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同人]若非群玉山头见》末烬

5、锦屏人

　　润玉和旭凤没有等来天兵天将。

　　翌日天晴风静，崖底的山洞也勉强承了一点旭日光泽。润玉在一个软软的物体上醒来，睡眼惺忪地翻了个身——嗯，这枕头不错，就是石地太硬，睡得人腰酸背痛——咦，怎么有什么东西戳在脸上？

　　他胡乱挡了一下，偏那东西执着地又弹了回来，颇有韧性。随手捏了捏，这手感没来由地熟悉，继而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

　　润玉猛然睁开眼起身，回头便对上旭凤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他这才后知后觉，山洞里哪来的“枕头”？怕是他昨夜糊里糊涂地睡在旭凤肚子上了。后者或许是太困倦，竟未推开他。

　　可旭凤看起来怎么好像有点儿……羞愤？

　　润玉顺着旭凤的目光下移，不由得心内尴尬，从善如流地收回了手，镇定自若道：“你我都是男子……咳咳，都是常事，无妨，无妨。看火神这个模样，莫不是还……呵呵，可需为兄来教一教你？”

　　“轻浮！”

　　少顷，旭凤才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一把推开润玉，嚯地起身冲了出去。润玉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眉宇间深深的笑意浮动——所以说，逗鸟儿是一门艺术，来日方长。

　　说到轻浮……也不知那后来与兄长的未婚妻在留梓池无媒苟合的人，有没有想过轻浮二字。

　　悬崖下水源稀缺，两人总不能就着露珠过活，走了半日，方寻了个略缓和的陡坡小心翼翼地攀爬上去。在第十二次从半山腰滑下来后，旭凤很是嫌弃地乜一眼润玉，道：“你们应龙不是有爪子么，怎的不会爬山？”

　　“你也算见过我真身的，难道不记得我背上那对羽翼？”润玉白了他一眼，道：“走兽称蹄。应龙四爪，有翼，与凤凰一般都是飞禽。”

　　世俗有云，龙游浅滩遭虾戏。

　　世俗又云，落汤凤凰不如鸡。

　　旭凤攀着块突出的山石回首，伸手向润玉道：“别啰嗦了，快上来。我可不想再睡山洞了。”

　　润玉眯眼一笑，搭手握住，更加滚烫炽热的温度从二人相连处传递过来，倒也不算太难过。

　　万千年的神仙生活足以让人安逸沉沦，故而，等两人终于精疲力竭地在悬崖边并肩躺卧时，又是满天星斗箕灿。润玉看了看四周，只觉是个山清水秀的所在，风景明丽，据他对主角光环的切身了解，这多半就是到了先花神为锦觅所设的水镜结界。

　　似要印证他所想，不远处一个修建得玲珑精致的小院子映入眼帘。

　　不如去看看？怎么着也得知道这锦觅仙子长成个什么模样，能把人迷的五迷三道的。

　　润玉想了想，侧身面向旭凤，方觉察这凤凰正阖目小憩，胸膛一起一伏，似乎已经累极睡熟了。他不禁失笑，原来那般张扬的火神殿下，也有这般宁静安谧的时光。

　　不过呀，就是太容易放松警惕了。

　　润玉拈了个诀，指尖化出一团幽蓝色的火焰点在旭凤后颈，那人便渐渐化作了一只烧焦了的凤凰模样——其实他的灵力早已恢复了，因那混沌之故，不过将计就计陪旭凤玩玩儿。他功体属水，所懂的火系术法不多，泰半都是用来对付天后和旭凤的。

　　他提了这焦凤凰走了约一射之地，便到了锦觅的后院墙外，默念道：“人生百态，最重要的从来都是选择而已。”抬手便将这寒鸦丢进了院墙内。

　　润玉轻身腾云而去，先回了璇玑宫中。夜朗星疏，璇玑宫本就人烟稀少，如今更是冷冷清清。

　　润玉一路到后殿，往群玉池边去。彼时，一人，一兽，似乎都在池边静待许久的模样。他没有隐藏脚步声，于是那人起身，仍是一袭天水碧的流仙裙，见他归来，眼眶里不由得滚下热泪来，飞奔到他面前躬身一拜，哽咽道：“邝露……恭迎殿下，殿下平安归来，璇玑宫上下感戴天恩。”

　　“不必多礼，起来吧。”润玉虚扶一把，笑容恬淡而温和，“我一走几千年，璇玑宫上下，挂星布夜，都有劳你了，邝露。”

　　邝露忙道：“能效忠殿下是邝露分内之事，不敢承殿下盛情。”

　　见了这姑娘，倒是心情舒爽。润玉想，许是知晓他对自己绝无二心，免了那些警惕与虚与委蛇，自然轻松些。

　　“我既回来了，你先回去偏殿歇歇。”润玉招招手唤了魇兽过来，仔细一看它膘肥体壮，比走之前粗犷了两倍不止，想来这些年邝露思念自己，没少喂它所思梦，养的它都赶上太上老君那头青牛了。

　　“邝露不累……”小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似的。

　　“听话。明日你还要随我去栖梧宫一趟，可别叫火神看了笑话。”润玉肃声道。

　　“火神殿下也平安归来了？”邝露愕然道，旋即垂下头，恭恭敬敬，“邝露失言了。邝露这就退下，也请殿下好生休息。”

　　是好久没回来了。润玉下半身现了原形泡在水池里，仿佛回到了太湖深处那些年。

　　一夜好眠。

　　次日润玉携了邝露至栖梧宫时，已是日上三竿。一进大殿，便见一屋子美人乱糟糟地围坐一团，叽叽喳喳不知说些什么。见润玉来了，众人不规不矩地草草见了礼，直把邝露气得皱眉头。

