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苏》纨执

1、程苏的短篇

　　0
　　未来纪元2000年，联盟双子星之一的蒋辛木少将迎娶中校之女姚绮罗。
　　北岸海际，尘埃战役取得胜利，联盟双子星的另一位，少将程苏牺牲。
　　——“你见过辛木这种植物吗？地球还在时我见过一次，那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花。”

　　01
　　程苏第一次见蒋辛木是在金星会议上，她的课题似乎有些无聊，除了坐在角落里一个男孩子在很专注的听讲，台下一半人都昏昏欲睡，大多是女孩子。来之前顾远说为了这次会议，将军信箱里的自荐信都满的扫了几车了。程苏扫过妆容精致到头发丝，强忍着不睡过去的女孩子们，实在不能想象。直到听见一句小声的“抱歉”，她侧过脸看了一眼那人匆匆而过的背影，似乎，长得不错。怪不得报名的人这样多。

　　蒋辛木在好友身旁坐下，抬眼看向台上正发表言论的女孩子，素白的一张脸，戴一副黑边眼镜，有些呆板，倒是一双眼睛生的很好，比星海还耀眼。好友偏过头看他，及时送上介绍
　　“那是程苏，听说很厉害，战斗和技术都拿了A，比你也不差了，将军可说了，有了程苏再加上你，联盟就有双子星了。”

　　蒋辛木一挑眉，当下觉得这姑娘有点意思。好友看到他这副样子一阵恶寒，颇为幸灾乐祸地说“别打歪主意了，这位程苏教授不食人间烟火，不好你蒋教授这口，上一个打她主意的人还在中心医院躺着呢。”蒋辛木和他打赌，这联盟只要是女性，小到六七岁，上不封顶，就没有能躲过他蒋辛木的人。

　　02
　　事实证明蒋辛木错估了程苏，他一连几天在研究所加班，可愣是连程苏的影子也没见着。等好不容易堵到了人，才发现人家根本都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程苏有个小问题，在专注研究时就会忘了其他所有的事情，典型的老学究思想，这是死党兼发小的顾远在被放了无数次鸽子后的沉痛总结。

　　所以几天后，当程苏在研究所被蒋辛木拦住去路时，她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曾经觉得人家长得不错这件事，眼镜上的分析屏及时地把蒋辛木的消息反馈给她，未来纪元人们可以通过智能及时获取对方信息，但像这样直白的，蒋辛木第一次见。

　　看着程苏面无表情地分析自己，蒋辛木忽然觉得很有趣，换了姿势靠在墙上，白色制服垂在腿边，身姿欣长，端的是风流倜傥，一副纨绔样子任君打量，半响突然开口道“好看吗？”程苏下意识回答“好看”，透过显示屏就看到了蒋辛木带着笑意的眼睛，蒋辛木那句话到底不假，他确实很有吸引人的本事，最起码，程苏没有把他打去住院。

　　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连带着说出的话都带着颤音
　　“不不不，不是好看，我，我……”
　　她的样子无措的像是只受了惊吓的小鹌鹑，让蒋辛木无端起了逗弄的心思，慢慢靠近了她
　　“那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他的脸离得实在太近，吓的程苏夺路而逃，隔了好远还能听到蒋辛木肆无忌惮的笑声，程苏回忆起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忽然红了脸，自暴自弃的为刚才不成熟的举动感到失望，拜托，她可是程苏，上一年的民众点评评语可是夸她成熟稳重，冷静自持。

　　耳边她的智能人未来冷静的分析“心跳加速，肾上腺素分泌过快，上次你出现这个数值还是被顾远拉去看脱衣舞娘的那次，你受到了惊吓。介于这次你的情况，恭喜你，你陷入爱河了。”程苏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呜咽，为自己的自控力再次感到失望透顶。

　　03
　　蒋辛木此人，聪明绝顶才学冠世，偏又生的眉眼风流，一年之内因为机甲出问题找他修理的人可以绕联盟两圈，为此将军的血压报警器隔几天就要爆一次，幅值波动太大，实在撑不住。

