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每天就是开会,例行公事的上市公司调研,现在其实都不需要调研,市场已经表态了,股市每天大涨,仿佛全世界最有投资价值的公司齐聚中国,还有就是举办各种各样的社交活动,酒会,高尔夫职业业余的配对赛,奖品都是价值不菲的奢侈品,十几万一瓶的红酒据说外滩的那些高档会所都卖断货了,只要你买了股票,坐在家里什么都不做,你的资产都增值了。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时代,” 连老孙都发出这样的感慨,“这次政府是铁了心要把股市做上去,中国股市占gdp的比重只有美国的十分之一,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一年以前,这些公司的股价只有现在的三分之一都无人问津,现在都成了香饽饽。

      我没有那么兴奋。

      一般下了班回家,一个人随便吃点色拉,喝一杯果汁,对着电视机翻来覆去的换台,看各种体育赛事转播,有时候就觉得有点百无聊奈。

      有一天接近半夜,无聊感和无力感都一起袭来,我没有她的电话,也没有即时通讯的联系方式,只能通过邮件联络,“邮件,现在还有谁是靠邮件即时联络的?” 心里发了一下狠 “那就算了吧。”

      穿衣服下楼,把车从车库开出来,上延安高架,再上中环,半夜里高架上空无一车,我把车的顶棚打下来,车开的很快,风刷在脸上,一路往浦东机场方向开,开到以后掉头再往回,没有目的。一路加速,听发动机哄哄的怒吼,这个车从来没有开的这么快过。“罚单,嗯,就让他去吧。”

      不知道开了多少圈,从中环转到卢浦大桥回浦西,准备回家,桥下黄浦江水在翻滚,世博纪念馆的景观灯都已关闭,风声和发动机的轰鸣声在这个夜晚,好像更增加了我的厌倦和烦闷。突然手机提示我有新邮件,我扫了一眼,“哦,是她发来的。”

      马上在一个最近的紧急停车三角地停下来,打开双闪灯,迫不及待的看她的邮件。

      “hi ,大人”,大人两个字打了引号。

      “科罗拉多高原的夏天,已经有了深秋的感觉,白桦树的叶子洒落在林道上,山上是金色,红色和黄色的树叶,风从远处吹过来,露珠从树叶上缓缓滴落,晨霜打湿了干燥的泥土,徒步的游客散尽,这座空山里飞速下坡骑行,感觉真美。”

      我飞速的在手机上打字 “小孩,终于收到了你的邮件,你好吗?还有,科技现在很进步,发邮件不是发电报,不是按一个字一个字收费,你可以写长一点的。” 这个时候还不忘讥讽一下。

      重新发动车,地板油起步,以警车也追不到我的速度赶回家,我知道她会很快回邮件的。

      回到家,把车停到车库,赶紧拿出手机,她果然已经回了,不过只有一个字

      “切” ,还有一个笑的表情。

      尽管这样,我还是很高兴,这晚睡的很好。

      早上进办公室,又收到一个邮件 “大人,希望这座山里有你。”

      希望有我?上次你说过要录一段笑声给我。

      “那我把自己快递给你吧。”我回复道。

      突然变得忙碌开始了,要接一堆很少联系的朋友亲戚的电话 “现在股市很好,你是专家,买什么股票好啊?”

      我耐心给他们解释:现在股市已经涨的很高了,风险很大。

      没有一个人相信的,“都说牛市才刚起步,一万点不是梦啊。”

      “都说?究竟是谁说?”

      几天后小孩的邮件来了,“快递太贵了,我下周回上海,你来接我吧,我有大件行李和自行车包。”

      我找老孙借了一台商务车,按照她发过来的航班号去浦东机场。

      看到她推着车,从行李提取处往外走,身材还是显瘦削,但不柔弱,脸晒的黑黑的,表情看起来还是有点冷,仿佛整个机场就她一个人在独行,看到出口处的我,露出白牙,一个笑的表情。

      车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她时不时侧过脸来看我。

      “干嘛?”我问她。

      “我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哦,我可没忘记你的样子。”

      “离开上海这么久,想念上海好吃的东西,我最近饿瘦了。”

      “好啊,我请你吃饭。”

      “不,麻烦你来机场接我,应该我请你。”

      “不需要分这么清吧?”

