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木兰是女郎》一颗发财树

8、第八章

　　子时已过，热闹了一天的陈府又回归了安静。祠堂的大门敞开着，一阵一阵的寒风顺着开口刮进来，陈妤正静静地跪在蒲团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有人蹑手蹑脚地走近，轻声叫她——“四小姐”，她抬头一看，一个瘦伶伶的丫鬟正提着食盒看着自己，那丫鬟轻声道：“四小姐莫要大声，我是表小姐的丫鬟春花，小姐担心你饿肚子，让我入了夜偷偷给你送点吃的。”

　　她心中一暖，眼神缓和下来。

　　只见春花打开食盒，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春花拿出碗筷道：“这么晚了不好惊动厨房，这是奴婢用茶水房的炉子做的，没什么滋味。只是这夜里凉，四小姐吃了暖暖身子。”

　　陈妤这才觉着身子发冷，身下的蒲团硬的硌人，双手几乎没了触觉，她僵硬地接过那碗面，直愣愣地端了许久，这才觉得凝固的血液暖和了起来。

　　她吃了一口面，尝试着挤出一丝笑，朝春花说道：“不冷，面挺好吃的，多谢你了。”

　　春花看着眼泪都快出来了，人人都说四小姐兽性难除，为人冷淡，但今晚就送了一碗面，她就乖巧地和自己道谢。她这么小，吃了那么多苦，也没有人教教她该怎么做一个闺秀。

　　这一会儿工夫陈妤就吃好了面，把碗筷放进了食盒里，乖乖巧巧地说道：“我吃完了。”

　　春花怜爱地看了她一眼，怕被人发现，收拾好东西起身就要走。

　　春花走到门前，陈妤犹豫了片刻，喊住了她：“你能不能帮我带句话。”

　　“什么话，奴婢记着。”

　　“我没有撞五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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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花把这句话带给了李木，李木二话不说就要去找陈婵问清楚，花嬷嬷把他拦住了。

　　“小姐好不容易求了二老爷要出府的，这时候还节外生枝什么，惹得大家注意。万一……”

　　李木劝花嬷嬷：“妤儿说自己没撞五妹妹，我相信妤儿，不能冤枉了她。嬷嬷曾说过，我是她血脉相连的表姐，自然是要替她讨公道的。”

　　花嬷嬷见劝不住，叹了口气，任由他去了：“小姐长大了，和老爷的脾气越来越像了，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被提到的主人公陈婵此时正在花园里看蚂蚁搬家，大丫鬟玉珠不知道跑去了哪儿，留她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津津有味地看着，还时不时拿手里的小棍搅乱它们的队形。

　　“婵儿在做什么呢？”

　　见是好看的表姐来找自己，陈婵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看了一眼地上乱跑的蚂蚁们：“我在看蚂蚁搬家。”

　　李木牵住了她的手，说道：“蚂蚁搬家是快要下雨了，你看天边那块乌云，等会儿估计就下大雨了，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躲雨才行。”

　　陈婵拍手笑道：“表姐怎么什么都知道。”

　　李木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因为我比你大呀。”

　　陈婵仰头看着他：“等我像表姐这么大的时候，也会知道这么多吗？”

　　李木微笑：“只要你多看书，到我这么大的时候，懂的事情就更多了。”

　　二人边走边聊，走到一处亭子里，见气氛正好，李木道：“婵儿是诚实听话的好孩子是不是？”

　　陈婵点点头：“婵儿是诚实听话的好孩子。”

　　李木停下脚步，蹲下看着她：“那婵儿能否诚实地告诉表姐，那天四妹妹有没有撞到婵儿？”

　　陈婵脸上浮现出了犹豫之色，她的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角，吞吞吐吐道：“那天……那天……四姐……推……我……”

　　此时天边响起了一阵雷鸣，远处有一道闪电落下，吓得陈婵一个劲地往李木怀里钻。

　　李木抱住了她，帮她捂住耳朵，正色道：“婵儿，不要害怕，好孩子是不该说谎的。”

　　陈婵吓得泪眼婆娑，说出了实话：“那天四姐没有撞婵儿，是婵儿自己摔倒的，婵儿摔碎了娘亲送的玉佩，怕被娘亲骂才……才没有替四姐说话的。呜呜呜……对不起……婵儿不是故意要害四姐姐的。”

　　李木连忙安慰她：“婵儿是好孩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也不能让你四姐白白受委屈是不是，婵儿愿意把真相告诉二老爷，不让他再惩罚你四姐吗？”