　　润玉倒不介意，只说：“听闻火神涅槃归来，本殿过来探视。”

　　须臾，一个绵软嗔怪的声音接道：“夜神大殿也失踪多年，还惦记着凤君，真是难得。只是不巧了，方才天帝陛下宣了凤君速速觐见，还带上了燎原君，已走了一炷香的时辰了。”

　　“是么？无妨。听闻火神花园中的留梓池是个好去处，本殿在此等一等他便是。”其实他在栖梧宫也住了几千年，只是怕泄露隐秘，一直都是在结界中活动，不以真身示人，是而这些个女官也不知道，仍当作他与旭凤水火不容，态度自然称不上好。

　　言罢，便大摇大摆地向后殿走去，留下一群美人儿面面相觑，好不精彩。

　　留梓池润玉不是头一回去了，也不用人带路。远远地，只瞧见火红如荼的凤凰花落英之中有两个身影。一个约摸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着一身品红纱衣，唇红齿白，眉眼弯弯，正是他那鹤发童颜的叔父——月下仙人丹朱。而另一个水灵灵的小仙童，多半就是他的未婚妻锦觅仙子了。

　　他来的正好，赶上了无良狐狸套路涉世未深小姑娘的全过程。

　　“那凤凰烧焦了，落入花界……”

　　“啧啧～落难公子。”

　　“我碰见了……”

　　“啧啧～灵秀小童。”

　　“与他渡气……”

　　“啧啧～肌肤之亲。”

　　“他醒转过来……”

　　“怎的不往下说了呢？”

　　“我在等着你的‘啧啧’。”

　　“啧啧。”

　　“后来，焦凤凰为报恩于我便将我带至天界。”

　　“啧啧～情爱便是这样发芽的。经典桥段，甚得我心。”

　　“……”

　　润玉听得越发不像，突兀地鼓了鼓掌，道：“叔父爱好保媒拉纤便罢了，这位仙子尚且年轻，不经世事，又无高堂在旁，叔父这般便有些不合规矩了。”

　　那仙童与丹朱齐齐转过身来看他。润玉打眼一瞧，这锦觅便是做了男儿打扮，也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童儿，遑论女装时。男人都是视觉动物，难怪了。

　　“这位仙上是谁啊？”这是小仙童锦觅的疑问。

　　“润玉你怎么又来拆我的台？”丹朱嘟着嘴道，忽又看向锦觅，“原来你竟是个仙子？女扮男装？义结金兰？这戏码也不错，上次我就写过一个女驸马的……”

　　“我叫润玉。”润玉笑意嫣然，略微点了点头。一旁的邝露略提了提声音介绍，“这是夜神殿下。”

　　“哦，在下锦觅。”小仙童拱手回礼，此刻她显然是不晓得夜神是什么，更不知道天帝的两个儿子已叫她见全了。她知晓自己只是个精灵，遂还算妥帖地行了个礼，道是：“见过润玉仙上。”

　　润玉又点点头，道：“我观锦觅仙子并非天界之人，便给仙子个忠告：我叔父月下仙人，也就是你看见的这只狐狸，他说的话你听一听就罢了，不必往心中去。”

　　言罢，丹朱当即瞪着他道：“润玉，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是凤娃乖觉，可比你好上不知多少……”

　　润玉面上只是呵呵——他怎么不知道呢？旭凤自幼与丹朱亲近，还是只绒毛未褪的小鸟儿时，最爱的便是在丹朱府中红线团里打滚。那时他已去了璇玑宫，怕是在丹朱眼里也就只剩和排行了。

　　也不只是他这个叔父。太微这个当爹的，大儿子几千年不见人影也不闻不问，二儿子刚回来就担心得召见过去，孰轻孰重，一眼分明。

　　润玉摇摇头：想多了，只是自己找不痛快罢了。

　　“来来来，小锦觅，别听他的。”丹朱甚是洒脱地一甩红袖，笑吟吟地看了看锦觅，从袖中抽出一根锃光发亮的红丝线，甚是慷慨的样子道：“看在侬是天上地下第一个非礼过本仙的人，派侬一根红线，将它系在旭凤的脚踝上便可情路平坦，逢凶化吉。”

　　润玉见了，更是摇首：情之一字，岂是一根红线所系？往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锦觅正要接那红线，忽然空中闪过一道七彩光芒，绚丽堪比霓虹，晃眼得很。润玉定睛一看，原是旭凤不知何时飞了回来，现下正睨了双吊梢眼儿立在一旁，“月下仙人如今是益发地慷慨了。”言毕，略撩起锦袍下摆，脚踝上赫然系了五、六、七、八、九、十根红丝线。

　　旭凤一把将它们扯下放在狐狸仙手上，“想来月下仙人红线十分富足，然则能否不要再将其赠予旭凤府中仙子侍婢，也算是美事一桩了。”

　　狐狸仙捏着那一把红彤彤的线，揪了揪衣襟，长吁短叹：“凤娃如今大了，侄大不由叔啊！老夫怅然得很，怅然得很哪！”

　　旭凤的脸抽了抽，润玉含笑看着他们，兴致勃勃。“叔父言重了。”旭凤抱了手作揖作得很有些勉强。随即眼神一转，便看住了一旁和煦微笑的润玉，登时眼里烧起一片无名业火，上前扯了他的手道：

　　“跟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