      “第一顿我请,以后你请”,“如果我们都有时间的话” 她又顿了一下。

      这意思是第一顿以后可能没有了?我想,这个女孩确实挺难接近的。

      她住在普通地段的一个普通小区,到了门口,我要帮她把东西拿上楼,她说不用,有人帮忙搬,语气很坚持,“那请司机上楼喝一杯咖啡总可以吧?”我有点不悦。

      “改天我请你吃饭” 露出了白牙,一个笑的表情,我只好开车走人。

      还是没有交换别的联系方式。

      第二天下午开会的时候收到了她的邮件“对不起,时差的关系,今天睡过头了,没有早点约你,想今晚请你吃饭,有时间吗?”

      今晚?今晚不行,今晚是我大学同学也是铁哥们徐林结婚大喜的日子,为筹备这个婚礼,我们几个好朋友已经忙乎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婚礼我无论如何不能缺席的。

      没想到车小神今天约我。

      我回了一条邮件“你请我吃饭我很高兴,但是今晚要参加一个好哥们的婚礼,我们明天晚上如何?今天就算你请了,因为是我不能到,明天我请你。”

      徐林和我是大学同班同学,我们在那所被称为中国最美的大学学习了四年,除了读书不上心,我们每天都忙忙碌碌的。大一的时候,除了必修课,我们大多数时候不去教室,不是在操场踢球就是坐在体育场前面的草坪上,琢磨美国小麦涨价对中国粮食,食品,以及饲料价格的影响,其实我们的信息来源不过就是几张财经小报。有时候我们整天在校园里面行走,确实没有任何目的,有一次我们爬到学校最高点:一座小山的山顶,发现了一座水塔,“看,我们所有人喝的水都是从这里出去的。”我兴奋的说。

      徐林高兴万分的说,如果我现在向里面撒尿,那是不是全校的人都会喝到我的尿,马上就想实施,幸亏被我及时制止了,他那个时候就是这么幼稚无聊的样子。

      有时候我们写诗,写好以后读给女生听,如果女生说还不错,那会让我们高兴很长时间。
      有一天,我说,我们干嘛不组织一个诗社,这样我们可以每天读诗给女生听,还能把大家写的诗做成诗集。
      当天徐林就在学校布告栏贴了一张海报“湖畔诗社招募创始会员”,第二天就有300多同学报名。我说,我们如果能找校长来做名誉社长,我们诗社的影响力一定会大增。第二天徐林就直接去了校行政楼,找了校长的秘书,几天以后校长回复说这是好事,同意做我们诗社的名誉社长。

      徐林就是这样,他行动的速度比我思想的速度还要快。

      大二的时候,徐林要追一个叫白静的女生,这个女孩子不爱写诗,我们只好找别的能打动她的东西,徐林以送诗集为由,买通白静的室友,发现她爱吃校园里面的一种甜甜的俗称拐枣的小果子,我们就找遍整个校园,把能看到的拐枣偷偷的都摘了送给白静。后来发现白静爱跳舞,徐林遍访名师学跳舞,为了能配合白静的身高,还买了一双极高的高跟皮鞋,结果有一次跳舞的时候出了大事故:鞋跟掉了,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找回鞋跟,徐林在食堂临时改成的舞厅里,蹲下来搜索自己的鞋跟,灯光昏暗,加上其他跳舞的人还在跳,徐林的手被踩了很多下,还是没有找到。后来我也加入了搜寻的行列,最后鞋跟还是被跳舞的人踢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徐林最终只能颠着一只脚送白静回宿舍。

