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身为一个奶爸》转山见水

47、四十七章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都是活了几千年的老不死了，谁也不是孩子。并且，尤渡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说那句话的时候，神志清楚。

　　“双修”这件事的心理工作他一早就做好了，他觉得难过的地方是，对方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就在他都快以为，八岐是真的在关心他的伤势的时候，到最后居然还是为了这么一个目的。

　　想双修为什么不直说呢？就算他现在受伤了，双修之后的好处也是两个人的啊！他又不会占他什么便宜，何至于说什么“对你负责”这样的话呢？
　　听得平白叫人……扎心。

　　八岐早就在扎完尤渡一番之后钻入地下，消失无踪了。尤渡没有再试着联系他，他想，这样也挺好。
　　八岐要是不走，保不准要逼问他到底是不是打算抵赖。尤渡赖当然不会赖，可若是非要逼着他说出来，就会很难受了。
　　只是……八岐就这么甩甩尾巴的走了，那他说“就今晚吧”，到底还作不作数啊？

　　还有，“你准备一下吧”，这句话又算是个什么意思？
　　双修而已，需要准备什么？难不成，他是怕自己心法背不好，修到一半就忘了？
　　尤渡有些茫然的想，八岐该不会在开始之前，还要先叫他背一段书，确认他的基础是否扎实吧？
　　虽然这想法有些过于天马行空，但是一想到八岐对于双修的重视程度……尤渡又觉得，这天马行空的想法，其实很有可能是真的。

　　所以……还是背一背吧。
　　毕竟，虽然学过，但是活那么久，从来也没有用过，保不准到时候真的就忘词了呢？

　　尤渡一个人关着门在房间里，背书背的渐入佳境，居然连有人进来都没有察觉到。

　　影提着餐盒，看着尤渡的眼神复杂至极。

　　尤渡总算是从背书中回神，乍一抬眼，便看到了影这一言难尽的眼神，尤渡心里有些懵，但面上并没有怎么表现出来。他眨了眨眼睛，问道：“唔……有什么事情吗？”

　　影的脸上写满了震惊、诧异、惊悚等等一系列……令人难以形容，但总之不太好的词汇。
　　他说：“你知道你刚刚在干什么吗？”

　　尤渡：“……”
　　尤渡莫名有些心虚的道：“背书？”

　　影：“……”
　　影深吸一口气：“背书？”

　　尤渡点头：“对啊。”

　　影呵呵道：“你知道，你是怎么背的吗？”

　　尤渡：“？”

　　影：“你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天黑了也不知道，灯都不点一盏，就一个人朝着墙壁坐着，口中念念有词，说的话含含混混，一句也听不清楚，听不明白。你告诉我，这是在背书？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你这是中邪！”

　　尤渡：“……”

　　尤渡是真的没注意到这些事情。虽然说是在背书，但是背着背着，心法也会开始运行。这双修的心法多少会挑动起人的情\欲，尤渡一向寡淡惯了，反应不算是很强烈，稍微压一压便没事了，但一边运行心法，一边还要压制本能，这便不能有丝毫的分神，否则便会彻底中断，是以，外界时辰的变化以及自己的形象……他是真的没怎么注意到。要不是现在影一手提着食盒一手举着灯站到他面前，只怕他还没能回过神来。

　　“抱歉啊，让你担心了。”尤渡有些不好意思的伸了伸腿，盘腿坐的久了，难免有些发麻。他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影道：“亥时了。之前萤草他们来敲过你的门，你没回应，就以为你睡着了。灶上给你留了饭菜，都是温着的。不过，你到这个点还没出来，我估摸着，放灶上也是浪费。”

　　尤渡笑了笑，说道：“所以，你怕我睡过了饿，就帮我拿进来了？”

　　影冷笑：“饿不饿是你的事，我是怕浪费。”

　　尤渡一边开食盒一边点头：“我懂的我懂的！”

　　影：“……”
　　你懂个屁！

　　他瞥了一眼尤渡的腿，问：“觉得麻？”

　　尤渡幸福的喝了一口温热的米粥，说：“现在好一点了。”

　　影于是轻轻踹了他一脚。

　　尤渡：“QAQ！”

