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七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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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始时，烟水的确是对那个任务极其抵触的。但朝夕相对的做了一年夫妻，即使只是演戏，也不可能真的没有半刻心动。
习惯了去卑微的追逐仰望一个人，忽然体验到了被捧在手掌心里的感觉，实在是很难不动容。
若说一开始，刻意与对方表现的恩爱，还有赌气的成分，那么近一年的时间下来，烟水却是真的开始有些贪恋这样的温柔了。
只要八岐想，他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夫君。
和八岐在一起的每一天，烟水都觉得像是在梦中一般。
可惜，是梦，终究会醒。
她怀孕了。
于是，神明终于有了借口，将她带走，并以此惩罚那难以掌控的变数。
一场精心布置的阴谋，最后再一次以神明的成功而告终。烟水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几年之后，她生下了一个男孩。
痛苦的妊娠终于结束时，她挣扎着想要看一眼自己的孩子。
但是青衣的神明抱走了他。
“他不能留在这里。”神明看着怀中半神半妖的婴儿，淡淡道：“我不会伤害他。他有自己的命数。至于你，与他还是不见的好。”
还是不见得好……
可不可悲，血脉相连的孩子生下来，几千年了，她居然连一眼都没有见过。
虽然早知这段感情注定不得善终，但失去孩子的打击依旧使烟水很长一段时间精神不振。她觉得她是恨的。恨那高高在上的神明，恨蓬莱岛上不染尘埃的仙人，最恨可悲可笑的自己。
这个世界实在是不公平。分明他们有着一样的面容，却又给他们截然不同的命数。
看着青年愈加的清贵出尘，烟水便愈加觉得自己肮脏污浊，尤其在那个海难中被冲上仙岛的少年出现之后，她心中的恨意几乎要达到顶点。
只消看一眼，便可以知道，那个男孩子喜欢他。
仙人将男孩留在了岛上，男孩就喊他先生。
仙人孤独的太久，等待的太久，他花了三千年的时间，才等到了一个牵住他的手的人。
彼时，他的心里，是真的没有半分风月的。他只是一个尽心竭力的老师，一个温柔可亲的长辈。但是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眨眼十年一晃即逝，男孩变成了英俊的青年，个子也长得比他的先生要高了，丝丝缕缕的情愫不知从何而生，情事倒是水到渠成，虽然毫无经验的两人第一次进行的多少有些惨烈，但仙人却并没有什么埋怨，他想，以后会慢慢的好起来的。
神明隔着水镜看着这一切，忽然对她道：“他不配。”
诚然，青年爱着他的先生，但他的欲望却不止于此。
甚至，在能够看透一切的神明眼中，他连爱也是如此扭曲。
青年爱着仙人，却又忌惮着他的力量，因为青年无比清楚的知道，那个天底下最温柔的人，是他一辈子也无法超越的存在。
青年想要离开蓬莱，却又不想离开仙人。
于是，仙人与他一起离开了仙岛，踏入了凡尘。
有一句话，叫做一步错，步步错。
这句话适合被拉下神坛的仙人，也适合那欲念丛生的青年。
初时，他的近况的确渺小危险，有许多顾不上仙人的地方，只能先寻个地方，将他好好地安置。
后来，他不再如初般人微言轻了，他渐渐地有了权力，但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利，他与人联姻，日复一日的陷于权势斗争之中，他仍旧是顾不上他的先生。
他想要见他的，在感到极度疲惫空虚的时候，尤其的想见。
青年觉得自己一天比一天的污浊肮脏，尘世的欲求令他浑浊不堪，而那个小院里，他的先生仍旧一如初见。
那么的干净，似乎对世间万物都没有任何的渴求。
他分明将他留在了身边，留在了那个院子里，但他却觉得，与那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快要不敢看他的眼睛了，却又控制不住的想要和他□□。
似乎只有在占有那个人的时候，他才能够有一种，他的确在他身边的真实感。
他知道自己每一次都很粗暴，那个人疼的根本不存在任何快感。
他故意的。
他的先生总是好像不占半点烟火气，唯有疼的呜咽发抖的时候，像一个活人。
……
烟水平静的叙述着这一切，她观察着尤渡的神色，微笑问道：“还想继续听下去吗？”
尤渡一步一步，慢吞吞的拖着一条腿挪向棺材，他缓缓地道：“都是前尘往事了。”
“我好像真的总是会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令人生厌。对此，我很抱歉。”终于挪到了那两口棺材前，尤渡小心的探查了晴明和博雅的气息，确定他们只是在熟睡，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说：“我知道你被他带走了，但我不知道，你居然这样讨厌我。”
“当年，他在蓬莱后山种了绵延数里的桃树，只有一枝活不成，我问他原因，他说，这就是命数。”尤渡苦笑了一声，说道：“那时候我自己都是个孩子，哪里懂这些，只是很想试一试，能不能把它救活。”
“一开始，我每天跑到后山去看它的情况，后来，越来越不好，我就把桃枝移栽到了盆里，放在身边照看。小孩子嘛，总是相信奇迹会发生。他从来不许诺我什么奖励的，那还是头一回，虽然后来也没有兑现……不过，大约是他确定桃枝活不成，所以才答应我的吧。”
“会想到用血浇灌，只是碰碰运气而已。”尤渡缓缓地扶着棺材坐下来，缓了一口气，方才道：“蓬莱上应该是什么都种不活的，他栽桃树时，有滴了一滴精血。我哪有他的修为，只能依葫芦画瓢的放放血，没想到，第二天，桃枝真的起死回生了。”
“你会长得和我一样，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虽然你很讨厌自己的长相，但是毕竟活了一条命，有得必有失，也算是一场因果。”尤渡靠坐在棺材边上，神色平静且安宁。他说：“原本以为，你是想找八岐，现在看来，你大约是想要找我。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和这两个孩子没有关系，别伤害他们。你我之间的事情，你我之间解决便好。”