      每次谈到这个,我们都说,这绝对够我们笑半辈子的。

      我们当时每天想的都是做大事,改变世界,还有追女孩子,结果忘记了还有个东西:考试!!
      离期末考试只剩一周的时候,一种恐惧感降临,我们无论如何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去准备6门课的考试。
      徐林说,我们各准备三门,到时候你“帮”我,我“帮”你。

      “这不是作弊吗?”我说。

      “管不了了。”徐林叫道。

      考完以后,我们似乎安全降落,都及格了,不过三天后,系主任把我们叫到他的办公室,我们故作镇定的站在系主任面前,系主任非常平和的说:“恭喜你们都通过了考试,不过我们发现了一门课你们两人的考卷是一模一样的,连标点符号,错别字和换行都是一样,这种事一般不常发生,可以请你们解释一下吗?”

      我们很无辜的样子 “可能是巧合吧。”

      “那只好请你们把这个考卷再做一次了。”系主任还是很平和。

      我只好马上承认是我抄袭了徐林,还是一字不差的!

      很快我们的检讨书就贴在系大楼的走道上。

      我们神情沮丧的在校园闲逛,路过校史博物馆,走了进去,墙上展现的都是学校一百多年的历史,历任的校长,知名的学者,院士,成功的企业家,还有为学校做出过贡献的校友的照片。

      徐林表情严肃,认真的对我说,从今天起我们要好好学习,争取要让我们的照片出现在这个墙上。
      从此以后徐林学习变得非常勤奋,开了挂式的,以最优等生毕业以后,进入一个大型基金工作,管理庞大的资产。几年前,他创立了自己的私募基金。
      我们在一起四年,说过很多蠢话,干过很多蠢事,做过很多白日梦,而明天,这个蠢货就要结婚了,新娘就是白静,他们经过近10年的爱情长跑,终于修成了正果。真心为他高兴!

      婚礼热闹非凡,除了上海本地的同学,同班同学中还有李红卫从天津坐高铁过来,郑军从多伦多飞过来,张金梅从广州过来,程小维和王宏从武汉过来,周浩从北京过来,徐海燕从温哥华飞过来。

      大家例行的对徐林过往的种种“丑事”进行一番无情的嘲讽,水塔事件,鞋跟事件是永远不会过时的笑料,大家一起笑,一起闹,一起唱,一起拥抱,一起哭,一起祝福徐林的婚姻幸福美满!

      喝到高兴处,徐林豪情大发,对大家说,“我要努力,争取把照片放到学校的墙上!”

      大家一起举杯,一起高喊“加油!”

      婚礼结束后,第二天上午,我发邮件约车小神吃晚饭,她没有回邮件。

      “可能有点生气吧。” 我想。

      又过了一周,她发邮件来了 “不好意思,上周陪姚女士去了一趟外地,刚回上海,你可以请我吃饭了,如果你愿意的话。不过地方要我来挑,我点菜,你付钱。”

      天降甘霖的感觉,愿意?我巴不得呢!

      她挑的是一家外滩的素食餐厅,我发邮件给她 “我开车来接你吧?”

      “不用,我自己开车过去。”

      自从认识她,邮件是我们之间唯一通讯的工具,我养成了随时查看的习惯,有点无奈,也有点新鲜感。

      到了餐厅的停车场,我刚停好车,一辆奔驰G55闪着灯开过来,停在我旁边的空位上,车小神从车里跨了一大步跳下来。我下车,看了看我的跑车,停在她的旁边,像个小小的玩具,对视了一眼,我说“好像你开我的车,我开你的车才合适。”

      “不,我喜欢开大车。”

      餐前她要了无肤质的面包,我们边喝水边聊,“为什么你要吃这种没有味道的面包?”

