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第一员外郎》洋葱怪

3、爹宝

　　这件事也只能用做梦来解释了。

　　温榆回到乌桕村，就看见村口乌桕树下，乌泱泱围着一群人。
　　为首的那个高大的身影，只看轮廓和站姿，温榆就知道是他爹——温大顺。
　　温大顺今年五十出头，温榆算是他老来得子的独苗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要疼惜，但凡温榆做出一点小小的成绩，温大顺那大嗓门恨不得喊得满村上至八十老太下至尿炕小孩都知道。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温大顺本想亲自去现场旁观，但被温榆劝住，说玄武湖边上人多，推推挤挤的，大太阳地底下站半天，什么也看不见，不如在村里等着他得胜归来。
　　温大顺一想也是，自己擅长的是组织村里乡亲搞大型联欢活动，在玄武湖边上也没什么施展的余地，还不如留在村里等温榆回来。
　　谁知这一等，就是大半天，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煎熬着。
　　不是温大顺不相信自己儿子的实力，实在是对门唐氏工场的老唐太烦人，总在他耳根下面念叨，说这次唐镜准备得多么充分，家中工场里见多识广的老匠人都称赞唐镜这次的模型船巧夺天工，这次玄武湖模型大赛的冠军，肯定是唐镜的。

　　“不可能，我们大宝什么时候输过！老唐，你别做梦了！”
　　“大顺，你这话说得不对，再厉害的将军都没有百战百胜的，你把温榆架的那么高，万一他有个小失误，心里负担得多大啊！”
　　“我不听，你别说！”
　　“大顺啊大顺，你想想，为什么温榆不让你去旁观，那就是怕输了，让你面子上不好看啊大顺！”
　　“老唐快把你的臭嘴闭上！”

　　两个中年汉子正在打嘴仗，那边车轮辘辘声传来，温氏工场的马车驶入村口，两人这才住了口，一齐往马车处看去。

　　温榆从马车上下来，一下子被涌上的村民包围了，温大顺高大的身影从人群中突围出来，厚实温暖的大手一下抓住温榆的肩膀。
　　“大宝，你可算回来了，饿了吧，走，席都摆好了，你姨做了你最喜欢吃的黄花鱼面！”
　　温大顺是个特别勤快的人，早年做泥瓦匠，做到自己经营起一支民间匠人队伍，专门帮人起房、上梁，后来遇见温榆他娘，才在乌桕村安定下来，自己开了个工场，温榆他娘去的早，温大顺便又当爹又当妈，把温榆拉扯大。
　　所以说，温榆是个爹宝，这件事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爹，我……”温榆正想汇报比赛情况，温大顺却抢先一步拉着他往人群外走。
　　一边走，一边说：“大宝，不着急，先吃饭，慢慢说，输赢嘛，没有那么重要的，爹也反思了一下，以前确实想的不够全面，让你背上许多负担，往后嘛，咱们过日子，开心就好！输赢无所谓！”
　　温榆诧异地看了一眼他老子，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以前都是温大顺嗓门最大，恨不能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儿子又搞出什么小发明了，今天却一反常态，低调起来。

　　“诶，别走啊，大顺，”老唐探头叫道，“温榆，你们那比赛，到底是谁赢了？结果怎么样啊？”
　　温榆正要回答，又被他爹一拽，温大顺一脸晦气的样子，压低声音跟他儿子说：“别理他，老唐这个人，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这时，温二宝正好和车夫交代完米面的去处，蹦蹦跳跳跑过来，接道：
　　“唐老爷，当然是我们家温榆少爷第一名了！”
　　“真的？”温大顺立刻挺直了后背，回转身，严肃地看向温二宝。
　　“那还能有假嘛，整个南京城的人都看见了！”温二宝嚷嚷，“老爷，不信你问唐镜，他最清楚不过了！”
　　温大顺的嗓门又恢复到日常音量，甚至还加大了几分：“嘿，我就知道，我们温榆，那肯定是第一名，从小到大，都是第一名！”
　　周围人起哄，叫温大顺请客，温大顺拍拍胸脯，豪爽地说：“走，都跟我走，今天的流水席，我温大顺都包圆了，大家尽情地吃喝，不尽情不许走！”
　　温榆脸上泛起淡淡笑意，看着他爹又得意起来，恢复了往日的气势，温榆心里便格外舒服。
　　那一边，一个佝偻的身影偷偷溜走。
　　“诶，老唐，你去哪儿？”温大顺洪声道，“别走啊，咱们老哥俩还没叙完呢！”
　　说完，温大顺三步并作两步过去，钳子般的大手捏住了老唐的肩膀，老唐发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干笑声，老哥俩并排往前走去。

