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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虽说一时将楼苍打发走,但顾南衣想也知道那句话只能将对方推远一会儿,楼苍没那么容易死心琢磨她的身份。

      他还会回来的。

      在得出一个结论之前,楼苍不会那么轻易离开栗山村。

      而楼苍留的时间越久,便越容易引起秦北渊的注意和怀疑。

      “他要是反悔怎么办?”秦朗突然问。

      顾南衣被打断思绪,拿着筷子看了少年一眼,波澜不惊地说,“他不会的。”

      秦朗冷笑,“你现在倒信他了?”

      “他问心有愧过一次,”顾南衣耐心地给秦朗解释,“不会立刻又犯第二次。”

      秦朗嗤了一声,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但他更想问的,其实是别的问题。

      楼苍对顾南衣的态度太奇怪了,长眼睛的人都能察觉到不对劲。

      但顾南衣不说,秦朗也硬是忍住了没问。

      等收拾碗筷的时候,秦朗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手肘内侧的位置。

      那颗刚在他身上长出来不久的朱砂痣摸不出来,平日里穿着衣服,就连看都看不见。

      秦朗又将袖子捋起来看了一眼,见红色的小痣仍规规矩矩地长在原处,才将衣袖一节节放了下去。

      这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是顾南衣亲口说过的联系稍稍令他平静了两三分。

      顾南衣的声音突然从灶房外传了进来,“对了。”

      秦朗刚才想得出神,压根没注意到顾南衣的脚步声,吓得险些摔了个碗。

      他一脸冷酷地捏住碗,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去看着倚在门边的顾南衣。

      顾南衣道,“刚才那人看起来身手不错,那你的亲生父亲或许也是个大人物,才能招揽到他,你真不想去?”

      “不去。”秦朗冷漠地将碗放到水里,他眉毛也没多抬一下,“从没见过,也不想见。”

      “至少见一面、知道他是谁的念头也没有?”

      秦朗停了动作,他将双手从水中拿了出来,转身盯了顾南衣一眼,才问,“你劝我去见他?”

      “我是不想你日后后悔,”顾南衣将头往门框上一靠,姿态看起来很随意轻松,“我还指望着你做饭能再好吃些呢。”

      秦朗甩了甩手,水珠不轻不重地在地上印下一串痕迹。

      少年毫不犹豫地道,“若他本人来,还有得考虑。”

      “也是。”顾南衣想了想,她死后对秦朗消息的封锁已减轻不少,若秦北渊真重视他的亲生骨肉,那依照他的势力,怎么也不必拖到三年才找到秦朗。

      想来本来也就没怎么认真派人找过。

      秦北渊做出这种事来,顾南衣心中一点也不奇怪。

      ——他就是这样的人,国家面前无小我,更何况一个被人设计才弄出来的儿子。

      派楼苍来接都算是大动作了。

      “汴京。”秦朗突然开口说,“他说那个人在都城汴京。”

      顾南衣倒没听见楼苍这么说,她并不意外地点了一下头,“汴京大人物确实多。”

      “你是汴京人?”秦朗问。

      少年问得随意,眼神却一错不错地盯着顾南衣看,显然心中很执拗地想要个答案,却又要面子地不想全部表露出来。

      这多少有点孩子气的行为令顾南衣笑了笑,“不是。”

      秦朗抿紧唇角没立刻回应,仿佛在判断她的回答是真是假、有几分虚晃的嫌疑。

      顾南衣想了想,又接着道,“非要说的话,我算是出生在你我第一次见面那个地方的。”

      至少这辈子是。

      就算是上辈子,顾南衣也并非是土生土长的汴京人。

      秦朗定定看了她半晌,终于看起来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一言不发地转回去继续洗碗了。

      顾南衣又忍不住问他,“要是你亲爹是个大官呢?”

      秦朗冷酷又无情:“与我无关。”

      他从小到大都是靠着自己的双手双脚,亲爹比陌生人还不顶用。

      顾南衣再问,“那要是你有一天真的见到了他呢?”

