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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她和怪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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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沉。
繁华街道背面阴影下,一个肮脏破烂如难民的人冷汗涔涔的软靠在墙面。
她喉咙发出短促而艰涩的喘息,身体则似无法支撑般贴着墙下滑,像条离水而缺氧的鱼。
袁椿的前额如被狠敲了一棍,肺部则被大气凶猛的挤压,仿佛要将她揉成一团肉酱。
直到此时,她提着的那口气反而松懈下来。
袁椿是个穿越者,却不是自己想穿越的。
她的老家——一颗可怜的蔚蓝星球,因被数百颗陨石轮番砸中,破碎成许多碎片。
而在第一颗陨石落地时,蔚蓝星球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生命就灭绝了。
星球迎来末路。
四面冲天而起的火柱,开裂震颤的大地,上空灰黑色滚滚而来的污浊气流。
世界末日发生在袁椿十六岁的生日当天。
她独居在位于五楼的小房子里。
星球爆炸就像戳破一个巨大的泡泡。小房子在这样的灾难中无比渺小。
梳理着羽毛的燕子,马路边蹒跚的老狗,熙熙攘攘的人群,连绵起伏的群山。
全都没了,毁了。
唯一躲开这场灾难的就是袁椿。
她是天生的超能力者。
和周围人一起看着灾难发生的她,面对那协同滚滚烟尘而来的陨石群,仿佛都能看见自己尸骨无存的惨状。
然而挡是难挡,逃还不容易么
袁椿想也不想,便逃之夭夭。
朋友,亲戚,楼下老狗,阳台鹦鹉。一个没带,一个没念。
因而迅如闪电,几乎才觉着不妙,人就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街道上的几个目睹她凭空消失的人惊呆般看着那位置。
又过了几秒,他们就彻底不在乎袁椿了,陨石就要在地面坠落。
……
原本漂亮的衣服在到达新世界散发出腐朽的味道。
新世界的气压、重力,细菌,都和旧世界不同。让袁椿吃了亏,但她本就不似常人,是以迅速适应。
这时袁椿才想起原来的世界。
她跑的倒很及时,鹦鹉和人都灰飞烟灭了。
心里有点不舍。
但这是不可抗力。
总不可能站在那不跑,去迎击陨石。
袁椿微微撑起软弱的身体。
因为气压或空气成分不同带来的影响,令她浑身发烧般的不舒服。
她有努力一把想站起来,但失败了,于是又缩回原来的位置。
抵达地没有偏差。新世界的人类并不少,有的会远远看她一眼,有的则目不斜视。
无论男女老少,他们的体魄都明显要比她更加健壮。
面对这些,袁椿没什么反应。
一方面人就是人,强壮能壮过虎豹豺狼?
另一方面还沉浸在被陨石砸的情景里。
又渴又饿,筋疲力尽,自然一动不动。只等恢复好再想办法。
袁椿没来得及休息多久,一个卷卷头胖乎乎小女童抱着三明治和一瓶水颠颠的奔向她。
胖女童明显对面前这位黑发的姐姐非常喜欢,用没有门牙的漏风奶音请求她收下。
“我不要。”
她微笑着摆手,声音嘶哑的说。
因为使用的是陌生的语言,袁椿不确定自己的发音是否足够标准。但拒绝的信念十分坚定。
那是不求回报的纯粹的善意。
接受小女孩的好意就能填饱肚子,也不用付出什么,甚至可以跟她回家洗个热水澡,从此在她家居住。
又弱小,又善良,还对自己很亲近。
但袁椿就喜欢对这样的人说不。
这是个顶好的好习惯。
如果她有许多不求回报的朋友,在世界末日时举家逃难,难免会遭殃。
卷卷头的胖小孩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执着的举着食物。
“我不要。”
袁椿再次说道。
胖小孩身体微微一抖,还是锲而不舍的想把东西从哪里塞给袁椿。
袁椿则没有再理她,更不接食物。
她不想浪费体力。干脆闭目养神,权当面前的事物不存在。
一睡便睡到夜色渐浓。
圆月的辉光十分微弱,街上也已无行人。
袁椿被拂面的冷打醒了,她回复了一点体力,却也十分有限。
