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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拥有安迷修和雷狮俩管家的你做错了什么(5) ...

  •   1

      或许是因为继位之日越来越近。

      十天的时限像是紧箍一样令人难受。

      你压根睡不好了。

      黑眼圈大大咧咧盘踞在眼眶周围,越发越苍白的肤色与混然天然的烟熏妆搭配,这让你在清晨摇摇晃晃爬起来,在路过书房的镜前时,足足愣了三秒,然后面无表情地一拳把镜子打碎。

      一定是镜子的问题。
      你这样想着,随后捂着发痛的拳头在原地跺脚。

      事实证明,话剧里那种看起来挺帅的操作果然是做不得的。

      你揉着眼睛顺着木梯爬上书架的最高层,翻找了好一阵,才在一本书的夹层里抽出两张卷轴。

      微微发黄的羊皮纸还算保存得完整,达成目的后,你轻手轻脚地握在手里正打算原路返回地面,书房的门却在此时被一脚踹开了。

      这动静吓得你直接踩空了。

      2

      「………………雷狮,我要开诚布公地和你谈谈。」

      「嚯,说来听听。」

      3

      回答的人继续保持扛麻袋的动作扫了你一眼,声音里还夹带着几分睡意。

      你维持着头朝下的动作,看着近在咫尺的地面。

      「开门方式正常一点,求求了,我谢谢你。」

      差点你就成为第一个在家里摔死而留名千古的人了。:)

      4

      关于近日嗜睡的雷狮怎么会在清早这么快睁开眼这点姑且不提,在重获双脚落地的自由后,你抱着双膝把自己整个人蜷缩进沙发,尽最大的努力和盘腿坐在对面的雷狮保持距离。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纯属对方似笑非笑拎着羊皮纸查看的脸让你背脊发凉,总有股不详的预感。

      也不知道什么缘故,雷狮的脾气越来越难琢磨了,虽然从不会发火和动粗,但是当那双眼睛瞥向你的时候,便有种说不出来的被看穿的感觉。便像是现在,盘腿靠在沙发上的青年眯起紫色的双眼,将两张羊皮纸拍在桌上。

      「大清早不睡,鬼鬼祟祟地爬起来,就是为了这个?」

      什么叫就为了这个,这很重要的好吧。你好似兔子一般将两张纸张小心从桌上拖回来,又重新坐好。

      正是恰好睡不好,才想起自家两位管家的任期也快到了。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吗?」

      你眨眨眼,指尖在两张任书的字迹上轻轻划过,放轻了声音。

      得到意料之外回答的人微微歪过头,嗤笑的同时,他干脆依靠在柔软的沙发里,肆意用视线打量正坐的你。

      「看来你都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解雇人了啊。」

      是啊,几乎可以急不可耐。

      在你频频颔首的期间,青年长腿一跨,借着身高的优势直接把呆滞的人拎到齐腰高的桌面上,再一把捏住你脸颊上的软肉,长眸含笑。

      没有什么原因。
      只是这张嘴说出话太过可笑而已。

      6

      从最开始的一时兴起。
      到如今注视的漫长时间里,雷狮轻而易举就知道你在什么时候说谎。

      或者说,你的谎言已经多到无法令人再相信了。

      7

      接下来的倒数第七天也繁忙中度过。

      你参加一场又一场的茶会,忙碌到马不停蹄,直到安迷修再次向你递来两封特殊信件。

      一封是来自你来那个便宜亲戚亲王。

      你暂时收下,准备一会再看。

      另一封则是来自王族的邀请函。

      安迷修自然知道,上一次你去王宫赴宴发生了什么。那股隐约的恶意从来没有消失过,只是选择了蛰伏,如今又在恰当的时机再次冒头。

      他蹙着眉为你沏上一杯红茶,面容上难得不见任何笑意。

      「您要去吗?」

      「不去。」

      哪有人在同一个坑上跌倒两次的。:)