      秦朗回头同顾南衣对视一眼,他冷冰冰地说,“他对我来说,和世上别的人没有不一样。”

      顾南衣哦了一声,心中仍然有点好奇。

      让秦北渊的儿子去折腾秦北渊,倒也实在是个不错看的消遣。

      她正这么想着时,停顿了片刻的秦朗又接着说,“……除了你以外别的人。”

      顾南衣心里一动,抬眼去找秦朗的双眸时,少年已经迅速地转了回去,只留了一个小白杨似的背影给她。

      好像刚才那句颇有点掏心掏肺的话对他来说,出口便跟公开行刑似的那么难堪。

      但他还是说了,这行为叫顾南衣觉得怪讨人喜爱的。

      顾南衣倚门想了片刻,摇了摇头,“那就不去了,我不会让他带走你的。”

      秦朗一脸冷漠地洗着碗,心想比起他来,楼苍更想带着走的明显是顾南衣才对。

      呵。

      *

      楼苍从顾南衣的院子里仓皇逃走,最后到底是没能狠下心来离开栗山村,而是拜访村长后出钱要了一处暂时不住人的旧院子。

      房子有点破旧,但楼苍常风餐露宿也不在意这些,他往床上一躺,用手臂压住了眼睛,喃喃自语道,“太像了……”

      从长相到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处不是长公主的影子。

      但长公主已经死了,还是楼苍亲眼看着棺木下葬的。

      那之后秦北渊和薛振都一蹶不起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秦北渊一夜白发,薛振缠绵病榻半年,这死讯不可能是造假的。

      可栗山村里的顾姓少女简直就像是年轻时的长公主本人。

      楼苍初次见到昭阳长公主时,她便差不多是这个年纪。

      刚一见到顾南衣时,楼苍懵了脑子,只凭着自己的本能往对方身旁凑,即便知道死人不可能复生,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

      可那句猝不及防戳穿了他心窝子的话却叫他慌不择路地从顾南衣的院子里跑出来了。

      若说薛振是杀死长公主的真凶,秦北渊是犯下疏漏的人,那他自己又岂不是帮凶之一?

      在床上静静躺了半晌后,楼苍终于冷静下来,他腰一使劲便从床上坐了起来,面色沉凝地往顾南衣和秦朗所住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论顾姓少女是什么人,他不能让秦北渊和薛振发现她的存在。

      这两个人究竟是谁比谁疯得更厉害一点,楼苍都说不出个结论来。

      毕竟秦北渊每年在昭阳生辰都能见到她的鬼魂出现在面前、而薛振后宫里虽然众多妃嫔,在明眼人看来能受宠的却总是和昭阳有那么一两分相似。

      她那般百年不遇的美人,能略相似一些便很不容易了。

      若让薛振见到顾南衣……

      楼苍长出了一口气,他翻身从床上起来,随意取纸笔写了一封简信预备送回汴京糊弄秦北渊。

      秦北渊再多智近妖,也不会想得到世上能有人同昭阳长公主十成十相似。

      这世上谁又能想得到?

      辗转将信寄出后,楼苍徘徊片刻,在镇上的商铺里挑挑拣拣了许久,很是唾弃:乡下小镇,没一点精细的好东西能买来当登门的礼物用。

      无论什么好货,楼苍看着总觉得差了点儿意思。

      他心中知道自己憧憬恋慕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但这不妨碍他想将一切最好的东西都堆到那张面孔前,想看她收到礼物时,轻轻地扬起嘴角对他赞许地笑一笑。

      那他便星星月亮都能摘得下来。

      可长水镇不比汴京,珍宝哪有那么好搜寻。

      楼苍选来选去,好不容易挑了几件差强人意的将就用用,带着又回了栗山村。

      他在顾南衣的院门外徘徊许久,想到少女下午时那句无意言辞,愧疚仍旧如芒在背,最后轻轻敲了两下门将提着的东西往门外一放便要走。

      说时迟那时快,楼苍的腰刚刚直起来,门就被人从里面唰地一下拉开了。

      秦朗站在门前,无情地抱着手臂将楼苍的视野堵住,“你在门外半天了。”

      “晌午时我有点失礼,来说声抱歉。”楼苍边心不在焉地答着,视线却难以控制地往秦朗头顶越过看向院中——空荡荡一片,他没能找到顾南衣的身影。

      楼苍顿时有点失望。

      “你不是来道歉,”秦朗毫不留情地说,“你想见她。”

      因为这一针见血的点评,楼苍终于认真地看了秦朗一眼。

      秦朗:“你把她当成了其他人。”

      “不,”楼苍清醒又理智地说,“这是对那位的亵渎。”

      秦朗冷笑,他伸手扣住门板就要往楼苍的脸上拍。

      ——亵渎?那顾南衣又做错什么要被人这么说?

      这人自己脸上写的什么,撒泡尿照照都能看得清楚明白。

      “等等,”楼苍立刻下意识抵住门,他的力道到底比年纪尚小的少年高出一大截,“你保护不了她,和你扯上关系,她迟早会被人找到。”

      秦朗抬眼,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幽深得叫人心慌。

      “谁来,我就杀了谁。”少年微哑道。

      楼苍愣了一下,才道,“大人物,你动不了。”

      “谁都是一条命,”秦朗冷漠地说,“谁会死不了?”