　　所以当程苏向他报到时，颇有一种将军看着她两眼都在放光的感觉，这不是错觉，因为紧接着他就一把拉过程苏慈爱地望着她平淡无奇的脸对属下说“看见了吗，技术人员，这才是真正的技术人员。”紧接着又痛心疾首的对“某位”不知名人员进行了一番大肆批评。

　　程苏总结了一下关键词，觉得无非就是因为蒋辛木抢了将军常年位居榜首的黄金单身汉的荣誉称呼。未来对此十分嗤之以鼻，表示不懂这些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但这个称号没过多久就换了人，据说是个小行星来的新兵，将军的书记官私下里偷偷八卦，将军的血压又爆了几个仪器，并且加紧锻炼身材誓夺第一。

　　蒋辛木掉下了榜首不是因为此人那张招蜂引蝶的脸被粒子炮轰了对穿，虽然联盟有一半人很希望是这样，但可惜的是，他的脸很好，并且一如既往的风骚。只是，他追求程苏的声势太过浩大，大概是为了明年的项目拉赞助，蒋辛木在双子星上放了一整晚的烟花，但程苏正在做试验没去，反正，在实验室里也能看见。程苏没去，倒是声势浩大把环卫署给惊动了，听说局长亲自来请，拉着他去写教材。

　　程苏正要感叹可以清净几天，但她显然低估了蒋辛木的战斗力，人在环卫署压着，花样倒是没落下，每天的早餐是要排很久的那家小福楼，中午的蛋糕要跨半个城市才能买到，傍晚的玫瑰是枫庄的午夜小种，带着水滴的花瓣，泛着冷冷的蓝。惹的众人红了眼，总之行动之迅速，规模之宏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04
　　顾远特地从拉美星跑回来把程苏转了圈的打量，觉得传闻中品味极好，审美出众的蒋辛木有可能眼瞎，倒是程苏一往的淡定，喝着茶晒日光，半响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抓耳挠腮，上蹿下跳的顾二傻同学
　　“他不喜欢我”
　　“为什么”
　　程苏看着窗外院子里的玫瑰，已经快要全部枯萎了“因为他的眼里，没有光，”正是因为不喜欢，所以才会那样肆无忌惮，因为不喜欢，所以不关心她也会难过。真正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这样呢。

　　人都说程教授年轻有为偏偏不通人情世故，但不代表程苏傻，一个随手就做出联盟最厉害智能的人，怎么会看不透一个人喜不喜欢自己。只是蒋辛木喜欢，她也乐得享受，毕竟，蛋糕是真的喜欢。

　　顾远倒是生了气，其实比起品性，他比蒋辛木好不了多少，前些日子还有女孩为了他登报求爱，可他转眼就牵了另一个女孩的手。但程苏是谁，是他从小看到大，那些年一起在枪林弹雨中同甘共苦，拼过命的死党兼发小，他不能让别人欺负她。
　　但其实，所谓的从小看大，是指他从流着口水开始看着程苏一路超智商长大，所谓的同甘共苦拼过命更是谈不上，在他在模拟室被打的面目全非，上蹿下跳的时候，程苏已经作为助教在监督了。但这显然不能阻止顾二傻同学对程苏的一腔关爱，虽然程苏觉得在很大可能上，顾远这只心机狗只是想借蒋辛木出名而已。

　　几天以后联盟大字报上顾远鼻青脸肿的照片占了一整幅版面，底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蒋辛木刚踏出环卫署的大门，就被不明人士攻击，附带了战斗场面的动图，战况之惨烈，让人不忍直视。

　　05
　　程苏去看他时颇为无奈的问“难道你不知道蒋辛木在上次的格斗大赛里拿了第三名吗？”“知道啊，这不才第三名嘛”程苏无奈的扶了额头“那是因为他要参加一个紧急会议，后面的比赛没去。”

