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为戈》甜橙味肥妹

6、第 6 章

　　马车在夕阳的余晖下，慢悠悠的朝苏府的方行驶去。正值晚饭的时间，家家户户都飘出一阵阵烹煮食物的香气。苏文安坐在马车里摸了摸肚子，他中午什么都没吃，此刻被香味一刺激，顿时觉得自己全身软绵无力，眼冒金星。苏沐浅浅一笑，从荷包里拿出一包干果递了过去：“喏，今天来的船客送我的，给你了。”苏文安大呼：“谢姐姐赏赐。”然后喜滋滋的打开吃了起来。
　　摇摇晃晃的马车令苏沐有一些恍惚，她不禁想起第一次见苏文安的时候，那时的他又矮又瘦，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却清澈明亮的很。可能就是因为这双眼睛吸引了她，才动了恻隐之心把小小的苏文安牵回了家。转眼间十年过去了，小男孩也长成了翩翩少年。十年来的朝夕相处早就让眼前的两人关系比亲生姐弟还亲，不到万不得已，苏沐并不愿意打破这份宁静的生活。
　　上午父亲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响，毕竟，那个人是永信王。
　　苏家欠虎骥将军一份天大的恩情，大到就算苏家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本来这份恩情跟苏文安没有半毛钱关系，可自从苏文安踏进了苏府，就注定了他无法独善其身。也不知当初将他捡回苏家，到底是幸或不幸。
　　苏沐看着吃着正欢的苏文安，道：“文安，明日我要出门一趟。”本来计划是后天走的，但是昨日师尊接到了一封信函后，便将期限提前了一天，也不知那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苏文安正嘎嘣咬下一颗干果，闻言将嘴里的东西一口吞下，道：“李家大小姐又约你去什么‘雅集会’了？她们那些书香门第的姑娘整天就知道悲秋伤月的，还老以为自己有多风雅似的。”
　　“别胡说。”苏沐扑哧一笑，敲了下苏文安的脑门。
　　“哪有胡说，他们不就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商贾之家么。每次好言好语求着你去，然后又故意找机会让你出丑。”
　　“你姐姐我何时出过丑啦？”苏沐伸手又爆了对方一下。见苏文安撇撇嘴，苏沐笑道：“你既不喜欢这些书香门第的闺秀，那些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又如何？”
　　“更可怕。”苏文安唷了一声，露出一副唯恐避之不急的表情：“外人面前装的端庄高贵，私下里嚣张跋扈颐指气使。出个门前呼后拥的，生怕人家不知道她家有多少下人似的。”
　　“我家文安如此挑剔，日后可怎么娶媳妇哦。”
　　这话题怎么转过来的？苏文安脸又是红又是黑，道：“姐姐莫乱说，我还小呢。再说姐姐尚未嫁人，怎么倒替做弟弟的倒考虑起这些事啦？”
　　苏沐笑了笑，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她叹了口气，道：“这次不是和她们一起，是我自己有事需要出一趟远门。”
　　车轮正好压过一颗路上的石子，马车颠了一下。
　　苏文安颠得愣了愣，剥壳子的手一顿：“姐姐去哪？”
　　苏沐笑了笑：“不过是长期给我们供货的其中一家最近出了点问题，我就是过去看看情况，半个月就回来了。”
　　苏文安“哦”了一声，继续跟手上的坚果奋战去了。
　　车厢里光线不好，苏沐看不清苏文安的脸色，不过她知道苏文安并没有任何怀疑。对于自己的话，他向来是全信的。
　　等我查清楚了，我就回来告诉你真相。
　　苏沐这么想着，突然听到一声马啸，紧接着车停了下来，一个声音从外面响起。
　　“苏小姐，在下崔源，有一物想要交给苏小姐。”
　　苏文安挑了挑眉毛，看了看自己的姐姐。
　　苏沐脸色微红，瞪了苏文安一眼。又听得赶马车的仆从说到：“崔公子还是请回吧，我家小姐不想见你。”
　　可对方并不罢休：“苏小姐，你真的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仆从又回道：“崔公子天天在路上堵我家小姐，可有想过您这种行为会给我家小姐造成多大的困扰？”
　　苏文安听见对方天天如此纠缠自己的姐姐，终于忍不住。他按了按苏沐的手，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这不是崔寂云崔秀才么？”苏文安踱着步，挑衅的看了眼站在马车前的青衣男子，不客气的道：“怎么？崔公子考上了秀才，就觉得自己天下第一了，连我们苏家也不放在眼里？”
　　其实崔源长得并不差，但是在苏文安眼中，只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恶心透了，恨不能直接踹上两脚好让他再也没办法爬起来缠着姐姐。
　　崔源没想到苏家少爷也在马车里。不过他到底是个读书人，听到苏文安这么说，也没有真的动怒，只说到：“寂云并非有意冒犯，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子。只求苏公子能帮寂云将此物转交给令姐，以后便再不打扰。”说着，将自己手上的一个荷包递了过去。
　　苏文安不为所动，只冷冷道：“正所谓耻之于人大矣。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望崔秀才明白。”
　　崔源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什么，最终叹着气拂袖而去。
　　苏文安翻身上了车，马车继续朝着苏府的方向驶去。苏沐捂着嘴笑出了声，道：“能让秀才哑口无言，我们家文安有出息了哈。”
　　“哪是我有出息，那是圣人说的，圣人说的话他崔寂云敢反驳么？”苏文安看着姐姐笑的花枝乱颤，假装生气的道：“那家伙这样纠缠你，怎么不告诉我？”
　　“什么纠缠不纠缠的，你姐我还没那么矫情。”苏沐又想去敲他脑门，被苏文安躲开了。
　　“我不管，以后再有这种事，你可不能瞒着我了。”苏文安盯着苏沐道，非听见苏沐点头应下，这才罢休。
　　两人回到家一起用了晚饭。一般来说，晚饭之后苏文安会窝到苏沐的院子里，借口跟姐姐汇报铺子的经营状况，呆上一个时辰——苏老爷不喜欢他有事没事粘着姐姐，而且苏沐平时忙的很，他们姐弟俩也就只有这个时间可以碰的到面。不过这两日苏文安没去铺子上，自然找不了这个借口。
　　但是苏老爷今日到现在还没回来。苏文安乐的自在，又溜到苏沐的院子里去了。苏沐想着明天自己就要出发去凤栖山，便也由着他去了。
　　苏文安不敢打扰姐姐做正事，便自个儿在院子里折了藤蔑编着玩。
　　苏沐把该整理的整理了，该吩咐的吩咐了，好不容易将接下来半个月的工作都安排妥当，甫一抬头，便看到一只轻巧的蝴蝶落在眼前。苏文安笑眯眯的看着她，道：“姐姐明日出门带上我做的蝴蝶，这样想我的时候就能看看它咯。”
　　苏沐心里一暖，伸手将蝴蝶接了过来，微笑道：“好。”