      她看看我,没有说话。

      车小神为自己点了一份素食,我本来不是很擅长点素食,但也不想让她来推荐,我们的关系由她主导的东西太多了。我点了牛油果蔬菜色拉,她点了鲜榨的橙汁,我要了胡萝卜和黄瓜汁。

      “你做任何事都有一套理论吗?”我喝着果汁,问她。

      “饮食癖好反应了一个人的人生哲学,素食让我觉得身体清洁,无肤质食品让我身体轻盈而且头脑敏锐。” 她听出了我的讽刺。

      “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你没有一件事是不让我吃惊的。”

      “哪些事?”

      “你一个这么清秀漂亮的女孩子,却喜欢山地速降这么危险的运动。”
      “这不算危险。”
      “你的饮食习惯,生活方式。”
      “你想说我是富二代?”她看着我。
      “我曾经是。”她很坦白。

      “你是不是还想问:开着这么昂贵的车,却住在那么普通的一个地方?”

      被她猜到了。

      “我小时候就住在那里,我喜欢那个地方。”

      “好吧”,每次到这个时候我都只能说“好吧”。

      “因为只有这样才符合我的审美。” 她说。

      “我不喜欢一个人吃的很多长的很胖,因为那看起来很傻,我不喜欢排队的时候有人挨我很近,因为不喜欢陌生人的身体接触,我只要必需的东西,因为极简的生活才能有喜悦感,我不喜欢有人追着我要电话号码和社交媒体账号,因为我觉得黏上一个人和被一个人黏上都是丑陋的。”

      还好我不是个胖子,还好我只有你的邮箱,我想。

      “而且我也不爱在那些社交媒体上说无用的废话。”她说。

      “您这一生会过的很简朴,不需要多余的物质,很显然您也不需要无用的情感。”

      我的酸劲终于爆发了。

      她的白牙露出来了,一个笑的表情补偿我的不满。

      “姚女士也是这么说的。”

      “姚女士究竟是谁?”

      “她是我妈,下次再跟你讲她的事。”

      “姚女士总开玩笑说,我身上有一种神秘的负能量,沾上的人非死即伤,因为我是摩羯座。”

      我的天,这么可怕?

      这几天我们没有联系,通过邮件的方式本来感觉就很奇怪,而且她不想回的时候就选择不回,我总是被动的。

      不喜欢这种完全由她主导的交流方式,但越讨厌,越是忘不了她。

      我不想再主动,这样过了很多天。

      想约车小神出来,又没有特别好的理由,她吃东西挑剔,而且很哲学,中国人往往开怀畅饮的时候才打开心扉,这个对她不合适。

      想约她看电影,也不知道她的口味如何,如果又来一套我不熟的哲学,反而自讨没趣。

      于是每天在公司加班,和老孙开会。

      “最近市场过热了,孙总,涨的太快,而且成交量太大了,上海每天成交一万亿,一只中信证券的成交量抵得上整个台湾股市的成交量了。” 对老手来说,成交量的放大是个变盘的信号。

      “行情不会这么快结束吧?官媒今天还说要上一万点呢。” 老孙是非常专业的,不过这一次他也拿不准。

      “现在场外配资太疯狂了,一比八,一比十的配资比比皆是,一旦抛售踩踏起来可是要死人的。” 我的忧虑比前一段时间加深了很多,市场上只有一种涨的声音,我的直觉,一旦大多数人形成了一种共识,少数精明的人就要反向操作了。

      “我准备开始逐步抛了。”我跟老孙讲。

      “你看着办吧,我完全相信你。”老孙是个好老板。

      “不过能多赚一点是一点,毕竟我们挨熊市喝稀饭也喝了几年了。” 孙总还是意犹未尽。

      “我来处理吧。”我郑重的说道。

      一个周五的下午,收到了她的邮件 “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去骑车吧,这次骑公路车爬坡,我说过要拉爆你的。”

