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事当拿云[娱乐圈]》小楼一刀

1、第1章

　　评论界都说，颜栎，你一个选秀出身的小偶像，本来就是无人问津，出道之后也是糊作一团，到了现在，连唯一可供炒作的团体也解散了，还散得那么狼狈、难堪，丑闻满天飞，塌房塌破地平线。

　　你竟然还敢说，不想参加综艺节目，不想增加自己的曝光量，不想让粉丝过多窥探自己的生活，你配吗？

　　颜栎很久没有登录过社交媒体，今天临时起意想动手做饭，上网找菜谱，却不小心点进了弹窗新闻，流氓网页强制卡在屏幕，醒目位置赫然挂着她自己的名字。

　　一张截图摆在文娱版面的中间，即使是高糊画质也能看出鲜妍美貌，标题却是恶意满满，充满了攻击性。

　　颜栎看着那一身装扮，勉强回忆起来，那是上个月的某个娱乐采访，部分内容被营销号截屏放上来，痛斥她“高高在上，不知好歹”的态度，再往下一翻，又是混乱的粉黑骂战。

　　颜栎把满屏的评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短暂出神，脸色平静地退出了话题。

　　顺便在文娱热度榜上粗略扫一眼，可真是热闹非凡，什么红毯合影，某某造型抢眼，某某艳压之类。

　　毕竟今天日子特殊——瑶台盛典暨颁奖仪式。“瑶台奖”，是国内几个颇具影响力的电影协会联合设立的一个电影奖项，一向以公正、典雅、阳春白雪所著称。

　　奖项的这几个关键词，可以说是和颜栎半点不相干。也正因为如此，她被动拥有了一天完整的假期。

　　那是电影圈的盛事，美人如云，星光熠熠，吸引了绝大多数媒体的关注，似乎全世界的镜头都集中在了今夜的会场，聚焦在了那些美丽、迷人的脸庞。这个本就热闹非凡的夜晚，不需要她的存在。

　　自然，颜栎也拥有一张美丽的脸庞，在这个金玉其外的行业，算是人手一份的资本，没什么出奇，不值一提。

　　她又顺带着看了几则快讯，神情漠然，兴致缺缺。指尖在屏幕上停了停，又轻飘飘划开，把手机丢掉，整个人也往后倒，栽倒在沙发上。

　　客厅的天花板上悬着繁复璀璨的水晶吊灯，每个第一次见到这盏灯的人，都疑心它会掉下来。有朋友开玩笑似的说出这句话，反倒让颜栎更喜欢这盏灯，她说，被吊灯砸死也挺好的，漂亮、精彩、熠熠生辉。

　　落地窗外一片沉沉暮色，远处灯光模糊，最清晰的竟然是高楼上的航空警示灯，远离了城市中心，夜晚很安静。

　　颜栎走去窗边，手里握着一杯温水，窗户上映出的侧影柔和、恬然，几乎算得上沉静，与她一向对外示人的形象并不相符。

　　一杯水喝完，她慢慢露出一点笑容，这样一笑，立刻露出锋芒，又隐约有了点媒体所说的“高高在上、不屑一顾”。她把玻璃杯随手放下，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轻蔑，再度打开了刚才的网页。

　　经过这些年的反复锤炼，颜栎早就不在意外界的评价，但是，难免的，人之常情，她也想要知道——骂完了没有，骂到什么程度了？

　　顺着娱乐榜慢慢往下滑，“颜栎”这个名字在一步步往下降，她有些释然，又有些失落。

　　网友们的注意力转瞬即逝，轻易就能被牵走视线，这一次牵走他们视线的是——

　　颜栎愣了一下，几乎是不由自主点进了话题，#徐杳邈绅士#，#徐杳邈替女嘉宾提裙摆#。

　　画面中的女嘉宾并非没有姓名，她叫做宋棠，年纪轻轻、科班出身，虽然初出茅庐，却得到了不少赞誉，是上半年最卖座的青春片的第一主演。

　　但是，即便如此，当她和徐杳邈同时出现，便沦为了不值一提的女嘉宾，一块毫不起眼的背景板。

　　对于这类侧重明显、目的明确的词条，网友们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原因无他，徐杳邈这个名字，仿佛天然就该站在聚光灯下，理应占据所有人的目光。

　　话题里热度最高的是一张动图——身穿黑色西装的青年男子，身形挺拔、气质卓然，一束追光打在他的侧脸，勾勒出英俊倜傥的轮廓。

　　他身侧是身穿米白色礼服、裙摆迤地的窈窕女郎。

　　徐杳邈低头挽起一片垂地的白纱，宋棠羞怯回头，两人含笑对视，画面慢放定格。

　　在宴席之上、镜头之中，顺手替女嘉宾提起过长的裙摆，以免对方不慎被绊倒，这实在是一个太寻常的举动，在座百分之八十的男士都能做出来，放在这两个人之间，却平白多了几分旖旎味道。

　　果不其然，网友们纷纷表示太般配了！已经开始期待起两人的合作事宜。

　　有人爱凑热闹瞎起哄，自然也有人冷言冷语，评价道，“别做梦了，就宋棠这个水准，再过十年吧，或许就能拥有一段和徐杳邈擦肩而过的戏码了。”

　　即便是这么刻薄的评论，也不见宋棠的粉丝多说什么，只能看见清一色的“期待！期待！”

