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的蔷薇》赵走石

38、回报？

　　第38章回报？

　　周小蔷坐在车里，反复把玩着手里的小瓶子。
　　小瓶子是咖啡色的，外面有一层光滑的釉，外观是个小葫芦，可可爱爱。
　　小葫芦被她翻来覆去地转，里面的药发出“簌簌”的声响。

　　这个小葫芦沉甸甸的。
　　就像这次欠下的人情一样。

　　救命之恩，该怎么报答呢？
　　她盯着手上的小葫芦看了半天，呃，先把这个小东西的恩给还了吧。

　　“李理喜欢什么东西啊？”她假装不经意地问夏夕。
　　“啊？他除了学习好像什么都不感兴趣。”
　　“他有什么喜欢吃的吗？或者喜欢喝的？”

　　夏夕还惦记那一箱可乐，不爽地说：“你干嘛对他这么感兴趣啊？爱上他了？”
　　周小蔷瞪了他一眼：“胡扯，我只是不想欠人情！”

　　夏夕秒怂，他缩了缩脖子：“可我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要不你买点教材或者习题集送给他？”
　　周小蔷无力地靠在后座，闭上了眼睛。
　　真是个猪队友啊……

　　于是第二天大课间的时候，周小蔷又去问赵贝贝。
　　没想到八卦大王也面露难色：“李理？他好像没什么喜欢的东西啊……”

　　周小蔷彻底没辙了，她趴在桌上想：还是夏夕好打发，喜欢的东西简单又易得。
　　她问赵贝贝：“你真的不知道吗？我想买点东西感谢他，他都没有喜欢的东西我可怎么办啊？总不能直接送红包吧？”

　　赵贝贝疑惑地看着她：“你昨天不是给他写了感谢卡了吗？我看到你给他了啊？”
　　周小蔷撑着头，眉头紧锁：“是写了，但那怎么够呢……救命之恩一张卡就抵了？哎，我最不喜欢欠人情了，心里总像有东西压着一样，难受！”

　　赵贝贝被周小蔷苦兮兮的样子逗笑了：“这位小姐，你是从古代来的吗？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人家救你是不图回报的，他不是为了让你感谢他才救你，更不是为了让你报答他才救你。他帮了你，你表示感谢，就足够了。”

　　周小蔷愣了。
　　她觉得赵贝贝的话像一把刀子，透过她的皮肉和骨头，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里。

　　对啊，为什么一定要回报？
　　为什么会怕，会不安？

　　因为她从没想过好是不用回报的。

　　周小蔷总觉得在不得不接受帮助的那一刻，自己和对方就不再是平等的了。
　　虽然知道别人是善意的，但内心深处总觉得那是一种施舍，所以她会想方设法地还人情，连一包纸巾，一瓶水都要和别人算清楚。
　　她一分一厘也不想欠别人的，她不想低人一等。

　　此刻，突然有人告诉她一个新的观点，她突然发现自己原来的想法很可怕，但更多的是可怜。

　　完了，又想哭了。
　　最近眼泪为什么这么多。

　　赵贝贝看着周小蔷迅速变红的眼眶，慌了神：“小蔷，你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我，我没有任何不好的意思，是不是我表达得有问题，我的意思是……”
　　周小蔷猛地抱住她：“贝贝，谢谢你。”

　　这是周小蔷第一次主动触碰赵贝贝，也是俩人皮肤接触面积最大的一次。
　　赵贝贝吓了一大跳，就算是被自己喜欢的爱豆抱，也不会比现在更不知所措了。

　　第一次见面开学，赵贝贝就发现周小蔷对身体接触极度抗拒。所以她一直有意识地避免碰她，即使后来稍微熟悉一点，最多也就是拉拉衣角，拍拍肩膀。
　　现在周小蔷像个考拉一样整个人挂在她身上，她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

　　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好像是兴奋激动和高兴的吧？
　　可是这个小考拉哭了，还是慌张和心疼占了上风。
　　赵贝贝不太会安慰人，只能拍拍周小蔷的背：“恩恩，没事啦没事啦，你别哭啊。”

　　夏夕像一条警犬瞬间冲过来：“怎么了？谁欺负她了？”
　　赵贝贝摆摆手让他走：“没事没事，你走，别在这里添乱。”

　　夏夕不肯离开：“到底怎么了？”
　　赵贝贝烦了：“女生哭不需要理由，滚滚滚。”

　　因为在教室，担心被更多人看见，再加上待会还要上课，所以周小蔷哭了一小会以后，还是努力把眼泪憋回去了。她看到赵贝贝肩膀湿了一大片，连忙扯了好几张纸去擦：“对不起对不起！”

　　赵贝贝看她终于不哭了，松了一口气：“没事没事，少女的眼泪比珍珠还珍贵。”
　　她抽了几张纸替周小蔷擦眼泪：“还好我的校服昨天刚洗过，不然把你漂亮的小脸蛋都蹭脏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周小蔷还是心事重重。
　　林沐看着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

　　林沐一本正经地教训她：“吃饭的时候要专心啊，想东想西会消化不良。难怪你都长不胖。”
　　周小蔷反驳：“才怪！每天被你逼着吃这么多，我觉得我这几天肯定长胖了。”

