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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药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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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慬回了浮屠舍,甫一入院,便有道黑影嗖的一下撞上来。
“咕啾!咕啾!”
一只红喙大白鹅扑腾着蹿到老国公怀里,险些滑下,被眼疾手快地托住了鹅屁股。
“又重了!”
老国公从扫雪堂一路走回来,仍未消了满腹火气,没心思跟它玩闹,很快松了手。
大白鹅往下滑,翅膀又扑腾起来,稳稳落地,“咕啾”叫唤两声,见主人没理它,自觉闭了嘴,迈着两只小脚掌亦步亦趋跟上去。
主人进屋,它也大鹅展翅,缩着小脚掌轻盈越过门槛,跟着进去依偎在落座案后的老国公腿边,十足亲昵。
香炉青烟袅袅,安神香气祥和。
老国公刚坐下便闭目凝神,手掌按在胸口上,许是方才争执,余怒未消,心头悸动引起微微刺痛,许久,他才睁开眼,垂手摸了摸安静依偎的鹅脑袋,冷肃的面色渐渐温和,目光平静。
“郎主。”
李福送走新客,许久才回。
“奴方才去了沈公处,说是改了新药方,试上一试,兴许能根除娘子的弱症,只是眼下还缺一味木威喜芝作药引。”
能治便是好消息。
仿佛连日来的阴云终于散开,时慬面上难得露出喜色,“那是何物?可好找?”
李福有些为难地摇头,“怕是难寻,当日娘子气息断绝,沈公给她服下的那颗药丸堪比起死回生,其中便有木威喜芝,那木芝乃万年茯苓所化,生于人迹鲜至的山林,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当年沈公涉足深山密林,才偶然得了一株。”
时慬微皱眉,“若能轻易得到,便不当是救命之物了,可知济生他当年在何处寻到的?”
李福道:“是在通州。”
时慬沉吟片刻,吩咐道:“立马传信给阿湛,道姈娘急病,让他去通州寻药。”
李福想了想,“大郎上月才回信来,人在青州,如今也不知到了何处。”
青州距通州,咫尺逾千里,就算昼夜不休赶路,也得约三四日才能到。
“那就去找!”
时慬沉声,似是带了气,“放他在外游学大半年,一点也不惦记家里,眼下妹妹险些都......总之传信给他,尽快寻药回来!”
“若大郎问起病因?”
时慬揉两下眉心,“先瞒着罢,待他回京再说。”
李福颔首应是,又问起:“娘子眼下还睡着,郎主可要过去?”
时慬看了眼窗外天色,低头摸着鹅脑袋,“还睡着,我便不去了,你让碧桐多督促着些,按时用饭用药,莫误了身子。”
这几日祖孙在一块,时姈睡着的时间居多,偶尔见上一面,没说几句话便犯困,时慬坐在床边看着,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孙女似乎在疏远自己。
“郎主。”李福低声提醒,“再过两日是八月初六了。”
时慬闭目养神,手揣在袖里,“去吧,寻药的事要紧。”
李福明白他的意思,无声退下。
......
寝屋里灯火微明,照亮了青衣婢女一如往常冷淡的脸庞。
时姈静静看着她,等她回答。
碧桐垂眸道:“奴遵从娘子之命。”
答得极快,没有丝毫犹豫。
“说谎。”
时姈忽然掀开厚棉被,抱着小绒毯溜下床,赤脚立在地上,目光露出与憔悴面色极不相符的睥睨之态,“你是我的婢女,祖父让你给我盖被子,你也听话?”
碧桐轻声道:“对娘子好。”
“你顺从对我好的人,还是对我好的事,还是我这个主人?”
碧桐视线往下落,看到了小娘子踩在织锦地毯上的脚,往上一截纤细娇嫩的小腿裸露在外,被微凉的空气激起一层细细的疙瘩,尽管不住打着颤,仍要顽强立住。
病未好,如此行事会再着凉的。
想起方才李福过来亲自叮嘱的话,碧桐垂头顺从道:“娘子如何说,奴便如何做。”
“比眼色,你比碧梧还差些。”
本也是试探她的态度,听她这般回答,时姈轻哼一声,算是放过她了,连跺两下冰凉凉的脚,嘴里嘀咕着冷,又飞快爬回榻上拿厚棉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我再问你,七月十五那日,你去了哪里?”