　　顾远看着程苏快要翻到天上的白眼突然福至心灵道“你怎么知道他拿了第三，又怎么知道他去开会了，程小苏，你平时可不关注这些的。”程苏的脸“嗖”的变红，几次想开口反驳都失败了，顾远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程苏吃瘪的表情，笑得格外面目狰狞，目光猥琐，在看向一点时突然顿住转过身去。有温润柔和的声音从程苏背后响起“我也很好奇，可以告诉我吗？”

　　蒋辛木穿着病号服，一贯的俊美清隽，脸颊上有些细碎的伤口，仍是挡不住地帅气。程苏最好奇地就是这人明明一副风流做派，偏就生得一副好嗓音，听起来和风细雨，分外撩人。

　　蒋辛木约她去看星海，几天后会有大量的小行星迁移，应该会很好看，程苏看着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点了头。

　　每一次都是这样，明知这个人只是好奇，觉得新意罢了，不是真的喜欢自己，但是每一次，只要蒋辛木开口，她就会答应。她告诉顾远，蒋辛木不爱自己，但没有说，她喜欢蒋辛木，若不是因为喜欢，怎么会去关心他曾经都做了什么，唯有出于爱，才能让她装作无所谓的陪他玩所谓的爱情游戏。

　　06
　　几天后空间战役爆发，程苏和蒋辛木奔赴前线作战，用蒋辛木的话说“星海没看成，但还可以去银河系并肩作战。”一直以来人类和外星母舰的落差都是巨大的，所能依靠的也只有人海战术和指挥官的领导能力，几乎每一场战役，人类的损失都是巨大的。

　　出发前蒋辛木接了程苏的频道，调笑着问她“一会战斗结束了，可以直接把机甲开去你喜欢的那家蛋糕店，去不去？”程苏隔着电流似乎看到蒋辛木带着笑意的面孔，惹得她也弯了眼角，拉动操纵杆起飞“好啊，你可不要爽约。”
　　你看，蒋辛木总是这样熨帖，她不过多吃了几口，他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他这样的人，若是能喜欢一个人，该有多好。若是能喜欢她，该有多好。镜面机翼上反射出一张素白惨淡的脸来，有些死气沉沉，程苏想，到底不会是她，蒋辛木英挺风趣，她刻板呆滞，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对。

　　战况十分惨烈，透过前窗可以看到无数的战斗机像烟花一般坠落，但母舰始终平稳的在靠近联盟，未来在耳边报告战损情况，但时间越久，程苏就越是慌乱，没有蒋辛木，未来的报告里，机甲存活人员中没有他，战损人员里也没有。
　　“蒋辛木呢？他在哪里？”

　　躲避过一个粒子炮,程苏反手进行攻击，向来以沉稳著称的她因为手抖居然放了空弹，她一边躲避敌方攻击，一边搜寻蒋辛木的信号，但无一例外，查询不到。程苏连接战舰讯号，请求落地进行搜查，被战舰拒绝。要知道，如今的战斗基本都是靠双方火力压制，联盟的机甲都采用了最坚硬的材料制成，机甲内还配备了安全仓可以自动脱离受损机甲，等待救援。只身前往地面，无疑是找死。

　　但那是蒋辛木，是那个倚在墙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蒋辛木，是说要去和她看星海的蒋辛木，是约好了等战争结束一起去买蛋糕的蒋辛木，是她喜欢，很喜欢的蒋辛木。
　　后来顾远问她，怎么就敢只身一人闯进火力圈去救人，程苏看着窗外流光闪耀的夜空，眼神温柔带笑“对我来说，他是亿万银河，是浩瀚星海，也是，我最伟大的战争。

　　地面上到处是残骸，联盟的，母舰的，一层压一层，从很久以前就堆积在这里的，灰蒙蒙的一片，仿佛从绝望中生出的灰。

　　程苏一片一片的找过去，战场上到处是放射性物质，未来在耳边不停发出危险警告，但她就是执拗而决绝的寻找，直到在废墟背面的石墙后看到躺在安全囊里的蒋辛木，他受了很重的伤，浑身是血，额角的血浸染了大半张面孔，但那双眼睛还是半睁的。程苏在一瞬间被卸了所有力气，腿软的几乎站不起来，眼前雾蒙蒙一片，她想，幸好，幸好蒋辛木还活着。

