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致我最亲爱的吸血鬼》枪杀玫瑰

31、重新开始

　　尽管阿不思的话听上去十分不近人情到绝情，但事实上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是在仰仗着谁的势力与金钱在苟延残喘。一个十九岁的肄业大学生根本就无法支撑起妹妹的巨额医疗费，倘若凯厄斯恼羞成怒，他和安娜极有可能就会被人立马从别墅里扔到大街上。

　　于是阿不思紧接着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您不必这样浪费时间和精力。如果您想，您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

　　任何事情？凯厄斯盯着少年纤细白皙的脖颈，将手指搭在他外面穿着的粗毛线衣上，捏住花纹的一端，然后轻轻往外一撕。

　　伴随着刺啦一声，阿不思的灰色毛衣立刻被身后的吸血鬼撕成两半滑落到地板上，露出里面单薄的半透明衬衫。

　　阿不思感觉到一点凉风灌进身体里，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毛衣旧了，换件新的吧。”凯厄斯朝壁炉处走去，将手里的两片毛线揉成一团，一只手优雅地打开壁炉盖，另一只手则将毛线轻飘飘丢了进去。

　　羊毛织物立刻在花楸木中燃烧起一团火花，凯厄斯想起歌谣里被不停传唱的凤凰，不知凤凰涅槃时燃起的火焰会不会与面前的场景有那么些许的相似。凯厄斯将手伸进炉火旁，想感受一下从里面传来的温暖，却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和其他所有吸血鬼一样，火焰会灼烧他光滑无暇的皮肤，并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你误会我了，阿不思。”凯厄斯望着面前已被燃烧殆尽的毛线，关上壁炉的玻璃。“我只是希望你能快乐一点。”

　　就像曾经在沃特拉四个月中的某段时间那样快乐。

　　蔷薇花的香气在封闭的温暖房间里显得越发馥郁，凯厄斯从花束中抽出一枝来，细心地剥去茎干上的尖刺。“我想重新开始。”他突然从嘴里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当然他自己也立马发现了话里的歧义，所以紧接着又说。

　　“不是想让你和我重新开始，而是让你重新开始。”金发少年将蔷薇插在阿不思衬衫的衣襟上，白色的花瓣与他纯净如冬雪，皎洁如月光的脸异常相衬。“有没有我都没关系。”

　　年少时的凯厄斯曾拥有过常人所不能想象的荣光与辉煌，因而他从来不会遮掩自己的任何欲望。于他而言，想要的东西他一定会直接拿，不想要了便立马毁掉，绝对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这一切在遇见阿不思之后似乎开始潜移默化，凯厄斯发现自己原本很简单的欲望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他好像不再一味地喜欢索取与占有，而是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够像期待中的那样鲜活快乐。

　　凯厄斯有的是奴隶对他言听计从，他根本不需要再多一个盲目服从命令的死物。

　　很久之后，经历了钻心剜骨般的背叛与折磨的金发王子突然明白过来，也许自己对阿不思的那种感情根本就不是欲望，而是渴望。

　　就好像阴沟里的星星渴望着蓝天，渺小的飞蛾渴望着火焰，黑暗里行走的人渴望着光明，理所当然到不需要任何理由来解释。

　　*
　　阿不思因为错愕而不断眨着双眼，若非他的记性好到根本无法忘记从前发生的任何事情，他差一点就要怀疑凯厄斯是不是真的爱上了自己。

　　但阿不思并不想深究凯厄斯内心的想法，恐慌令他立刻低垂下头，竭力避免与对方眼神的交汇。“我……我不太能够明白……我只是个卑微的普通人……”

　　“你绝不普通，更不卑微。”凯厄斯蹙起眉头，他不喜欢阿不思总是这样自我否定。“至少在我……和那人的眼中是这样的。”

　　衣襟上的蔷薇因为离开土壤太久，花瓣已经开始出现暗黄色的脉络，阿不思知道再过不久它就会在寒冬中彻底枯萎。现在，他又开始重新回想起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还有凯厄斯与自己说过的每句话。

　　“殿下。”阿不思终于抬头看向凯厄斯，“有一件事，我心里一直有疑问。”

　　“你当初是不是去希腊找过我？”

　　凯厄斯没想到阿不思会突然这么问，说实话他自己都快将这事给忘了，不过一想到当初自己听了阿罗的话，连阿不思的面都没见着就离开了希腊，凯厄斯就忍不住生气，如果当初他没走，而是去见了阿不思，也许如今的局面就不会这样无法挽回了。