一只身形和苗条的路灯杆别无二致的怪物从远处的位置走来,并停在少女面对的那座楼前。
身体细高,尖嘴,皮肤像蛙皮。
五米高,没有眼睛,毛发和耳朵,只有裂口般的一张嘴。
像人类一样直立行走。
怪物用某种奇特的波传递信息,靠这些信息寻找猎物和勘测环境。
食肉。会捕食人类作为食物。刀枪不入。捕猎时行动分外迅捷。群居。
它显然发现了她。
所以袁椿也注意到了它,她有意了解,立刻就对怪物的特点了如指掌。
怪物却没有如脱兔般迅捷的与看似孱弱的人类搏杀。
确认过眼神,不是对的人。
面对袁椿,它毫无敌意。
那脑容量小小的扁脑瓜,似乎极明智的判断袁椿不好惹,因而并不与她掰手腕。
袁椿明白它不会攻击,亦不敢当面大肆捕猎,就不管了。
她不想打架。
那一瞬间,双方通过意会,达成了模糊的默契。
怪物终于开始了捕猎,却并不在近处几栋楼,而退离至远处。
它的爪子十分尖利修长,有可回缩的倒刺。脖子和四肢也都能伸长。
玻璃窗不能阻挡它,被它舌头上的酸液侵蚀,瞬间腐蚀出一个大洞。
它将一只爪伸进楼里,灵活的一番拖拽。
什么动静也没有。
怪物缩回爪子,一个男性人类挂在上面。
她则看着它像小孩掏鸟巢一样破坏公寓楼。
仅仅是看着。
仿佛无论怪物觅食,还是人类被抓,都和她没关系。
男人在怪物的手爪上抽搐。
因为吸入和伤口沾染的毒素,他发不出声音,看他挣扎呐喊,就好像在看一部哑剧。
从他的角度正好看到那头怪物嘴里有四五排尖牙,让他更害怕了。
男人也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他腹部的贯穿伤流着血,面对这样的境况满脸绝望。
怪物连续抓了三四个猎物,才停止捕猎,重新开始移动。
随着怪物的移动,男人也看到了楼下有人。
眼见着怪物越来越近,乞丐般的人却一动不动,吓呆了一般只看着。
男人不想放过这个乞丐。
于是他拍打着,拼命想移开怪物的视线,让怪物注意到袁椿。
——比起在楼里费劲的掏,当然是近在手边无力逃跑的食物更唾手可得,不是吗?
他大概明知自己必死,想拽人垫背。
怪物利爪上狰狞的倒刺已经缩了回去,将挣扎中的男人十分顺滑的贴服的放置在地面。
巧合的是,距离袁椿十分之近。
他尝试了好几次用手去抓袁椿,没抓住。
毒素入侵了他的身体,令他很难动弹。
他虽然抓不住她,却还在看她的脸。
袁椿盯着他。
因为她一直看着怪物。所以从这个人被抓到摆在面前,她都知道。
他很抗毒。剩下的人虽然昏迷,他则看了她的脸和穿着,看的十分仔细。
汗水粘湿了袁椿的头发,她胸口仍然闷痛,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在此时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没有愤怒和憎恨,仿佛是遇到了什么稀奇的好事。
的确稀奇。
这不是袁椿第一次遇到如此想拖她下水的执着之人。却是第一个因此引她笑了的奇人。
这个人真的很机灵。
就算怪物把他忘了,袁椿又如何会放过他。
男人还在挣扎,他只注意了袁椿,所以他没看到在他身后那怪物收拢利爪一动不动的模样,它就像被驯服的猎犬。
狼群在头狼进食前,必不敢妄动。
兔子和老虎同席,怎会悠然吃草。
见袁椿的笑容,男人呆住了,他完全不懂为什么她能笑出来。
但当另外的猎物被轻缓的安放在袁椿面前,他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
离的那么近,怪物的凶性好似消失了一般,即不去觅食,也不动袁椿。连碰都不去碰到她一下。
猎物就这样一个不落掉下,它并未再抓。
袁椿又不笑了。
她站起来,从原先的位置上走开。
这是明晃晃的不自然事件。
单纯留下昏迷的活口并无不妥。此般情景被人看到,却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她不走,它只能退,不敢动筷子。
这是明晃晃的不干涉态度。
少女和怪物,在此时形成泾渭分明的两条平行线。
男人此时才似乎明白了什么,狠色消失无踪,哀求的眼神望着袁椿的背影。
怪物抓起男人,在他绝望的眼神里,将男人剩下的部分嚼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