      把信件折成飞机投掷至垃圾桶里,你面无表情端起瓷杯将茶汤饮干。

      「再来一杯。」

      8

      话在自家说得当然是很绝,但是你之后还是回复了封看上去无比谦卑的信件。

      大意就是自己不去,但是请国王放心之类的话。

      9

      毕竟,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10

      离继承日还有四天。

      夜色未浓,在等待雷狮交班的时间里,你和安迷修选择了靠下棋消磨时间。

      「在下从今晚就会出发,回去一趟。」

      年轻温柔的棕发青年正是在这情况下说了这话,他推动黑色的马棋,任凭它离王棋越来越远。

      他向你的请示并不突然,甚至说,你早就知道他会这样请示。

      「那继承日能回来吗?」

      「当然可以。」

      棋子犹如主人一般清晰坚定地落在变形的二维世界里,不同于安迷修毕恭毕敬的语调,他的棋风在这简单的几何图形上掀起腥风血雨,直叫你节节败退。

      一步接一步,一格又一格。

      你手中的动作一顿,覆手握住了自己手中的王棋。

      「说定了?」

      哒。
      最后一步将死你的青年抬起眼,水绿的眼眸中闪过些许复杂,他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嗯。说定了。」

      11

      安迷修有着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担心你。

      往日就算在雷狮接班时,他也会在自己得空时尽量多看两眼你的状况。

      而如今,栗子蛋糕他提前做好了好几天的份量,花坛他也全部修整过了,信件与公文的回复他也都备好了,后几天的行程也排了出来。

      一直在思考还有什么能做的青年拎着行李从螺旋梯上一步步走下,最终双眸一眨想起了什么。

      「这是小姐你的东西,在下已经确认过了。」

      雕刻着花纹的漆黑木盒被完完整整放在你的掌中。

      那是前不久,由那位招摇的交际花所赠予你的礼物——作为钱财的交换。

      「的确如她所说,是无价之宝。」

      安迷修已经确认过盒里的东西,但是他仍然心无芥蒂地将这东西完整地交还给你。

      你接过沉甸甸的木盒,从头到尾也没有打开的意思,只是微微收紧了手。

      「…安迷修不怕我去做坏事吗?」

      「小姐会选择去做坏事吗?」

      这样的对话在以前也有过。

      心知肚明你在问什么的青年微微弯腰看向你,他的眼底一片坦荡,刚想再说些什么,伸至半空的手臂突然一僵,再不自然地下垂回身侧。

      「……安迷修?」

      「抱歉,没什么事。」

      他将隐隐作痛的右臂藏在身后,挑唇朝你笑了笑。

      12

      偌大的埃尔斯庄园。
      暂时少了一个人。

      你抱着木盒回到大厅,见到独自对弈了一阵的雷狮,察觉到你回来的青年懒洋洋地瞥来一眼。

      「噢?碍事的家伙走了?」

      你不答话,只是点点头,迈着轻巧的步伐刚想上楼。清脆的棋子跌倒碰响间,压低的慵懒声线便从后方飘了过来。

      「啊对了。」

      「白色王棋你丢哪去了?」

      你步伐一缓。

      就算没有回头,你能清楚想到发话者是用怎么一副表情叩击着棋盘。

      12

      「不记得了。」

      「…噢?是吗?」

      意味深长拉低了声音,雷狮两腿交叠坐在椅子上,接着端着下颚眯着眼看着你远去。

      13

      两天的时间在奔波的路途中对安迷修而言几乎是一眨眼就渡了过去。他以前所在的北方小国是个没有夏天的地方,在八月这样的三伏天里,正好下着茫茫大雪。

      路途因为积雪变得有些难走,棕发青年披戴着白色的斗篷,轻车熟路地绕过那些可能比较会走滑的地带,他已经无数次在心里演练过,但是在看到立在门前清扫雪地的熟悉身影时,还是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师傅!」

