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蘨草花情迷》烈驹

43、第 43 章

　　对于刘志凯说晚上要留宿的建议，李婉华未置可否，她仿佛没有反应。这让刘志凯的心中起了化学反应，又好像一直属自己的物品被带离了身边，离自己很远，他十分不舍。刘志凯看着给女儿挟菜的妻子，她的样貌成熟中带着娇憨，似乎比以前更美了。男人与女人对爱情的理解有多不同？李婉华总说自己不爱她了，他不是不爱她，只是责任变得多了。她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爱她。

　　李婉华的父亲与刘志凯对饮了几杯后，话有些多，母亲看了连忙说：“你岁数大了，就让点小的吧！别喝了。”

　　父亲嘴上虽说了几句，心里知道母亲是担心他，便停了杯。

　　晚上母亲从柜子里拿了父亲的睡衣给刘志凯，但父亲的身材比刘志凯小，衣服套在他的身上不成比例，好像吊在了身上。

　　李婉华带小元宝洗漱完，母亲向李婉华招招手，对她说：“晚上我带小元宝睡。你们小夫妻俩趁这个机会和好吧。家和万事兴。男人是家里的主心骨，但女人是撑起家里的门面，两个缺一不可。”

　　李婉华不好意思地低头“嗯”了一声。

　　李婉华走进卧室关门的时候，刘志凯坐在椅子上冲她笑。

　　“你傻笑什么”李婉华瞥了他一眼，娇嗔。

　　“我看见你笑不好啊”又是久违的一句话。

　　李婉华的眼睛湿润了，她许久不曾听见刘志凯这样和她说过话了。刘志凯走上前拉住她，他问：“你好像不开心？”

　　“我不开心很久了。”李婉华甩开刘志凯的手说。

　　李婉华坐在了床上不说话。刘志凯坐在椅子上看了她好半天，一回头看见了楼下的跑马灯，他回想起自己曾经在树下一直守候着她。

　　两个人呆坐了好一会儿，一句话没有，而原本不大的房间拥挤了两个人显得格外得小。

　　她躺在床上，面朝墙面默默流着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的眼泪特别多。

　　刘志凯在她身边躺下，把手搁在她的腰上说：“对不起！我一直忙工作，冷落了你。你别生气了……”

　　“你也知道!”李婉华望着苍白的墙面喃喃自语，又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亚瑟王时代有一个姑娘爱上亚瑟王的十二圆桌骑士之一的兰斯洛特，那个姑娘从小被诅咒，她的生命是灯火燃烧的时间，灯火熄灭她的生命也就走向尽头，她的父母为她建造了密不透风的城堡，有一天她在塔楼里透过窗户看见了路过的兰斯洛特，她对他一见钟情。一天清晨她手持油灯。忘记了父母的的告诫，走出了塔楼，驾着小船去追赶她的骑士。等到兰斯洛特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在了船上。”

　　“所以……女人傻啊……为了爱情奋不顾身，迷失方向。”李婉华又说，“曾经我觉得这故事中的姑娘很傻，爱一个人连命不要了吗？但渐渐地我也变成了这样一个人。我在乎你的一切想法，并且因为它们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你们女的啊……就爱胡思乱想……你知道男的和女的想法不一样”。刘志凯原本从李婉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在听完李婉华的话，他撒开手，一只手搁在了脑袋后。他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像是看见了很遥远的地方，眼神变得脩远。

　　“你还记得那些年是怎么样度过的吗？婉华，初次见面我觉得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那时你的眼中没有我。以前我爱你和现在爱你的感觉是一样的，那时候我对你的爱更像是一种冲动，但现在是沉淀下来的感情，多了责任和相知相守。”

　　“婉华，你记得你说过你不要浪漫，只要两人一起白头到老，永不分离吗？”

　　李婉华回想起了很久以前，刘志凯追她的时候，她说过这话。

　　没有等李婉华开口，刘志凯又说:“我也是这样的想法，但是生活往往是现实的。你还记得公司面临破产的那些年是怎么度过的吗？”刘志凯说起过去，不免动情起来。

　　“记得……”李婉华怎么不记得那段日子？那些年她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她满脑只有还钱。

　　那时候她把满肚子里的委屈藏进肚子里，终于有一天她憋不住，哭了。一个人的内心藏有多少事情是不可能对别人说的。他/她外表光鲜，看起来坚强，其实他/她被风浪拍打，遭遇种种挫折。然而别人看不到，以为他/她并无它故，乐得逍遥。他们只是把自己所看所想强加在一个人头上，以为这就是全部真相，以为自己的双眼和大脑正确无误。又何尝晓得苦难来临之际，一个人的内心世界。他/她不是他/她，又怎么知道别人的想法？又怎么知道别人内心遭受怎样的煎熬。话又说回来，这世间有几个是有同理心的。

　　初晨时，笼鸡唱晓，他/她一夜无眠，内心深处是金戈铁马。诚如莫昭昭所说，没有钱的日子寸步难行。那段日子李婉华仿佛坠入黑暗中，绝境能逼迫人毁灭，也能让人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为什么人要遭受生活的重击呢？人在艰难中扔掉了最初的想法，变成了另外一种人。

　　那时她怀揣心事入睡，却时常失眠，睡在半夜里醒来，她看见他坐在窗台前抽着烟，他的身影在忽明忽暗的余光中残缺不齐，她知道他处于极度焦躁中，头发也是在那时大把大把地掉的，力挽狂澜的魄力不是谁能有。看着刘志凯精疲力竭的样子，她很心疼。更让她心力交瘁的是还有一大堆的账单等着她去还。