　　细针刺一样密集酸麻的感觉袭来，虽然不疼，但实在难受的不得了。尤渡一个没忍住，差点喊出声。他默默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别碰！过一会，等我缓一缓，就好了。”

　　保持一个姿势久了，先是会压得腿没感觉，缓过这一阵没感觉之后，便会开始针刺一般，好巧不巧，尤渡现在刚好出于这个阶段。

　　影嫌弃的看了尤渡一眼：“你这得缓到什么时候？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丢不丢人？”

　　虽然表现的很嫌弃，但影的表现和实际行动显然不太一样，至少，他手上帮尤渡按摩的力道，远远要比他说话的语气要温柔的多。

　　“这样难受吗？”

　　尤渡有些局促的端着碗，微微摇了摇头。
　　“不难受。”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很舒服。”

　　影吸了一口气。
　　他没好气的道：“吃你的东西，食不言。给我少说话！”

　　尤渡：“……哦。”

　　尤渡默默地捧着手里的碗，却是实在没有心思再正常的吃下去。他不知应该做什么好，便只能看着影，看的影神思荡漾，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

　　将手下骨肉均匀的肢体按捏了一遍又一遍，影偷偷的观察着尤渡的神色，眼见他终于快要忍不住，方才收了手，抢在前面问道：“还麻么？”

　　尤渡赶紧摇头：“现在好了，谢谢你。”
　　其实，是已经好了挺久了，但是看着影那么认真的样子……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打断。

　　影看向尤渡的脸，说道：“紧张成这个样子，第一次？”

　　“啊？”尤渡迅速的缩回了自己的腿，点了点头。

　　影嗤笑了一声：“真是小家子气，连享受都不会。”

　　尤渡：“……”

　　影道：“建议你以后多按按，这把年纪肌肉就紧绷成这个样子，以后老了是准备抖成筛子吗？”

　　尤渡：“……”
　　他可以直接说自己已经几千岁高龄了吗？

　　尤渡没什么威严的咳了一声，说道：“我发现，你这孩子，很不尊重长辈。这样不好，说话要有礼貌，知道吗？”

　　“不好意思，我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目前来看，还不打算改。”影好笑的瞥了尤渡一眼，说道：“再说，你又算是什么长辈？”

　　“我……”尤渡想了想，说道：“我年纪比你大。”

　　影：“然后呢？接着说啊！”

　　尤渡一时语塞。

　　影道：“你一非我血亲长辈，二非我授业师长。不过早生了几年，就想着当别人的长辈？”

　　尤渡心想，他可不仅仅是早生了他几年。
　　不过，若是在年龄的问题上纠缠不清，就实在是……太幼稚了。

　　于是，尤渡换了一个重点切入，说道：“你拜我为师，也不是不行。”

　　影：“……”
　　影看着尤渡，十分平静的道：“你怕不是个傻子吧。”

　　尤渡：“……”
　　尤渡有点委屈。拜他为师难道很愚蠢吗？君不见这世上有多少人追着他想要求学啊！

　　影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想了一想，你刚才说想要收我为徒，那么，你又能教我些什么？”

　　尤渡眼神微亮——相处这段时间，他对影别扭的性格也算是有所了解了。既然影会这么问，那也就是说明……其实他也挺想拜师的？

　　对待准徒弟和对待普通朋友，态度必须是不一样的。于是，尤渡看着影的目光瞬间慈爱了起来，他道：“教学讲究因材施教。你不要问我能教什么，你应该问自己想要学什么。”

　　影被尤渡老父亲一般的目光看的一阵恶寒。他默默抖了一下，自暴自弃的说道：“我没什么特别想学的。你要是教的来就教教，教不来也随意。”
　　反正他一开始也没真想拜师，现在感受到尤渡老父亲一般的慈爱目光，就更不想了。

　　影寻思着，自己这态度，表现的够差了。正常情况下，应该没有人会执着于这样不尊师重道的人，但他忘记了，尤渡刚巧是个常常在“正常情况”外的人。

　　尤渡并不执着于收徒，也没有在意影是否表现的尊师重道。尤渡非常的实诚，因为他真的有在认真的考虑，没有什么特别想学的影，究竟适合学什么。

　　“你的天赋其实非常不错，如果修习阴阳术的话，必然会有所成。阴阳术博大精深，分为很多的分支。说来惭愧，我虽然每一项都有所涉猎，但却全都不算精深。不过，这样也好，你只要想学，我可以一样一样的教你，你学着学着，就能找到兴趣了。”

