如何轻轻一使力便有一人化做血水的。
　　乐曲越来越轻，每次我的眼睛一张一合，便少了几个人。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小时侯家里的情景，我突然不想死了。
　　而眼前最后一个人倒地，这似乎昭示着下面便是我了。
　　周围很安静，颜色却艳丽得让我的眼睛生疼。
　　他盯着我，却只站在原地。
　　我站了起来，不顾后背凌乱的布条，向他走去，一步步走去。
　　我不知道我走向的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道路还是地狱，我却知道我在赌，用命作为赌注。
　　我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我能听到周围亡灵的哀号声，他们哭诉着我眼前的这个恶魔。
　　他眼眸中的烈焰被平静冰凉的细浪所湮没，而我的心似乎也静了。
　　他伸出了手，我却没有闭上眼，我想知道，如果会死，那么我是怎么死的。
　　突然，撞入了冰凉的胸膛中，却有丝丝暖意缓缓荡漾开来。
　　我能感到后背的冷意在慢慢褪去，一缕奇怪的感觉在心头滋生。
　　“现在，你不会像以前那样被他们欺负了。”
　　他的声音如旋涡般将我卷进回忆，眼前似乎又只是那只救过我很多次的猫。
　　手中那隐着的寒铁渐渐松开，脑中却突然有一个声音轰然响起。
　　“他是守护之神啊，既然可以连自己守护之人都可以杀，你更会有危险。”
　　手心泛着寒意，似乎是一个筹码。
　　“我想和……”
　　怀着我的手寸寸收紧，我却感不到疼痛。
　　我明白他要说什么，手也移向他的后背，对于我来说略偏右的位置。
　　手只轻轻一抖，血肉的沉闷分割声融在了这血腥的空气中。
　　我的匕首穿过了他的心脏，那匕首凉如玄冰。
　　“我想和我的家人在一起。”
　　颤动着的字从我口中发出，却发现这不是我所想的。
　　“明明知道会这样，我却还是……”
　　他向后退了一步，鲜血从伤口中涌出，血腥充斥着我的鼻息。他轻捧起了我的脸，眼中竟是笑意。
　　“只是，这是我所愿意的。”
　　他笑着，渐渐躺了下去。
　　“所愿意的……”我重复着他的字。
　　他是愿意像以前那样每天陪我干活？或是在我被罚得饿晕过去后让我填饱肚子？又或是硬撑着疲惫的眼睛，就为让我休息一会……
　　突然想起每次在他出现后出现的贵人，每次贵人出现时，那只可爱的猫却不在了。原来竟是他换着样子来帮我。
　　原来我是这么的幸运，但我却……
　　我看着地上不再有生的气味的血液，却也知道我的赌博赢了。
　　我用力想让自己笑出来，可是我是那样无能。
　　我也不能离去回到我的家陪同我的爹娘了，我的身体正从脚尖开始一寸寸石化。
　　空气颤抖了起来，血腥味却渐渐淡去了，我的世界成了一半，或许很快又会全是石头了吧。
　　“他早知道你会杀他，却仍然会这样帮你。呵，好个伟大的守护之神啊。却是你想守护的人也因杀了你，而……”
　　声音从头顶传来，对于我这个凡人来说，那似是天神的审判。
　　周围都静了，夜也深了，是我该沉睡的时间了。
　　在我眼睛合上睁开一次，又合上的最后一刹，却听得外面的声音。
　　“爸爸，石像落泪了！”
　　“真是个傻孩子，天下雨了！不过这可是个年代久远的东西，应该存在博物馆中吧。”
　　我带着“博物馆”的疑惑，永远地成了石。

作者有话说

　　某愁第一完结文，哇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