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镜》阿佈

30、第三十章 自尊心

　　又是一个周六晚上，洪流还是约了何茜去看电影，他们不在校门口那个录像厅看影院下架的老片子，每次总是去电影院看最新上映的。何茜想起杜若冰的提醒，想要拒绝邀请，以此降低和洪流交往的频率，但每次都敌不过新片的诱惑。
　　这次看的是陈凯歌导演的《霸王别姬》，主演张国荣和张丰毅都是何茜喜欢的。她正在为程蝶衣第二次背错那句“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的台词而唏嘘叹惋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一声鼾响。转头看看，洪流四仰八叉摊在座椅上睡得正酣，脑袋正巧失去平衡要靠过来，快落到何茜肩膀上了，何茜赶紧一推，洪流哆嗦一下坐坐正，迷迷糊糊问一句：“结束啦？”
　　“还没”
　　“哦”
　　没多久，鼾声再起，何茜感觉到肩膀上仍是落下了重负。这次她不再推了，她知道推也没用，不多久那脑袋还会再落下来的，心里不由得涌起一丝反感 。
　　散场时，随着周围的座椅收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洪流醒了。
　　“呦，不好意思啊。”他的脑袋终于离开了何茜的肩膀，直起身子撑了撑腰。
　　何茜没说话。俩人离开了影院，一人一辆自行车推着走了一阵。
　　“刚才真的不好意思啊，不小心睡过去了，你肩膀酸吗？怎么不叫醒我？”洪流打破沉默。
　　“没关系，看你挺累的……以后……我们还是别来看这种文艺片了。”何茜欲言又止。
　　“不是……唉，我昨晚和同事换了夜班，今天家里又有事，一天一夜没睡才……”
　　“真的没关系，只是……”何茜再次欲言又止。
　　又沉默地走了一阵，何茜正想骑上车，洪流说：“阿茜……阿茜，我能这么叫你吗？我听你同学都这么叫你。”
　　何茜笑了一下表示认可，想了想，又说：“也不全都这么叫，各人习惯而已，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了，名字而已，无所谓的。”
　　洪流感觉受了鼓励，就很顺的再叫了一声：“阿茜”，突然就停下脚步，撑起自己的自行车，转到何茜身边一把抓住她没扶着车把的手，一鼓作气说了下去：“我把我们的事和家里说了，明天周日，我爸妈和我姐姐夫都休息，我妈说请你到家吃个便饭，我十点钟来接你去我家，好吗？”
　　何茜吓了一跳：“我们的事儿？哦，哦。”何茜完全蒙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刚才还在想着该如何委婉地和洪流降低交往的频率，拉开些距离呢。
　　“阿茜，我……”洪流盯着何茜的眼睛俯过身来。
　　“洪流，我是外地人，师范生毕业分配一般都要回原地的……”何茜打断他，抽出手来，放回自行车把上。
　　“没关系，我姐说你们学校已经在试行双向选择了，等你快毕业的时候让我家里帮你在省城找家单位就能留下来了。”洪流信心满满，再次急切地抓起何茜那只手。
　　“可是……”
　　“别可是了，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洪流说着竟然一把将何茜拉入怀中，低头吻了下去。
　　“别！唔……别！”何茜惊慌不已，赶紧双手撒了车把，用力挣扎，两辆自行车一起轰然倒地，终于打断了洪流的深吻。
　　“洪流！我以为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何茜擦着嘴忿然道。
　　“阿茜，对不起，我不是要冒犯你，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洪流顿了一下，又说：“我爱你”，说着又要将何茜搂入怀中。
　　“可我不爱你！”何茜退后一步大声喊起来。
　　“为什么？刚才是我太鲁莽了，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生气啊。”洪流有点委屈。
　　“不，洪流，我不是为那个生气，我没想到……我只是拿你当普通朋友而已，我没想到……”
　　“阿茜，我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我们不是很聊得来吗？你不是很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不，是的，不，洪流，和你做朋友是不错，但我对你并没有那种感觉，我们不合适。”何茜语无伦次了一瞬后终于斩钉截铁地说。
　　“我们哪里不合适了？你看不起我是不是？你是大学生，我只是个小工人，所以你看不起我，觉得我配不上你，是不是？”洪流突然变敏感了。
　　“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
　　“那你说，那你说说看，是因为什么？”洪流咄咄逼人起来。
　　何茜被他问得语塞。
　　“哈，大学生！你们都是这么看不起人还不肯明说出来，一帮虚伪的人！”洪流愤怒地回身扶起自己的车：“何茜，我看错你了，是我自作多情，癞蛤蟆以为能吃到天鹅肉了。”洪流苦笑一声跳上车扬长而去。
　　“洪流……”何茜冲口而出叫了一声，但声音还没全部出口就弱了下来，她想：算了，他这样想也好，就此不要来往了，省得自己一直为难该如何调整和他的关系，男女间要维持在普通朋友关系上好像真的很难。
　　看着洪流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何茜也扶起自己的自行车慢慢骑回学校。这段时间，洪流的出现让她抚平了与严粟分手时被伤到的自尊心，现在她知道自己也伤害了洪流的自尊心，这是她一直竭力避免的，但终于还是发生了，所以她也有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