　　原本都已经准备好了撤退的影：“……”

　　影豁的站起来，直接道：“我不拜师！”

　　尤渡疑惑的抬眼：“为什么？”

　　“不拜就是不拜，哪有什么为什么！”影看着尤渡冷笑道：“你要是真大公无私，也可以选择把本领都教给我这个不相干的外人，不然，就永远别再在我面前提这件事情！”

　　尤渡被影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弄得有点懵。
　　他倒是不在意什么师徒的虚名，只是影如此抵触，实在让他想教都不敢教。

　　于是，尤渡小心翼翼的道：“没关系，我们可以商量的……”

　　看着尤渡手里捧着粥碗，一副明显受惊的样子，影无奈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是他错了，是他不该在之前选择让身体维持这幅样貌的。
　　现在可好，装嫩一时爽，恢复火葬场。若是要等这身体长大，得等多少年？
　　不如出家算了。

　　心里憋着一把火，态度自然也不会有多好。影身心俱疲的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临走到门口，又转头回来恶狠狠的说了一句：“吃完了拿出去洗碗！”

　　尤渡：“……好的。”

　　影于是“哐”的一下合上了门。

　　尤渡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他默默地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粥，心想，这孩子最近是怎么回事，脾气越来越大。虽然和八岐是两种风格的喜怒无常，但却同样的难哄。难不成……是青春期叛逆？

　　尤渡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影虽然看着小，但算算年纪，好像的确差不多。再加上之前的不幸经历催化，叛逆提前也不是不可能。
　　对于这种正处于人生重要阶段的小孩……尤渡觉得，自己应该要包容。

　　至于八岐嘛……尤渡想，随他去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千百年来都是这个脾气，还能改不成？这样才是正常的，要是八岐哪天真的变得体贴了，那才是让人惊悚的事情。

　　胡乱吃完了食盒里的东西，尤渡当真将碗筷全部拿到了厨房洗干净，等到他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子时。

　　只点了一盏小灯的昏暗房间里，坐着一团雾一般的黑影。
　　勉强看得出是个人形，但五官肢体，却全都混沌不清。

　　尤渡眨了眨眼睛：“八岐？”

　　如雾一般的暗色影子站立了起来，口吐人言：“你去了哪里！”

　　尤渡诚实的道：“厨房。去洗碗。”

　　八岐笑了，被气笑的。他道：“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吗？子时！你子时去厨房洗碗！”

　　尤渡：“……”

　　尤渡不知为何，莫名的有些心虚。他道：“我真的是去洗碗。而且，我不是洗完就回来了吗……”

　　八岐：“早不洗晚不洗，偏要现在洗？这院子里没人了，缺你一个去洗碗？”

　　尤渡道：“我没注意时间。再者说，我吃的东西，总不好再麻烦别人。”

　　八岐冷笑：“你子时用膳？”

　　尤渡：“……我没注意时间，所以……吃的有些晚。”

　　八岐：“有些晚？”

　　尤渡：“嗯……很晚？”

　　八岐：“呵呵。”
　　尤渡：“……”

　　八岐道：“你过来。”

　　尤渡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的往前面挪近了一些。他有些局促的扯了扯衣角，道：“现在就，就开始？”

　　八岐微微愣了片刻，说：“你要现在开始的话，也行。”

　　尤渡横下一条心，大步上前，抬手往那团黑雾里面挥了挥。
　　——除了比寻常温度低一些，他什么也没有摸着。

　　尤渡建议道：“你没有实体，不如先试着沟通灵魂？”

　　准备收回的手蓦地被拉住，尤渡看向那黑雾伸出的手——仍旧是冰凉阴冷的触感，但在这一次，却是凝实的。

　　“我可以凝实，虽然时间不会很长。”混沌的黑气逐渐的收敛，收敛成一个高挑的人形，虽然依旧看不清五官，但却四肢修长分明，夜风吹过，甚至还能够看清黑影被吹起的头发。若是背对着这人影，大约没有人会想到，这竟然是来自于阴阳罅隙之间的一缕神魂。
　　“不过……”冰冷的黑影轻轻地拥抱住面前的青年，轻轻叹道：“让你满意，却是很够了。”