　　“是吗？反正从脸上看不出来。”林沐伸手捏周小蔷的脸，“根本没肉啊，都是皮子，手感不行。”
　　“哎呀，疼疼疼！”周小蔷龇牙咧嘴地叫唤。

　　林沐笑着放手，开始专心地舀鸡汤。
　　怎么能不专心呢？鸡汤上那层黄澄澄的油，是周小蔷不喜欢的。一定得撇得干净点，不然这个丫头是不会喝的。

　　好不容易撇了一碗没油的清汤，又加了一个鸡腿进去。林沐放下碗认真地说：“这样吧，改天我买个电子秤，你每天都称一下，就知道到底长胖没有了。你要是长到100斤，就给阿姨发个红包。”

　　周小蔷无语：“我才一米五几，100斤那得多胖啊……那真的是圆滚滚的小猪了！”
　　林沐问：“你现在多少斤啊？”
　　周小蔷眯着眼睛想了想：“高一的时候入学体检是81斤，现在应该不止吧。”

　　“我的天！那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林沐把另一个鸡腿也夹到那碗鸡汤里，“要不先定个小目标，长到90？”

　　周小蔷看着碗里的两个鸡腿，几乎要哭了。
　　沐沐哥哥，你对我真好。我怎么回报你呢？

　　“回报什么啊，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肯定会这么说。
　　但是这个世上，哪有应该的事呢？

　　连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没有“理所应当”地爱我，你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怎么能说是应该的呢？

　　你对我的好太多太多了，我欠你的太多太多了。
　　我知道你不求我的回报，但是我真的希望可以回报你啊。

　　周小蔷又想起赵贝贝的话，一时间有些头痛。
　　到底怎么样才是正常的？
　　到底怎么样才是对的？

　　林沐见她半天没说话，问：“安安，你在想什么？”

　　哎，自己的纠结和烦恼，自己慢慢理顺吧……

　　周小蔷实在不愿意拿这种小事去烦林沐，随便抓了一个笑挂在脸上：“我在想啊……我以后一定要努力赚钱，到时候给你买好多好多东西，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刷我的卡！”
　　林沐温柔地看着她：“好啊，我等着那一天。但是首先，你要把这碗鸡汤喝了。”

　　又是撑得肚子滚圆，脑供血不足的一天。
　　香香的被子裹在身上，肚里满满，大脑空空，不饥不寒，不忧不虑。

　　周小蔷觉得此刻也很幸福了。
　　睡吧，睡吧，别想那么多了。

　　回学校的路上给赵贝贝买了一板巧克力，她还是没办法忍受欠别人的感觉。
　　不过，赵贝贝接到巧克力挺开心，周小蔷看她开心自己也很开心。
　　整个下午心情都还不错，直到放学的时候夏夕带着一群人来找她。

　　面前这一排人……有的看着面熟，有的完全陌生。
　　但是看到他们一脸愧疚的表情，再看看旁边一脸阴沉的夏夕，她瞬间明白了。

　　夏夕吼了一句：“都愣着干什么，说呀！还要我帮你们报幕吗？”
　　教室里瞬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对不起”。

　　“不够齐，重来！”夏夕很不满意。

　　第二遍夏夕仍然不满意：“还是不够齐，我说你们一个两个吓唬人的时候还不是挺齐的吗？现在道个歉是怎么了？”

　　“我来给你们喊口号，一、二、三！”
　　“对-不-起！”

　　周小蔷觉得有点好笑，但更多的是尴尬。她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人墙，觉得很有压迫感，只想快点离开。她飞快地收拾好书包，一边说着“没事没事”，一边窜出了教室。

　　夏夕追上来：“你就这么原谅他们了？”
　　“那不然还能怎么样啊？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起码让他们吃点苦头才行。”

　　“那你帮我去打他们？”周小蔷无语得很。
　　夏夕愣了：“秘书还要兼打手啊？”

　　这孩子真的是……傻得让人不忍吐槽。
　　周小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打手喝不喝可乐？”
　　夏夕笑得无比灿烂：“喝！”

　　坐在车上喝着可乐的夏夕还是不太开心。
　　周小蔷拿手指戳戳他：“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不爽……”
　　“啊？为什么……因为可乐不是樱桃味的？”

　　夏夕把可乐盖拧上：“不是，就是觉得你心太软了，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
　　周小蔷无奈地笑了：“我当初要是没放过你，你还在这喝着可乐和我说话？”

　　没想到夏夕一下激动起来：“对啊，我就是不爽这一点啊！”
　　“啊？”

　　“你不应该对伤害你的人这么心慈手软，这样以后欺负你的人会更多的！你今天不应该放过他们，当时也不应该放过我，应该狠狠地把我们整熄火才对！”

　　真是应了那句话，我发起疯来连自己都打。

　　周小蔷强压住把他丢出车外的冲动，耐着性子说：“你少在这里给我发疯，我明明给你买的是可乐不是酒。”
　　夏夕好像听不见她说话，又蹦出一句：“还，还有……你对他们怎么能和对我一样呀！”

　　得，真的疯了。
　　周小蔷决定放弃挣扎，做个安静的观众，看看他今天到底能疯到什么程度。

　　“我虽然做错了，但是第一，我认识你那么久了；第二，我之前表现都很良好的；第三，我那天也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嘛，也就算了。他们跟你八竿子打不着，又不怀好意，你居然也原谅他们了。哼，我不服，想想就来气！”

　　周小蔷听完了，轻轻地说：“不一样的。虽然结果看起来是一样的，但是你跟他们在我心里是不一样的。”夏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觉得自己需要喝口可乐，冷静一下。

　　但周小蔷接下来的话让他觉得喝多少可乐都不管用了。
　　她说：“他们只是同学，你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