“解决？哈哈，你居然觉得，那些恩恩怨怨，还能够解决的了？”烟水忽然一拍手掌，嘲讽的笑道：“倒也不是不能。你能和八岐双修，不如和我也双修啊！正好我遇着瓶颈，修为迟滞，没准咱们修一修，我便突飞猛进了呢？”
“啊……还有这片山上守墓的老桃妖，雷劫将至，怪不容易的，不如你与他也修一修，直接助他成仙如何？”
尤渡微微偏过头，说：“你喜欢八岐。”
烟水断然道：“胡说八道。”
“没有胡说。你放不下他。”尤渡无奈的笑了笑：“或许是因为他对你很温柔，你觉得对不住他；或许是因为我刚好又出现了，不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只要他说喜欢我，你就会觉得难堪。又或许……你多少有想象过，如果你们的相遇不是阴谋的话，一家三口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一家三口么？”烟水静默了片刻，说道：“不会有那样的一天的。哪怕不是阴谋，也不会有这样的一天的。他那个人，没有长性的。如果可以重来，我和他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这样吗？”尤渡轻声道：“我看他挺放不下你的。这么多年了，还对你的喜好记得一清二楚。”
曾在桃树监视下听见了八岐的话的烟水嗤笑了一声，不在意的道：“那算是什么喜好？弹琴，看书，花木，看雪……很多人都有这种兴趣吧？基本都能套的上的东西——你不是也喜欢琴吗？”
尤渡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说道：“精心布置给整座山都施了术法，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烟水冷冷道：“明知故问。”
“想要见你的儿子？”尤渡笑着摇了摇头，问：“你这回又答应为他做什么？”
烟水不答，只道：“这山下有一道连通空间的阵法，阵法的另一头，是许多年前消失在大海中的国度。它被世人称为日轮之城。城中有一件尘封的神器，你大约听说过，它叫云外镜。”
“云外镜不在他的身边？！”听见“云外镜”的名字，尤渡瞬间变了脸色：“他把云外镜弄丢了！”
虽然不知道尤渡为何对云外镜如此敏感，但烟水还是点头道：“是。多年前，因为……云外镜被遗落在了日轮之城。”
尤渡急道：“那为何不寻回！”
烟水道：“若是事情这样简单，也就不会拖到现在了。因为多年前的事故，日轮之城被迷雾尘封，从此里面的阵法自成一体，外界无法窥探。即使是那个人，也仅仅只是能够锁定日轮之城的位置而已。多年来，我们也曾派遣过神使前往，但无一例外，没有人再从里面出来。你不是问我，我答应了他什么条件吗？取回云外镜，就是他的条件。可是——”
“可是你根本就办不到。”八岐的声音忽然响起，烟水和尤渡转过头，看见他正缓缓地踩着乱草间人畜踏出的小路，缓缓地走上山来。
八岐走到尤渡的身边，弯身坐了下来，与他一起靠在棺材上：“我去了一趟伊吹山。”
尤渡说：“应该的。”
“虽然突然多出来个儿子让我不太舒服，也不是很想管那个小崽子。但是，只要一想到在那个人手里，就会控制不住的想，这小崽子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八岐刻薄的道：“大概被洗脑的很成功吧，比方他的父亲有多么不堪之类的。”
尤渡静静地看着他，忽然笑道：“所以你们都打算去找云外镜？”
八岐点了点头，说：“我……”
“别说。”尤渡竖起手指，轻轻的按在他的嘴唇上：“我什么都不想听。”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他的“老师”，如今那位至高无上的神明，神格正在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他会一日胜过一日的喜怒无常，甚至连门都出不了，因为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外界任何一点轻微的刺激，都会导致他情绪崩溃，做出极其可怕的事情来。
他实在是太需要云外镜的安抚了。
云外镜可以为他制造出一个最能够让他稳定的世界，让灵魂残缺的神明得以平静。
虽然指标不治本，但至少效果显著。
尤渡想，如果不是那个人现在不能够轻举妄动的话，他大约已经要亲自出马了。
说什么交给烟水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根本就是全都算好了。
烟水自己做不成，就肯定会想办法求助。虽然她和八岐的仇怨永远也解不开了，但她本来也不是为了和八岐重归于好来的。烟水唯一想要的，就是见一见自己的孩子，只要那个孩子好好地，哪怕要她立刻去死，她也不会眨一眨眼睛。
八岐很想让烟水死的干干净净，最好魂飞魄散，虽说儿子什么的有点意料之外，但大体也不算是坏事，他没有道理不合作。
毕竟说到底，八岐也不是烟水，或者说，那个人，真正的目标。
他们想要找的，从一开始就是尤渡。
所有人都对此心照不宣。
那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只能够相信尤渡。
而烟水不知道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她只是凭直觉确定，尤渡会受到那个人的庇护，有那个人的庇护，还有什么是做不成的？
至于八岐……反正他的真身一直都在罅间，谁出事他也不会出事。分出道神识就可以作收渔利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唉……”
尤渡忽然叹了口气。
他恶劣的道：“你们两个想见儿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我就要帮忙？”
“你们两个，都糟透了。”他懒懒的靠在棺材边上，板着手指头数：“我好像不欠你们什么吧？不仅不欠，我还是你们的恩人。如果不是我，你几千年前就被当柴火烧了，还哪来的机会恨这个怨那个？”
“还有你啊，八岐。你……”
尤渡看着八岐，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算了。”他说，“谁让我答应你，会帮你出去呢。不过，我也只是答应了帮你离开罅间而已。”
“找云外镜，找儿子什么的……我才不干。”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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