　　尤渡禁不住全身一个激灵，也不知是被冻着了，还是因为八岐方才的那句话。他结结巴巴的道：“什么叫……让我，我满意？”

　　八岐低低的笑了。他道：“双修虽然也是修行的一种，但若是你一番修行下来，觉得不快活，那我岂不是很没有用？”

　　尤渡更加结巴了：“啊……啊？”
　　他纠结了许久，耳朵尖烫的都快熟了，方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别，别太疼，就好。”

　　“怕疼？”

　　尤渡闭上眼睛，视死如归的点了点头。
　　虽然一千多年前就已经脱离了“魔法师”这个身份，但是这并不妨碍尤渡对于某些事情匮乏的认知。如果你非要让他去形容做那种事情的感受，那么他得出来的结论大概就是：疼，很疼，疼得要命，特别可怕。

　　抛开后来被囚禁时那种混混沌沌，被强迫到麻木的状态不提，两个人尚且相敬如宾时，难得亲近一次，尤渡也疼的感觉跟上刑差不多，这样根深蒂固的恐惧刻在心底，怎么可能会不怕？

　　面目模糊的暗影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尤渡的眼睛。
　　他说：“别怕。放松。”

　　“……”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有着什么神奇的力量，尤渡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放松了一些，至少没有刚才那种全身紧绷的感觉了。

　　没有关系的。尤渡想，如果疼，就专心背心法，一晚上很快的，熬一熬，就过去了。

　　……

　　事实证明，一晚上的确过的很快。
　　尤渡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还不是自然苏醒，是被影摇醒的。

　　手软脚软全身都软的尤渡觉得自己已经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昨天夜里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着的时候外边天亮了没有？
　　……好吧。他记不清楚了。

　　尤渡一开始答应八岐双修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太多。可昨天晚上，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后悔。
　　那个人本来就没有对他多好，到了床上更是变本加厉，把他翻来覆去的折腾，就像是在锅里煎一条已经无力抵抗的鱼。
　　虽然，不可否认，他的确被煎的很舒服，但是，这种折腾法……是个人都受不了啊！

　　尤渡实在是想不明白，分明只是一缕神识，体力怎么就会那么好？还是说，正因为是神识，所以才不会累？
　　可是，八岐不累，他累啊！他的体力跟不上啊！
　　尤渡真是做梦也没想到，生平第一次哭着求人，居然会是在床上，生平第一次被人喊宝贝，居然也是在床上。
　　虽然……哭着求了半天也没什么用，并且知道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不能信，但他却仍旧诡异的很想要纪念一下。毕竟，那个家伙虽然完全忽视了他的意愿，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但是，动作真的很温柔。
　　就好像，他真的很重要一样。

　　影看着尤渡满眼倦意，气色却似乎格外的好，不禁疑惑：“你昨夜……什么时候睡的？”

　　突然被提问，尤渡控制不住的又想起了昨夜的某些细节。他脸色微红，不太自然的咳了一声，说：“我忘了。”

　　影：“……”
　　影猜也猜得出尤渡睡的不会早，毕竟自己离开的时候都快子时了。
　　这么算来，尤渡会困成这样，好像他也有责任？

　　影难得在尤渡的面前表现出惭愧来。他的语气与往常相比，是罕见的温和：“以后早点睡。”

　　尤渡一边打哈欠一边点头。心说他也想睡，但是昏过去又醒过来，实在是身不由己。

　　眼看尤渡眼睛一闭上又是要立刻会周公的节奏，影只好又摇了摇他，说道：“快午时了，今天先醒醒，成吗？”

　　尤渡本来就晕，再被一摇，更晕了。
　　也就亏得他没有什么起床气，要不然换成别人，这一会儿，都该打人了。

　　“你别睡啊！”影看着尤渡一副明显不想理人的样子，只好道：“有人来找你，人都坐在院子里喝茶了！姑姑拖着呢，那家伙点名道姓要见你，说是和你约好了。姑姑说那是一个阴阳师，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我们就去见他一面，见完就把人赶走，让你继续睡，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