　　在蒋辛木视线的最后，他看到程苏跌跌撞撞地跑向他，她的眼镜不知道丢去了哪里，头发也在躲避中散了满肩，可她那样无畏勇敢，好像这不是枪林弹雨的战场，不是生死的瞬间，她的眼里纯澈地只有他，蒋辛木感到一阵心悸，在昏过去的瞬间他想，原来程苏也会哭啊。

　　07
　　蒋辛木在医院躺了几天，探望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就是没有程苏，将军看着他惨不忍睹的脸颇为贱兮兮的表示，程苏接触了放射性物质，正在进行隔离治疗。时代发展到现在，联盟已经具有可以治疗辐射的仪器，只要不是太严重，就只是时间久一些的问题。蒋辛木掀了被子瘸着腿就往外跑，英勇的连将军都无比感叹地拍了几张照片传到网上，姿势扭曲堪称黑照。

　　他是那样直白的人，不擅长藏匿心思，有了喜欢的人，只希望能快点告诉她。

　　于是程苏一睁眼就看到眼前一张偌大的脸，蒋辛木竟然开了隔离舱就这样抱着她，“蒋辛木，我身上还有辐射和病毒，你快先出去。”回应她的只是更紧地拥抱，这一次，程苏在那双素来带着笑意的眼睛里看到流光闪烁
　　“程苏，我喜欢你。“
　　原来这个人喜欢一个人时会是这样，世上情话万千，他只说最简单那一句，偏生，程苏喜欢。

　　难得起了揶揄的心思“怎么蒋教授，我还以为你早就喜欢我了。”蒋辛木抱着她不松手，小孩子般嘟囔“之前不算，我们重新来过，重新来过。”

　　这样做的后果是连带着蒋辛木也被关进了隔离舱，结果他死乞白赖地让人家给他连了程苏舱内地通讯器，每天捧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笑话大全逗程苏开心，神情之狗腿，言语之谄媚让程苏哭笑不得。

　　08
　　他们两个人牵着手跨半个城市去买蛋糕，明明用光缆几秒钟就可以到的事情，却愿意花几个小时来完成。那时候战争已经很紧迫了，因此程苏的实验必须加快脚步，她几乎整天整天地待在实验室里，有时候做实验累了，一回头就看到蒋辛木，有时候在做自己的事，有时趴在桌子上补眠，但大多时候她一回头就能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这是人类最开始表达爱意的方法，那样简单浑朴，却万般打动人心。

　　有一天晚了，两个人在公园散步，或许是太过寂静，程苏伸着小指悄悄勾过蒋辛木的，低下头笑得像个偷了糖果的孩子，蒋辛木低下头来吻她，盛着星月夜的眼睛璀璨明亮，程苏踮起脚迎了上去。世间若有一个人能让程苏如此勇敢，那只能是蒋辛木，也只有蒋辛木。

　　那一年的冬日，蒋辛木在一个深夜里向程苏求婚，那时候程苏的实验已经完成测试，可以投入使用。她刚放下报告，就见蒋辛木进来送咖啡，伸了手递给她，程苏感到指尖一凉，垂眸就看到一枚戒指戴在无名指上，他也不知道怎么量的尺寸，竟然十分合适。

　　她抬眸去看，意外的看到他红了的耳尖，又偏偏嘴硬“带上了就是答应了，不给反悔的机会。”程苏看着他笑出声来，“你不把你的那只给我，是不想要我给你带吗？蒋辛木迅速的拿出另一只放在她掌心，好像害怕慢一步她就要反悔一样。

　　窗外是繁星点点，蒋辛木低下头来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吻，像是蝴蝶翩跹过
　　“程苏，我们结婚吧。”
　　“好”