　　陈婵哭的厉害，她因为说谎害陈妤受罚这几天心里也颇为过意不去。见她都哭的打嗝了，李木连忙给她拍哭嗝，雨下的越来越大，天也阴了许多，怕小孩子哭多了受寒会生病，李木特意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在了陈婵的身上。

　　这雨足足下了一个时辰，陈婵哭累了睡了过去，天色渐渐变暗，丫鬟们还是没有找来，李木心中有些着急。

　　还好春花见李木迟迟不回来，带着纸伞出来找自家小姐，这才看到在亭子里冻得瑟瑟发抖的李木。

　　见李木冻的唇色发白，春花赶紧上前：“小姐的披风哪里去了，怎么冻成这个样子？”

　　李木示意手里抱着的陈婵，朝春花道：“你将五小姐送到大夫人那儿去，我自个儿回去就好。”

　　春花不免有些担忧：“小姐身子这么虚，这都着了寒，身边又离了人可怎么好。”

　　李木满不在意：“我好着呢，难道是泥糊的身子不成，这边没你的事，你且去吧。”

　　春花拗不过自家小姐，便抱起睡得正香的陈婵一步三回头地往院子里走去，李木则向她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没想到帅不过三秒，李木刚回来自己的院子里，就倒地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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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吗的，这身子还真是泥糊的。

　　泥糊的李木又病了，伤寒来势汹汹，烧的他意识不清。

　　等到他渐渐有意识的时候，模模糊糊中感觉有人在自己的耳边抽泣。他勉力睁开了一丝缝，就看到小萝莉陈妤坐在床边抽噎着。

　　这孩子是在担心自己。

　　李木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奈何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倒是把陈妤给惊动了。

　　李木虚弱地笑道：“你是谁家的小孩儿，怎么在这里哭？”

　　一旁的陈妤见表姐终于醒了过来，哭出了一个鼻涕泡儿来，她有些激动，着急着喊人，却被李木阻止了。

　　“先别去找人，把眼泪擦擦，再和表……表姐好好说说话。”

　　陈妤听话地擦了把脸，和他说了他昏迷后发生的事。陈婵果然去找了陈崇晟，告诉他事情的经过，陈崇晟也将她从祠堂里放了出来，没想到一出来就听说了表姐卧病在床的消息。

　　她不善言辞，感激的话在口里绕了许久，这才干巴巴地说出了一句“多谢”。

　　李木不以为然，温和地朝她说：“我是你血脉相连的表姐，自然要多向着你。”

　　陈妤缓缓道：“那表姐……和妤儿是最好的吗？”

　　李木笑道：“自然，和妤儿是天下第一好。”

　　小姑娘这才破涕为笑，转身出去找服侍的丫鬟婆子。

　　李穆兰的病断断续续了许久，大家都脱掉了棉衣换上了春装，也不见表姑娘出门来，只听她身边的丫鬟春花说吹不得风，得闷在家中。

　　实际上李木正优哉游哉地在房中教陈妤《九章算术》，他是个理科生，数学学的好，在古代没什么消遣，就靠做几道数学题来度日了。正巧陈妤在这方面有天赋，他就顺便从小学数学开始教起。

　　这日陈妤还没过来，花嬷嬷见没有外人在，与李木商量起了出行的事宜。

　　原来自李木病好一会，李木深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就以病没有为由拒绝外出，果断时间再以身子不好要去修养为由出远门，也就名正言顺了。

　　李木有些舍不得陈妤：“我走了以后，也不知道妤儿该怎么办……她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脾气又倔的很。”

　　花嬷嬷自是劝他：“四小姐好歹是二老爷的亲生女儿，虎毒不食子，四小姐只是脾气倔了一点，多读写书，以后自然会明白道理的。”

　　李木叹气：“我真舍不得妤儿，她吃了那么多苦，有爹和没爹一样，也没有人教她怎么做，若是姨母尚在就好了。”

　　花嬷嬷继续劝慰：“好男儿志在四方，小姐既然决定了要走，就不要再有所留恋才是。这是好不容易挣来的机会，小姐切切不可被羁绊住。”

　　李木犹豫：“可妤儿……哎……我对不起妤儿。”

　　二人的对话被站在门外的陈妤尽数听去，她本是心情愉悦地来找表姐玩，听闻她要抛下自己远走他乡，陈妤面色阴了下来，心里有一块地方又酸又疼。

　　自己对于表姐来说……是可以随时丢下的东西吗……

　　表姐……不要妤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