　　宋棠是新人，连带着粉丝也表现得谦逊卑微，倒也合情合理，但徐杳邈那一方也不出来引导舆论，摆出一副乐见其成的态度，这就有些微妙了。

　　难不成真要合作？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颜栎下意识就蹙眉，她管这个干嘛？

　　说来也有些奇妙，徐杳邈的团队这些年做了许多关于异性缘方面的营销，动辄就要和合作的女演员炒一炒恋情，凑一凑荧屏情侣。

　　这是非常冒险的宣传方式，一不小心就会被扣上“渣男”的帽子，偏偏大众却十分买账，或许在他们的想象中，徐杳邈恰巧就是这么一个魅力无穷，风流倜傥的形象。

　　大约六年前，二十岁的徐杳邈凭借一部年代剧里的美强惨角色一炮而红，自此以后，每当他出现在荧幕之上，几乎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潇洒俊朗的年轻军官，还有他死在黎明之前时，眼角落下的一滴眼泪。

　　带着这样一点倾慕与怜爱，大批粉丝蜂拥而来，支撑他走过了成名之前的最后一段短暂的坎坷。

　　那个角色叫什么名字来着？颜栎回忆着刚才看见的动图，无不讽刺地笑，时间磋磨之下，哪怕让他本人再去演，还能演出来吗？

　　颜栎临睡前去了一趟书房，翻遍了书架和柜子，手上沾了不少灰尘，终于在最底下的收纳盒里翻出了一沓剧本。

　　剧本边角卷曲，褶皱发黄，每页纸都残留着彩笔划下的笔迹，某段对话被圈起来画了重点，开头便是角色名，崔明尧。

　　一张照片从剧本里掉出来，颜栎瞥过去一眼，看见了风华正茂的“崔明尧”。

　　背景是剧组临时搭建的灰扑扑老建筑，“崔明尧”穿着白衬衫，衣袖挽到手肘，臂弯里搭着一件制服外套，他笑得明朗，却不是冲着镜头。

　　或许是午后阳光刺眼，他手上拿着一把折扇，摊开来挡在身边人的头顶。身边那个年轻女孩却不领情，撑着下巴拧眉看他，像是嫌弃他多此一举。

　　颜栎走近了一步，伸出手指，轻轻点在照片上那个年轻女孩的位置，明明就是她自己，脸上的神情却那么陌生，青春明亮得过分，有些刺眼。

　　照片依旧掉在地板上，颜栎没有去捡。

　　*

　　颜栎不喜欢回忆过去，世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她栽了很多跟头，隐约也多了一点处事的智慧，却总是欠缺一点运气。

　　十九岁那年，她站在舞台正中央哽咽流泪，断断续续说着出道感想，观众席里人影模糊一片，闪光灯飞快闪烁，她刚一眨眼，镜头就切到了别人，漫天金纸飘摇而下，零星一点落到了结块的睫毛膏上。

　　五人女团也有过小小的辉煌，体验过短暂的一呼百应、万人簇拥。

　　工作顺利的时候，成员之间的关系自然也不会太差，也有过柔软默契的时光，她们偷偷约好结伴外出，一齐瞒过工作人员，瞒过追机的粉丝，去传闻中十分灵验的寺庙许愿求签。

　　颜栎先抽出一支“浮云遮日”，再抽一次是“苏秦不第”，都不是好兆头，她脸上的神情僵了一下，队友看过来，她又立刻笑起来，把竹签丢回去，“我没有太当真啦。”

　　二十一岁那年，Confettis即将举办三周年演唱会，却在售票之前频频爆出丑闻，专辑抄袭、队内霸凌、恋爱劈腿、玉女隐婚……公司态度强硬，不肯推迟演出，于是，一步步走到了最后的局面——粉丝携带刀具进入会场，冲上舞台，观众纷乱逃窜，拥挤踩踏，数百人受伤，万幸没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依旧是面对镜头，依旧是站在舞台中央，颜栎这次没有再哽咽，她作为这个团队的队长，几乎面无表情地念出那几个字，Confettis正式解散。

　　漫长的假期里，她再一次去了那间寺庙，形单影只一个人，却抽到了“否极泰来”，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尴尬地愣在原地，后面的游客越来越多，夹在陌生人的推搡之间，她很快离开了。

　　在之后的几年，颜栎作为一个不够年轻、不够出名的唱跳艺人，定位模糊，姿态尴尬，所谓的偶像，失去了能够扎根的舞台，似乎出现在哪里都不太合适。

　　她偶尔会在晚会的后台碰见曾经的队友，各自发展不同，再见也是身份不同，彼此无话，点点头擦肩而过。

　　颜栎时常会想，大家看上去都过得很好，都走了出来，怎么就只有她，还时不时陷入重复的噩梦。

　　模糊的人影，愤恨的眼神，冲破天际的尖叫与呐喊，一把水果刀划过颜栎的手掌，定制的手麦重重砸在地上，粉丝拽住她的头发，在她耳边喊：去死吧！

　　手机不断振动，从床头砸在地上，屏幕朝上，显示有五六个重复的未接电话。颜栎骤然睁开眼睛，从噩梦中醒来，眼神短暂失去焦距，过了很久才平复呼吸，慢慢撑着坐起来。

　　凌晨两点，门铃锲而不舍地响，吵得人头疼，颜栎用力按着太阳穴，赤脚踩在地板上，扶着墙壁走去门边。

　　走到玄关处，门铃还在响，颜栎皱眉点开通讯画面，屏幕上乍然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黑色西装，衣冠楚楚，很熟悉，前不久才出现在热搜词条里。

　　他离得很近，近到让家用监控都捕捉到他眼里的隐隐不耐，从眉毛到鬓角的距离有几道斑驳的水迹，大概是流了汗，连睫毛里也有晶莹的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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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纸上娱乐圈，理想主义的主角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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