　　几天以后，将军命人从研究所请走了程苏，急切地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空间战役带来的危害终于影响到联盟，程苏第一次见那个一向没有正形的男人穿着军装立在自己面前，第一次这样郑重的请求
　　“导致空间战役的是一份绝密档案的失窃，程苏，你是时空晶片的开发者，我们需要你回到过去销毁文件。”
　　“我改变了过去，那现在呢？”
　　程苏看到他眼里的不忍和无奈，他是程苏和蒋辛木的好友，但首先，他是联盟的将军，他的声音带着千帆过后的沧桑，“程苏，我们都知道答案。”

　　09
　　走廊里回荡着程苏绝望的哭声，像是野兽频临死亡时地哀嚎，痛苦挣扎，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这个女孩子要去面对的是什么，她会失去现在的一切，包括她最挚爱的人。这样的大义本不该由她来承受，但她是程苏，在作为程苏前，她先是联盟的军人。“一切为了联盟”，是每个人曾经许下的承诺。

　　程苏用那枚求婚戒指作为载体盛放晶片，作为介质，它不会随时空转变而消失，它会成为永恒。

　　除去那些辉煌的荣耀，她不过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只想和心爱的人相守一生。留下这一点念想，已是她最大的让步。

　　后来那枚戒指被人镶嵌在手镯里绽放在另一个女孩子腕间，到底没有埋没她的一番心思。只是终归有些可惜，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孤零零地被封锁在实验室深处的玻璃柜中，属于它的另一半早已在时空中消散，明明是对戒，明明应该被戴在有情人的指间，却只剩它了。

　　像是程苏孤注一掷地执念，像是她绝望悲凉的爱情。

　　程苏在黑暗中闭上眼睛，蒋辛木的脸不断闪过她的眼前——牵着她的手低头呢喃的蒋辛木，低着头做实验的蒋辛木，穿着战斗服要出发的蒋辛木...
　　一幕幕全是他。
　　实验人员看到她挣开带子，向外跑去，而将军就立在门口为她让路，甚至伸手拦下了要去追赶的人员，所有的人都看到，将军看着程教授离去的背影，目光悲悯，他颓然坐在地上捂住脸颊，“已经来不及了，就让她去吧，联盟欠程苏太多了，就让她放纵这一次。”像是印证这句话，程苏的手上晶片发出幽蓝色光芒，时空逆转开始了。

　　蒋辛木被推门声惊了一下，是程苏。他们已经几天没有见了，她看起来和往昔不太一样，或许是一路跑过来的，有些急促。

　　她快步走到自己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那样热烈哀伤，好像下一秒就要化为灰烬“蒋辛木，如果时光倒流的话，你爱我吗？”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哀伤，让他甚至忽略了话中的歧义，她没有问他，会爱吗？而是问他，爱她吗？蒋辛木下意识的说“爱”，他看到程苏的眼睛涌出泪来，眼神绵延，像是倦鸟归林，鲸落海底，疲惫中带了些欣喜，“我也爱你。”

　　而后似乎时间有一瞬间的停滞，再抬眼时面前已经空无一人，他想，是在做梦吗？等回去一定要告诉程苏。可蒋辛木不会再记得了，他不会再记得那个在战场上奔向他的女孩子，不会再记得他曾说要永远和她在一起，不会记得他还要告诉程苏，下班了去买蛋糕，今天可以买两个。他再也不会知道了，那句我爱你，是一个女孩子所有的真心，她为了大义舍弃了爱人，时空改写，所有的人都不会察觉，只有她将永远与时间错离，活成局外人。

　　10
　　程苏再回到联盟时周围空无一人，晶片在她指间泛着幽蓝的光，一闪一闪，像极了蒋辛木当年送她的蓝色玫瑰。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她慢慢缩下身子坐在地上，黑暗中有亮光不断滑落她的脸颊。