　　那时他们需要很多很多钱，那时候李婉华动过很多赚外快帮丈夫的念头，只想去闯闯，去做一份事。但是她不知道要和什么人去做什么。说到底她不是市侩的人，从没有规划过宏伟蓝图。很多人惊讶她的改变，甚至说她世俗了。什么话？仙子都苟活于人世间吗？再说谁不希望钱多一点呢？这样可以救得了刘志凯和他的公司。

　　李婉华跑过推销，可到底不是她的长项，首先她脸皮不厚，别人一说就后退。她学着自己以前看到的别人家的推销，她也挨家挨户地推，好多时候她在人家门口徘徊了许久，过了很久才鼓足勇气进门，也有的看她始终不进门给开了门，她穿得那般体面，一开始别人家看见她笑逐颜开，等听见她是做推销，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当时真要了她的命。无论她怎么说，别人会拒绝。别人会觉得她在赚他身上的钱。她当然是在赚钱，她希望别人买东西买得越多越好。当时有一个人说，她必须抛下脸面才可以前进，但是她前半生的礼义廉耻早已根植在观念中，要战胜自我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所有的人一开始觉得李婉华这是拿弱项拼命运。

　　李婉华为了赚钱，连多年不见的仇人都可以合作。尴尬的是总有人会抵触。那段日里李婉华曾经受的委屈和伤害没人懂，在半夜中醒来她不停扔瓶子问没有钱怎么办？回话的都是期待有一场艳遇的臭流氓。所以她一边说话，一边投诉。

　　最夸张的是有一个男的想和她聊骚，她立刻冒充起男人。那男的一开始嘴巴尽是荤腔加虚情假意下的温柔，等听到对方说自己是男的立马让她滚。

　　别人无法懂她，她也不要人家去懂，李婉华内心充满了无力的挫折感，又时时在自我鼓劲，她在幻灭与自我激励间反复来回。在看见刘志凯苍老的脸庞，她换身成勇往直前的斗士，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将无所不能。

　　那段时间李婉华迷恋上了网络测试，仿佛热衷其中，只不过是给自己一点坚强的信念，不然她怕会被现实击垮，每一个测试说她将来大获成功，她想这预示苦难真的会结束。在最艰难的时候李婉华想过死，但是最终她怕死。她想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可惜事与愿违，状况层出不穷。曾经她总是言不由衷说着相反的话，现在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有好长时间她从人的视线中消失，她的冷漠是对现实失望下的逃避。她从没有争过什么，因为没有野心。从少女时代起做着粉红色美梦的她心里只有爱情，不，应该说只要涉及到情字，友情、亲情、爱情都能伤到她。她并不开心，因为现实的压力让李婉华一直想着怎么赚钱。她也想过辞职，全心全意和刘志凯一道还债，可辞了工作这样更少了一笔经济来源。生活给了她很多打击让她成长，但是她希望生活也能给自己希望。

　　再后来李婉华心情不像刚出事那会几近崩溃，她不知道是自己变得临危不乱，还是彻底麻木了。也许是因为有志凯在，才能支撑着她吧。很多人喜欢美好的东西，害怕恐惧。面对恐惧，人们常常走失自己。她和志凯正在经历的，没有人会明白中间原委。她无法看见他难过，当李婉华自感无能为力的时候，她感到自己的渺小，时常默默流泪。她希望在他难过的时候陪伴他，开心的时候能看着他，孤独的时候能照料他，只要是他希翼的她都会完成。她甚至幻想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女超人，救人于水火中。很久以前父亲和刘志凯说到李婉华明明排斥婚姻，最后却非他不嫁。李婉华感到他挺开心，她知道他也爱着她。

　　恋爱时她很少说志凯的事，导致乱传她和谁谁谁的绯闻，那个人曾经偷偷喜欢自己很久，可她无意，最后她忍无可忍，公开了自己的恋情，当时李婉华只是想保护这段感情才不说，她怕众人皆知之后会有人插手她的感情。她也不明白，对人和颜悦色一些怎么会演变为一种谣言，变成了一种喜欢呢？只不过不想搞好人际关系，更好地完成工作而已。她从不说谁谁谁的不好，因为李婉华深知说多了便会心生怨怒，这是最要不得的。所以从一开始断绝源头，没想到别人倒是胡思乱想了一通。

　　她那时越想越气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可能那么有理智的，是会牵肠挂肚的，是喜欢黏在那人身边的。

　　她也很烦别人靠近自己，张口闭口弄得仿佛跟她很熟，不过这对于李婉华并不是好事，人是存活于集体间，是无法独自一人完成一生的使命。她偏偏嫌烦，最最烦的恰是别人好管自己的事。

　　以前她在朋友圈写心情时，常常设置为私密，那是她觉得吐槽也好写谁也好，这是她自己的事。李婉华最烦别人看了还跑过来叽叽歪歪。关他们什么事。心情不好还不能吐个槽吗？说白了，还不是谁谁谁多管闲事吗？不然你看都不看，还会叽叽歪歪？

　　在她看来唠唠叨叨，无病呻吟的那些人与自己不同路，朋友圈里喊着苦的人她从不搭理。再苦有她苦吗如果遇到像她一样的事，恐怕会拿了绳子把自己吊死吧。自己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光知道杵着说病了痛了又能怎么样呢。

　　回忆慢慢涌过，像一阵浪涛拍过……李婉华知道自己不应该怪罪刘志凯。

　　她缓缓转过身，看见刘志凯张着眼看着她:“干什么呀怪吓人的!”她拍了一下刘志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