　　“我确实去……过希腊。”凯厄斯不自然地偏过头，还是不大乐意承认自己之前是因为后悔把阿不思赶走才去找的他。“还好到的及时，要不你就差点被那几个混蛋杀了。”

　　心中那根不断分崩离析的弦突然在这一刻戛然而止，然后悉数拼凑回它原本的样子。阿不思凝望着凯厄斯血红色的眼睛，很久很久后，他忽然笑了。

　　这笑容似乎隔了太遥远的时光，如同早已过了保质期的甜点，即便看起来样子依然美好如初，却早已经不复原来的味道。

　　“我欠您实在太多了。”阿不思说，半年来一直积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在此时安然消散成灰。“您救了我这么多次。”

　　凯厄斯不知道阿不思为何会突然笑起来，但似乎看起来他心里是真的高兴，于是自己便也跟着他一起高兴起来。

　　不知不觉又到了二月。

　　*
　　伦敦的天气比起意大利，实在是要糟糕太多。不仅多雨多雾，也冷得可怕。一直到四月份，阿不思都没能找到机会脱掉身上厚厚的毛衣。

　　他忽然有些开始想念佛罗伦萨的阳光。

　　又是一个落雨的午后，阿不思蜷缩在走廊上的摇椅里，听着屋檐下雨水击落在地面的声音，恹恹欲睡地打着盹。他怀里还躺着一只同样困倦的小蓝猫。

　　这猫是凯厄斯从街上买来的，只有几个月大，却不怎么怕生，总是喜欢像个橡皮糖一样黏着阿不思。

　　“外面冷，困得话回屋里睡吧。”凯厄斯的声音从远处飘过来，红发男孩微微抬起眼睑，却没动身。“屋里闷。”

　　凯厄斯没再说什么，命仆人拿了块毛毯盖在男孩身上，又在摇椅不远处生了盆火。做完这些事情后，他才安心地坐在了阿不思身边。

　　“我今天在街上看到群小孩子手拉着手从车旁经过，突然就想起你们这儿的一首童谣。”凯厄斯看着一地落雨，嘴角却微微上扬起来，似乎想起什么高兴的事情。

　　“是什么？”阿不思顺着他的意思问道。

　　“你猜？”凯厄斯只是微笑，却不告诉他答案。

　　阿不思低头冥思苦想了一会后还是摇摇头，“范围太广了。”

　　“小男孩是由什么……”凯厄斯给了他一点提示。

　　红发少年笑了起来，立马便猜出来了。

　　“小男孩是由什么做的？青蛙和蜗牛，还有小狗的尾巴。小女孩是由什么做的？糖和香料，还有一切美好的东西。”

　　在阿不思轻哼完这首歌后，雨幕后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伦敦天气的原因，阿不思的红发再也没有像在意大利时那样明媚，尽管偶尔阳光会显得它们看起来稍微带着一点亮色，但再也没有从前那样散发着年轻生命的芬芳。

　　凯厄斯能够明显感觉到阿不思身体里的灵魂正开始渐渐腐烂。

　　“小男孩和小女孩都会慢慢长大，然后再慢慢变老。”金发少年将猫咪抓起来，凑到阿不思跟前蹭了蹭他的脸后又将猫放到瓷砖上。猫儿立刻迈着它的小短腿跑开了。“真羡慕他们。”

　　阿不思转过头看了眼凯厄斯令人炫目的侧脸，阴沉的光线下，他看上去愈发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眉宇之间宛转着不属于这个年代的忧郁。

　　炉子里的热气渐渐蒸腾开来，阿不思还是没能忍住困意，靠在扶手上悄悄睡着了。

　　身旁的凯厄斯静静地看着他，在某一刻生出了想亲吻这个男孩的冲动，但最后他还是一动未动，甚至连手指都没有伸过去。

　　这两个月来，他们都很默契地不再提以前发生的所有事，包括格林德沃。有时候凯厄斯会想，是否阿不思已经忘记了那个曾经深爱过的男孩。

　　当然，也仅限于想想而已。凯厄斯从来都没忘记过那天阿不思说过的话。不过现在他已经不大纠结这些事情了，他小心呵护着脆弱的少年，亲眼看着他的面容随着岁月的推移开始出现细微的变化。

　　一百年对一个普通人来说足够走完一生，但对凯厄斯而言只是弹指一挥间，如同白驹过隙。
　　现在凯厄斯更苦恼的是如何在阿不思离开世界之后慢慢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但毕竟这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凯厄斯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

　　他原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安慰自己，直到那一天，安娜床边的监控仪器突然发出了尖锐刺耳的警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