老国公也问过这话,只因时姈那日出门只带了两个婢女,葭倚随从在明,碧桐潜伏在暗。
这是第二遍回答,碧桐不需要再回忆,径直道:“奴奉娘子的命令,一直在暗中找边郎君,只是寻遍畅园都不见踪迹,正要寻娘子复命,便听闻畅园湖边出事了,奴赶去时,四皇子殿下的人都围在岸边,娘子已经跳下去了。”
说到最后一句,碧桐声音愈低,像是不忍。
时姈心想也没什么忌讳的,当时她刚穿过来,稀里糊涂以为做梦呢,寻死也极为痛快,以为那样梦就醒了。
眼下回想起来,也不知该不该后怕,毕竟鬼门关走一遭,依旧好吃好睡,反倒是刚才被原身结局的噩梦给惊了一身汗出来。
不过碧桐提及的边郎君,想必就是男主傅边恒了。
男主傅边恒,又名傅堃,原是流落民间的二皇子,机缘巧合之下被皇帝的堂弟平陵郡王捡了回去,认作养子,冠傅姓,取名边恒。
说来也可怜,他本是正统的皇室血脉,储君候选人,却因平民出身的养子身份,被上京的权贵子弟戏言其是落入凤凰巢的野鸡,受尽歧视与轻慢,平陵郡王虽有耳闻,也不曾替他正名,反而禁止他入官学,只拘在家中读书识字。
这些经历显然给男主留下了极深的创伤,以至于后来意外从平陵郡王口中得知身世,这份自幼因身份落差带来的屈辱与养父隐瞒实情的背叛在心底不断交织,化作浓烈的愤怒,又赶上平陵郡王不许他入官场,男主的不甘与怨恨彻底爆发,决心夺回身份,谋取皇位。
黑化后的男主隐瞒身份,以边恒之名入宝文书院任职助教,耐心潜伏,寻找恢复身份的机会,不惜一切代价利用身边所有人充当垫脚石,包括前期与他相认没多久的女主,自然也没放过家世显赫却只单恋男主的原身。
既然原身去畅园湖与男主有关,时姈秉持宁信有,不信无的多疑信念,大胆猜测原身与女主的这场冲突戏与男主有关。
只是她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借口明着问那天的起因经过结尾,怕惹碧桐生疑,便装作情绪低落,在被子里踢了恼怒的一脚,“那你说,边郎君他莫不是去找那个人的?”
没有指名道姓,碧桐却心知肚明。
没听到回答,时姈更不高兴了,“问你话呢!”
碧桐只好说:“奴不曾看见,不敢回话。”
时姈眸光一转,决定再勇敢一点出击,托腮烦道:“也不知是不是这场病闹的,我好像记不清那天为何跟她动手了,你说我是不是看见了边郎君和她在一块,才没忍住动的手?”
不记得了?
碧桐没有深想,只当小主人病糊涂了,可惜她着实不算个健谈的婢女,若是碧梧在这儿便好了。
“若边郎君在场,该不会放任娘子与孟娘子动手。”
碧桐还是犹犹豫豫接了话,或许是看在小主人的语气着实透出几分令人不忍苛责的颓然。
努力迂回说话,意图再套点线索出来的时姈:......行,她放弃,她真不适合套话这门嘴上功夫。
碧桐就是个毫不知情,只会埋头执行主人命令的工具人。
时姈兀自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关心她,“葭倚被祖父罚了,至今起不来床,那你身上的伤呢,可好些了?”
那日随原主出去的奴婢侍卫,大都因护主不力被老国公重罚了,没理由漏了一个被原身支使出去的“地下”工作婢女。
驭下之道,讲究虚假关心。
碧桐果然有些惊讶,“奴身骨强健,并无大碍,娘子若有吩咐,尽可示下。”
这急切解释的态度,像是生怕被人嫌弃无用。
时姈在心里给她敲了个“死忠”的标签,面上却淡淡颔首,高抬贵手不再折腾她,只说自己饿了,打发她去准备。
待用过饭,喝了药,碧桐收拾食案离开,时姈才悄悄从枕下掏出那本剧情册子,就着床头灯火,用眉笔沾石墨水把今日新得的线索仔仔细细记上去。
脑中有想法,就要落实到纸上,才好开拓新思路,酝酿新计划,这是她的习惯。
笔尖轻点纸面,精准无比地落在一个名字上。
沈穆。
也称妙春君,是老国公请来救她性命的神医,也是原书女主的大靠山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