      “你终于忍不住了?” 我想。

      装着不在乎的发了一条电报体的回复 “山顶见”。

      周六的大清早,我们开车来到浙江北部一座山的山脚下,从车上拿下两人的单车后就开始爬坡,一路几十公里的大上坡,成为公路自行车爬坡高手挑战自我的胜地。

      她骑的是一辆闪电S-works,最高等级的碳纤维车架,非常非常轻的车身,配备无线电子变速系统,只需要零点几秒的时间就能完成换挡,低框的碳纤维车轮,踩踏传输效率非常高,而且风阻小。

      “比我的车性能好。” 我思忖了一下,两个人没有多说话,启动码表计时就开始爬坡。

      一开始的起步,我嗖嗖的冲在前面,拼劲全力。

      “我不能输给她,丢不起这个脸。”我想。

      我骑的是一辆意大利梅花古典钢车架的公路车,梅花号称意大利的公路自行车之王,这辆车设计的非常唯美,是全球自行车迷都想拥有的一台车,但是配备的是传统的变速系统和平路巡航的高框轮组。

      夏天天气炎热,十几公里以后,我的车在爬坡方面的劣势慢慢反应出来。

      我喘着粗气,竭尽全力踩动踏板的时候,身后的车轮声越来越近,我加快了踏频,心率感觉到了极限,还是没有阻止一个轻快的身影从我身边掠过,没有我这种粗重的呼吸声,超过我的时候,轻轻说了一句:“加油,别放弃。”

      笑话,我会放弃吗?我就是不知道什么叫放弃,“山顶见,还没分出胜负呢。”我在心里说。

      翻过一个陡坡,旁边的树木和山下隐隐可见的湖水向身后退去,深深吸了一口气,冲向下一个陡坡,无心看身边的美景,像机器人似的一脚一脚的踩踏下去,开始还能看见她的背影,再过一会,背影也看不到了。

      夏日气候多变,骑到半山腰,一阵暴雨倾泻下来,风夹带着雨刷在脸上,骑行服裹着雨水粘在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咬了牙继续骑。

      过了一个坡,转弯看见了她的背影,下雨对她的影响也很大,我加快了速度,可能是热身开了,也有可能是她的背影给了我追上的希望,体内的肾上腺素涌上来,我在接近山顶的地方追上了她。

      在要并肩的时候,她放慢了一点速度,等着我,我们一起冲向山顶。

      太阳又出来了,风吹干了骑行服,我们把车放在路边,扶着山顶的栏杆,都大口的喘着气,看着远处的山岚,风柔柔的拂过脸庞,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在山顶的露天咖啡馆,我们对坐了好久,两个人都没说话,喝着咖啡,看着远处。

      “你知道吗?网络上有一句流行语叫珍爱生命,远离摩羯,豆瓣上还专门有个讨论小组叫摩羯去死。” 这次是她先开口。

      “我刚知道,”上次和她吃饭,她说她是摩羯座以后,我专门查遍了所有关于摩羯座的资料。

      “摩羯座超级自我,过分理性,善于使用冷暴力,是神也是魔,耶稣是摩羯座,撒旦也是摩羯座。” 我说。

      “看来确实做了一些功课啊。” 她招牌式的白牙又露出来。

      “所以追摩羯座的女孩,有可能追到的只是一座冰山。”她说道。

      “我已经感觉到了。”

      “高一的时候,有个男生追我,我没有理他,而且那个时候情窦还没开呢。有一个学期他每天都给我写信,等我放学,帮我抄笔记,我看都不看他一眼,突然有一天,上体育课的时候,操场上的同学发现教学楼的楼顶站着一个人,像要往下跳的样子,老师们都吓死了,原来是那个男生…..他疯了。”

      “我一点也没觉得我对不起他,因为我觉得这个事跟我没有关系,我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为我做的一切,我也压根没有喜欢过他,那时候起,姚女士就总说我是个薄凉,绝情之人。”
      “她说这也是一种暴力,冷暴力。” 她接着说。