　　有温大顺主持，这流水席吃得热热闹闹，大家都十分尽兴。
　　温榆也就把听到奇怪声音的事情忘到了脑后。

　　一场春雨过后。
　　温榆坐在棚子里，把乌桕果实放进石臼中，用脚操作石杵，脚踏板向前蹬出，石杵便一下下升起又落下，轻轻松松地将乌桕果实碾碎。
　　如此操作了一阵，温榆从石臼里捡出两块破碎的黑色果壳，用拇指剥开果壳，露出一层油白的蜡质，一股乌桕特有的香味喷涌出来。
　　这时，他听到工场的围栏外面，有人问路，问着问着，竟问到他的名字。
　　“你们工场里有个温榆……可否帮忙指个方向。对，我是工部营缮司的人，今天有事拜访温榆。”

　　啊，张主事。
　　温榆抬起头，就看见那个黑瘦的中年男子迈着矫健的步伐向他走来。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不及了。
　　少顷，工房内，温榆不情不愿地给张主事斟了一杯茶：“张主事，我们这小地方，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这是雨前龙井……去年的，您将就喝。”
　　张主事轻笑一声，接过茶杯，随手放在桌上：“温榆，你可真行，比赛一结束，拎着奖品就跑，连个招呼都不打，张某有那么可怕吗？”
　　“那倒是……”温榆用手指蹭了蹭脸颊，“没有。”

　　张主事打量着温榆，笑意渐渐敛起，变得严肃起来：“你是个聪明孩子，你知道我的来意是什么，我也不兜圈子了，我手下缺一个学徒，聪明伶俐有闯劲儿的，将来能接我的班，我觉得你比较合适。”
　　工部营缮司主事，正六品，是匠人出身奋斗一辈子能干到的最高位置，再往上就需要撞大运。
　　营缮司掌各项建筑工程，在工部四司之中排头一名，其重要性可见一斑。
　　在主事上面还有侍郎、郎中等官职，但主事一般是落实具体工程的，也就是实际做事的小领导，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对于有能力想做实事的人来说，这是一个绝佳的位置。
　　张主事将话挑的这么明，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表明自己真诚的态度，更有效率地拿下温榆。
　　说是做学徒，其实就是副手、接班人，将来科举包过、送编制那一种。
　　一条康庄大道已经在温榆面前铺开。

　　然而，温榆沉默了。

　　“你有什么顾忌，都可以说出来。”张主事耐心地说道。
　　“我……”温榆挠了挠头，“我不想离开我爹。”

　　张主事本以为是什么大事，听到这句话，差点绷不住笑出来。
　　这个温榆，虽然做模型船能把原理讲得头头是道，可是本身却还是个离不开家人的小孩。

　　“温榆啊，你也有十五岁了吧，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离开家乡，到处漂泊了，那成亲早一些的，也有娃娃了。十五岁，不小了，该是考虑将来前程的时候了，你不能总是呆在你爹身边，对不对？”张主事没想到自己还会有机会劝小孩快点独立。
　　“我多大也不想离开我爹，我爹只有我一个，我也只有我爹一个，我在我们家工场里挺好的，我也能做我喜欢的事，也能天天和我爹一起吃饭。”温榆坦诚地说道。
　　张主事叹了口气，以退为进：“来工部做事，其实也不一定就是离开你爹了啊，你还可以回乌桕村来看看嘛，南京离乌桕村这么近，又不是去千里之外，你说是不是？”
　　“张主事，”温榆抬起脸，定定望着张主事，“您叫我去营缮司做事，肯定不是让我做个闲差吧，我在工场里长大，知道一个工程一旦开始，就是没日没夜的劳碌，我去了营缮司，虽然距离乌桕村不远，但是想回来一趟，可能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吧？”
　　张主事一怔，接着笑道：“没想到你对工程这方面的事也挺了解的。不错，我既然是打算培养你，肯定不会让你闲着，实话告诉你也无妨，除了大年三十，其他时间，恐怕你都得在部里度过。”
　　温榆垂下眼睑。
　　所以他才不想去，累成狗，还要扔下他爹一个人，只为了一个看似光明“前途”，他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眼见着温榆又兴致缺缺，张主事叹息一声，从怀里拿出两卷书册，放在书桌上。
　　温榆目光瞟向桌面，便被这两卷书册吸引住了。
　　《极密塔图》。
　　《翰德林自鸣钟图解》。
　　“你看看这个。”张主事将书册推到温榆面前。

　　温榆翻开《极密塔图》，开篇第一张就是这座传说中的天竺十二层宝塔的整体结构图，后续又对极密塔的各部分进行了拆解。
　　这一套图质量极高，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对于工匠来说，能看到这样高质量的建筑结构拆解图，简直如获至宝。
　　只是，有很多细节，温榆都看不太懂，尤其是繁复的屋顶结构，线条交叠在一起，看得人云里雾里，无法想象空间中排列的样子。