      楼苍的鸡皮疙瘩在这一瞬间尽数竖了起来,他飞快地松开按在门板上的手向后疾退,几点寒光倏地从空中划过,一口气钉入了门板里。

      ——是暗器。

      险些中招的楼苍看着还比他矮上一头多的少年,心里陡然一紧。

      秦朗的脸上并无失望之情,刚才那次出手尽管杀意凛然,但似乎只是警告之举。

      在楼苍被逼退之后,秦朗立刻毫不留情地再度关上门,这次还眼疾手快地落了锁,看都没看楼苍带来的礼一眼。

      楼苍:“……”秦北渊的儿子,真不愧是秦北渊的儿子!

      原本只打算把东西放下就走人的楼苍心中一杠,莫名其妙地不服气起来。

      他在汴京城里都是个横着走的人,却在这种乡下地方叫一个少年甩了脸子,这口气怎么忍得下去?

      就算少年是秦北渊的儿子也不行啊!

      楼苍绕着围墙走了两步,找了个适合借力的地方,纵身一跃就轻轻松松地从围墙后头翻了过去,动作灵巧,落地时姿势相当潇洒利落,像只大猫似的,几乎没激起什么响声来。

      这时的秦朗才离开院门口十步不到,听闻风声转头看来,深深地看了楼苍一眼。

      楼苍拍了拍自己衣服下摆,刚要开口,就被人抢了先。

      “主人家还在里头,公子便堂而皇之地翻了墙头进来?”顾南衣站在门口问,显然是瞧见了楼苍潇洒翻墙的全过程。

      楼苍一噎,立刻绽放笑容倒打一耙,“顾姑娘,我方才敲了门的。”他说罢,暗示地瞥了一眼秦朗。

      秦朗皱了皱眉,也跟着看向顾南衣,等待她的回答。

      “这也是秦朗的家。”顾南衣道,“他若是不想招待客人,自然是可以闭门谢客的。”

      ——是向着自己的。

      秦朗舒展开眉宇,将注意力转回到好似刚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似的楼苍身上。

      楼苍心情有点沉重。

      他知道顾南衣不是那个会纵着他的昭阳长公主,可到底旧习难改,总觉得这个人是该偏向自己的。

      下意识撒娇告状也没用之后,楼苍端正了一下态度,“请顾姑娘先听完我的话,再赶我走不迟。”他将手中鼓鼓囊囊一堆东西一提,郑重道,“先前我多有失礼,来向顾姑娘……和秦小公子赔礼道歉。”

      顾南衣扫了眼楼苍手里的东西,满满当当,准备倒是很充足。

      但她摇头礼貌又毫不迟疑地拒绝了,“公子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赔礼更是不必。”

      楼苍立刻道,“我最近会在栗山村住下,就当是乔迁之礼吧。”

      ——乔迁之礼,那是送给新搬家的人,哪有搬家的人反过来往外送礼的道理?

      顾南衣心中好笑,也没拆穿楼苍,知道此人惯会死缠烂打,她干脆转脸和秦朗商量道,“既然他这么大方,这些东西你帮着分一分,一会儿送到村里其他人家里去。”

      秦朗很嫌弃:“放村口,人人凭喜好自取就行了。”

      顾南衣脾气很好,干脆迁就了少年的办法,“好,那也劳烦你跑一趟将东西搬过去。”

      “他不乐意送。”秦朗道。

      “我乐意。”楼苍被顾南衣反过来用话套了,只能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将这三个字挤了出去,“顾姑娘稍等,我去去就回。”

      他说完,又不舍地从中挑出一个袋子,道,“这个是我特意买了给顾姑娘的,既然人人都有,你自然也拿一份。这是上好的徽墨,里头掺了金砂,写时如同纸上鎏金,分外绮丽,你一定会喜欢的!”

      楼苍同昭阳长公主认识多年,心中到底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她最喜欢的便是各种各样的墨条,宫中收藏了不下千条,薛振也曾有意搜寻过珍贵的品种。

      顾南衣笑了一下,“我不爱舞文弄墨,家中文房四宝都不怎么全。”

      楼苍一愣,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傻乎乎地重问了一遍,“那你……不喜欢?”

      顾南衣点头,毫不留情道,“我不喜欢。”

      秦朗在旁抱着手臂轻扬下巴,几乎听见了顾南衣一箭将楼苍当胸捅了个透心凉的“噗嗤”一声。

  • 作者有话要说:  秦朗:谁会死不了?
    秦朗:我的情敌,我可以一个一个一个都杀掉。
    秦朗:……等等,该去做饭了。
    秦朗:今天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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