　　第二天一大早，苏文安便被苏老爷叫去了书房。
　　这两日苏文安陪着阮煜，苏老爷便去铺子上查看了一圈。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气出了毛病。当事人倒是一点没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不就是有伙计偷喝酒，厨子偷吃菜，掌柜的悄咪咪收回扣么。怎么就成了十恶不赦纵容犯罪了，水至清还无鱼呢。
　　当然，想归想，苏文安是万万不敢表现出半分不满的。苏老爷吹着胡子瞪着眼睛，足足说了两个时辰才罢休。苏文安乖顺的站在一边，将积极认错的精神发挥到极致。
　　这个时辰，也不知姐姐出发了没。苏文安心里记着事儿，只盼着苏老爷赶紧发完脾气好让他去姐姐房里瞧一眼，连阮煜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注意。
　　永信王瞅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借口要苏文安带自己去珍馐阁，晚了怕留不住位置了，这才得了苏老爷首肯，将苏文安从书房里解救出来。
　　苏文安感激的望着永信王，第一次觉得此人如此亲切。
　　苏沐不在房间，苏文安心中一急，连忙叫人备车去码头。出院子的时候正巧碰到苏沐的侍女翠茵。看着苏文安慌慌张张的样子，翠茵心中好笑，连忙喊住他：“小姐说她还有事情要处理，让我转告少爷您申时再去码头会合。”苏文安瞅着时间还早，便也不急了。正好珍馐阁就在去码头的必经之路上，自己也有些想去吃他家的招牌菜，便仍叫了辆马车，带着阮煜一同去了珍馐阁。
　　马车行至一半，车夫过来敲了敲门，告诉他们人太多走不动了。苏文安看了一眼街上摩肩接踵的人群，忽然想起今天是赶集的日子。平时这条街上人虽多，但因路面宽敞，三辆马车并排走也是可以过去的。但赶集的日子就不一样了，光是街边摆摊的，卖艺的等等就占了一大半去了，而且来来往往的人群至少是平时的三倍。
　　他看了眼身边的永信王，有些拿不定主意。如果只有他一人，他自是愿意下来步行的，可对方是个王爷，这街上又人挤人的，怕是不会愿意。
　　哪知对方似乎从来没见过这场面，兴奋的就要下车去凑热闹，嘴里问道：“莫非这就是你说的赶集？”
　　苏文安看着对方闪着光彩的眸子，点了点头。
　　他有点怀疑自己遇到的其实是个假王爷。
　　两人下了车，阮煜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还屁颠屁颠的朝人多的地方挤。苏文安跟着后面，好不容易挤过重重人群，赶上了阮煜。
　　两人一路左顾右盼，走的极慢，这会儿也不担心珍馐阁的位置留不住了，反正街上吃的东西多。两人看了一场喷火表演，永信王左手拿着糖画，右手拽着苏文安，心满意足的打算去珍馐阁继续吃。
　　突然感觉阮煜朝自己的方向偏了一下，苏文安回头，原来是有个小孩子撞到了阮煜。那孩子衣着破烂，头发乱糟糟的，是个小乞丐。那小乞丐撞到了人，也不知道道歉，竟然急急匆匆便跑开了。阮煜一脸不耐，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腰带，那挂在腰间的玉佩果然不见了。
　　阮煜面色一沉，对苏文安说道：“贤弟稍等，我去去便来。”遂转身朝那小乞丐追了去。
　　苏文安也反应了过来，那小乞丐竟然偷了永信王的东西。
　　街上行人密密麻麻，阮煜追着那小乞丐，一路左挤右挤，一下子就看不到影了。苏文安避开匆匆的人群，站到了路边，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公子若是不介意，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