　　【滋滋……NPC阅读《极密塔图》3页，系统能量恢复0.2%。】
　　【NPC「建筑」技能储备不足，解锁「极密塔」图纸失败！】

　　温榆：？

　　又来了。
　　这一次，温榆可以确定，并不是自己幻听。
　　因为在那个声音响起来的同时，他的视野右下方出现了两行绿色的小字。
　　声音的内容应该是和字显示的内容一致的。
　　只是有些字，像天书一样，温榆看不懂。
　　比如NPC，3，0.2%。
　　和声音一对，温榆大概明白了3和0.2%是什么意思，但是NPC是什么，他还是猜不出来，是用来代指他的一个图腾吗？

　　张主事见温榆看着看着发起呆来。
　　他自觉目的达到，小子已经见到了新天地，那便不会甘心再缩回去。
　　“怎么样，改变主意了么？”张主事问道，“这些好看的画书，只要你进入工部，就可以随意借阅，工部藏书局可是个宝库，可惜，不对外人开放。”

　　温榆默然不语，把《极密塔图》翻了一遍，又拿出压在下面的《翰德林自鸣钟图解》，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NPC阅读《极密塔图》15页，系统能量恢复0.5%。】
　　【NPC阅读《翰德林自鸣钟图解》18页，系统能量恢复1.1%。】

　　【NPC「建筑」技能储备不足，解锁「极密塔」图纸失败！】
　　【NPC「机械」技能储备不足，解锁「翰德林自鸣钟」图纸失败！】

　　【通过阅读，NPC数值发生以下变化：
　　获得「建筑」技能
　　获得「机械」技能
　　获得经验值+1880！】

　　【系统能量>1%，可启动NPC面板，是否立即启动？】

　　温榆被一大堆信息冲进视野，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怔怔地对着自鸣钟的一个放大的零件图发呆。
　　张主事不由得摇了摇头，没想到温榆竟是如此好学之人，看两本图解都能看得如痴如醉——他就喜欢这样求知若渴的少年！
　　张主事对于温榆的兴趣更大了，留下他做自己学徒的决心愈加坚定。

　　【NPC面板启动成功！】
　　温榆眼前出现一片冰蓝色的半透明区域，像是一层覆盖在夜空中的云，只不过云的边裁得整整齐齐。
　　这片区域里显示着排版古怪的一些信息。
　　温榆已经发现了，他看到的这些东西，和日常中看到的文字大不相同，比如，日常中的文字是从右往左书写，或是从上而下，但是这些奇怪的信息是从左往右书写。
　　字也不是规范的大启文字，而是夹杂着简化字、变体字的不规范文字。不过，温榆基本都能看懂。
　　字能看懂，不代表凑在一起也能懂表达了什么意思。

　　【NPC面板】
　　【姓名：温榆
　　性别：男
　　年龄：15
　　民族：汉族
　　户口所在地：南京城郊外十里乌桕村温氏工场
　　体力：80/80
　　生命力：100/100
　　经验值：1880/1000（等级lv.1可升级）
　　金钱：碎银2两（可切换货币单位：1两=1000文铜钱）
　　技能：「建筑」1级、「机械」1级
　　简介：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喜欢做手工，家里有工场可以继承。】

　　“温榆？温榆？”张主事的声音突然在斜上方响起。
　　温榆吓了一跳，醒过神来。
　　眼前的“云层”消失了，上面奇奇怪怪的字也不见了。

　　温榆抬起头，看见张主事正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你先把书放一放，将来进了工部，有的是机会看书，”张主事显然产生了一些误会，“我虽然答应了收你为学徒，但是工部的考核你还是要自己通过的，考核内容主要是根据图回答一些问题。”
　　说着，张主事又从衣袋里拿出两张图纸来。
　　看来他完全是有备而来。

　　【张主事向您发出了一个任务，是否接受任务？
　　任务：成为我的搬砖接班人吧！
　　目标：通过工部学徒考核
　　描述：“虽然答应了收你为徒，但是工部的学徒考核你还是要自己通过！”那个营缮司的实权主事张尚之这样说道，并且隐瞒了自己在人脉活动能力方面的缺陷，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令人敬佩的做事原则。
　　按照张主事教你的方法去做，根据图纸回答正确的答案，你会通过考核，这只需要：
　　「建筑」或「机械」技能达到1级。
　　奖励：成功完成任务，你将获得经验值、张主事地好感度以及「工部学徒令牌」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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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的火箭炮x3，奶盖卷的手榴弹x1，死鱼安乐的地雷x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