      “后来那个男生转学了,有没有治好病我也不知道,我也退学了,父母送我去了美国读寄宿学校。”

      “在美国的读书的时候,班上有个亚裔男生很喜欢我,有一个学期像粘粘虫似的跟着我,讨好我,我没有感觉,其他白人学生怂恿他向我表白,在美国,高中生谈恋爱是很普遍的,也没有家长在身边约束,但我就是没有感觉。有一天下课,那个男生在一帮哥们的簇拥下,在教室门口拿了很大一束花,单膝跪地送给我。”

      “然后呢?”我很好奇的问。

      “众目睽睽之下,我把花拿过来扔进垃圾桶,头也不回的走了,感觉很无聊,就是无聊。”她说。

      ”那个男生再也没有回学校,后来才知道,他用他父亲的枪把自己的脑袋轰了,他受不了这个当众受辱的打击。”

      天呐,我的毛发都树立来了,这么恐怖?非死即伤看来不是瞎说的。

      “姚女士把我接回来,她说我身上有一种很邪的东西,很冷,但对某些人有着莫名的吸引力,有时候是致命的吸引力。”

      “你不喜欢男生?”我把头偏向她问道。

      “我是同性恋还会和你坐在这里?”她白了我一眼。

      “不光是男生,我和家里人也是这样,和姚女士一吵架,就几个月不说话,不说话我很自在,她气的要疯了。”,“我感觉她在生闷气的时候,我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经过了几辈子了。”

      “所以她说我这是一种病,但不知道病因。”

      “我很难和别人建立亲密的关系,也讨厌身体接触。”她继续说到。

      “你不会还没谈过恋爱吧?”我的表情一定非常惊讶。

      “当然不会,有过几次恋情,都很短,不成功。”

      “这方面我非常被动,慢热,等到我热起来,对方又凉了,哎。”

      这倒是实话。

      “说完姚女士,你和你爸的关系好吗?”我也很好奇。

      “小时候我不喜欢他,很抠门,所有的钱都投在生意里,想做大,越做越大,不知道要做到多大才会满足。我很小的时候,向他要钱买一个漂亮的笔盒,他不肯给我买,只想省钱买个便宜的,我有很长很长时间不和他说话,我生气,我讨厌他。”

      “后来呢?”我问。

      “后来过年的时候他买给我了,买了一个最漂亮的笔盒,我到现在走到哪都还带着它。”

      “你有一个好爸爸,爱你的爸爸。”我说。

      “嗯嗯,不过他死了。”她的声音哽咽了,眼泪从她的脸上滚落下来。

      “他一生的爱好就是做生意,投资,赚钱,我和我妈总打趣说他是人形机器,他唯一想的是就是把公司做大,再做大,结果那一年的股市崩盘,他破产了。”

      “警察找到我们家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他一个人在外滩徘徊了很久,然后在外白渡桥上跳下去了。我不敢想象那一晚他是怎么过的,他是怎么积攒了勇气跳下去的,他还有老婆和孩子呢,难道这些不值得他活下去吗?人为什么这么蠢呢,赚更多的钱意义在哪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我递纸巾给她,她接纸巾的时候碰到了我的手,我抓住她的手,她没有推开,我们就这样握着,握着,沉默了很久很久。

      “你说我爱的人,爱我的人都这样,我还敢爱吗?” 她问。

      “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我喃喃道。

      我们走到栏杆旁边,看着远处的山和湖水。

      “难怪古人说,独自莫凭栏。”她突然说了一句。

      “因为别时容易见时难。”我说道。

      回上海的路上,我开车,没有说话,不知道爬坡太累还是怎么样,车小神也没说话,不过在收费站停车的时候,她伸过手来,拉了拉我的手。

      她这样的人能主动拉我的手,我感到莫大的幸福,但我当时不知道这是一个告别的手势,这以后我们就断了联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