　　门外是另一个喧嚣的世界，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没有知道，一个女孩子刚刚失去了她的全世界。大家都各自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情，交流声，机器声彼此交缠。她几乎是要撑着墙才能走出去，她想只是销毁了一份文件而已，什么都不会变的，但从蒋辛木办公室传来的女孩子的笑声，是那样明朗，戳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程苏透过窗子看过去，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眼睛里闪着灵动的光，笑起来好像整间屋子都明亮起来。有同事从她身边过，抬眼看了屋内一眼，八卦地说“那是姚中校的女儿，姚绮罗，是咱们蒋少将的女朋友，般配吧。”

　　她几乎是忍着才没有推开门，她想去找回自己的爱人，她想说“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她还有许多许多话要对他说，但是都来不及了。她看见蒋辛木看着姚绮罗的眼神，流光溢彩，仿佛盛着他的整个宇宙。

　　然后她听到，虚空里似乎有声音说“程苏，一切都结束了。”

　　11
　　程苏最后一次见蒋辛木是在离开的路上，她向将军请求离开联盟前往遥远的艾普星，将军虽然不舍，但看到她死寂的眼神忽然不忍心拒绝。

　　蒋辛木是和姚绮罗在一起，两个人不知说到什么，同时笑了起来，看起来美好的让人难过，程苏低下头换了副笑脸迎上去
　　“蒋教授，姚小姐，听说两位要结婚了，恭喜啊。”

　　姚绮罗笑着邀请她去观礼，程苏摆了摆手上的调任书向他们道别“任务艰巨，估计到时候回不来了，提前，恭喜你们了。”擦肩而过时，她偷偷看了一眼蒋辛木，他的目光平淡，低头看未婚妻子时饱含爱意。

　　那个等她到深夜的蒋辛木，低头浅笑时笑眼弯弯的蒋辛木，已经和她相去甚远了，他们之间隔了漫漫时空，哪怕宇宙逆转也找不回了。程苏突然觉得，有什么就要破土而出的感觉，她忍不住冲他的背影喊“蒋辛木”
　　蒋辛木愣了一下，转过身来“还有事吗，程教授。”
　　程苏对着他一笑，抚了耳边碎发，眼眸流转间敛去眼底流光
　　“没什么，突然忘了。”

　　后来的很多年，程苏始终致力于为星际安全作出贡献，穿梭时空带来的副作用摧毁了她的身体，她开始遗忘了很多事，包括蒋辛木。

　　直到在北岸海迹牺牲前，她才再一次记起那个满是星辰的夜晚，落在她唇上的那个吻，伴随着蒋辛木说的那句“程苏，我们结婚吧。”以及联盟盛大的烟火，她想，他今天大概会很开心，也不知道蒋辛木穿礼服是什么样子，一定很好看，可惜我看不到了。随后，伴着机器轰鸣声，一切都在她眼前消散，直到化为一片黑暗。自此，星际开启了长达数百年的太平。

　　终
　　后来，已经是耄耋老人的蒋辛木在见过一个年轻人后前往了艾普星，他在那里遇到了程苏的人造人——未来。

　　有一日月光正好，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问未来，
　　“爱是什么？”
　　未来低下头看着桌子上那一株小小的植物，目光绵延温柔，“爱一个人就是你的眼睛里有亿万星河。”未来的档案库里有千万种关于此类问题的答案，但在那一刻，她看着蒋辛木已不再年轻的眼睛，下意识的就模仿出了程苏当年的举动，那是她看了一本爱情小说后问程苏，“爱是什么？”程苏就做了那个动作。后来，未来在一本关于古地球植物集的书中看到，那株植物叫辛木。程苏用一颗蓝晶石从尤克人商贩那里换来的，一颗蓝晶石在联盟甚至可以买下一座城市，而程苏只买了那一株脆弱而微小的花。未来一直记得程苏带回花的那天，她小心翼翼的捧着它，就好像捧着的，是她的整个星河。

　　后来的星际像程苏所期望的那样，有了盛世太平，一切都回归平和，却再也没有人知道，蒋辛木，也曾爱过程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