      当他喜笑开颜地小跑过去时,回应他的,是对方怒上眉梢后挥来的一扫把。

      「诶诶!痛,等等,等一下,师、师傅,尾巴,尾巴沾到雪了!」

      14

      「哼。逆徒。」

      堪堪才齐桌高的菲利斯抱着自己毛茸茸的尾巴坐在壁炉前,一边翻找其中的冰粒,一边对正在收拾屋内的青年嗤之以鼻。

      安迷修习以为常地挠挠头,在将整个屋内都打扫过一遍后,又将衣柜里那些破掉的衣服拿出来缝补。

      他缝得又好又快,在做好了这些后,便快步去厨房,把温热好的酒菜端了出来。

      跳坐回高椅上的兽型骑士高翘着腿,看着自家傻徒弟给自己布菜,夹起的眉梢略微松了一些。

      一顿饭吃得是还算其乐融融,不过等到桌上只剩残羹时,他金色的眼瞳微微一缩,还是提起了最开始没能问出的话题。

      「你为什么回来了?安迷修。」

      刚倒好一杯酒的人微微一怔,他搁下小巧的酒杯,以滴水不漏地温和态度回复道。

      「因为太久没回来了,想探望下您。」

      「少来。」菲利斯端起酒杯仰头饮尽,粗壮的尾巴跟着主人的心情一起敲打着椅背怦怦作响,「这种话连你自己都骗不过去吧。」

      15

      「你会回来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梦快醒了么?」

      「………」

      安迷修张了张口,平日无论遇到什么话题都自如接下去的他在这质问也算不上的话题前苦笑了一下。

      「嗯。是场好梦。」

      所以才会一时有些舍不得。

      「像这样能和您再有说话聊天的机会,恐怕没有比这更好的梦了。」

      他轻轻按了按又开始痛的右手,语调轻到难以被辨别,窗外呼呼响应的凛冽寒风几乎就要盖过这声音。

      「师傅,我…从一年前开始,就在陆陆续续地做一场噩梦。」

      「起初它不是那么清晰,我也记不住太多东西。」

      「随着时间的流逝,噩梦也在维持着,我能记住的东西越来越多。」

      「我梦见师傅你不在了,骑士只剩下我一个人。」

      哐——

      呼啸的狂风将突然在此刻粗暴推开了窗户,适才还在喃喃轻语的青年暂时停歇下来,起身重新关好门窗后,他回到桌前,再若无其事地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师长的碗里。

      「嗯,可实际上。现在这样,才是梦吧。」

      他这样补充着,却连眉眼都在此刻温柔地弯起来。

      16

      自接到任书后,就察觉到这个世界充满诸多的违和感。为什么世外并无多少牵扯的师傅为何会遥远国家的贵族有过联系,为什么几乎覆灭的埃尔斯家只剩下一人,还能如此强势地指定他国王族的皇子为仆。

      「说起来非常丢脸,眼下的好梦让在下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就算有些怀疑,也忍不住放弃戒心,无视了种种数不清的异样。」

      更重要的是,更多记忆上的细节在如今的这个世界得不到答案,却在噩梦中零零碎碎的有了答案。

      从师傅救下无父无母的自己,到那段漫长却也短暂的幸福时光戛然而止。

      全都对得上。

      17

      「不过,梦应该快醒了。」

      安迷修闭上眼笑了笑,随即站起身,将菲利斯面前的酒杯再次倒满。

      有一点毫无疑问。
      这是他记忆里的师傅化影。

      「所以,让在下再任性一次…」

      这次,他蹲下身,像是小时候为师傅端茶那样——无比敬重地垂首,双手却高高地奉上杯盏。

      「这一杯,谢过您的心传心授,谢过您的衣钵相传。」

      「这一杯,谢过您的恩重如山,谢过您的悉数教导。」

      而这一杯之后,属于安迷修的梦也该醒了。

      无论之后是怎样荆棘满载的道路。
      他都该走了。

      18

      兽型骑士半眯起醉眼靠在椅子,小口浅酌了几下后,在听到门吱呀打开的响动声后,他的兽耳抖了抖。

      山谷里呼啸的狂风不知何时停下了,只剩下无声妆点了木屋窗外的雪仍然持续,随着被某知飞禽踩过的树枝摇曳着坠下积雪的响动,安迷修听到了那阵熟悉的、却依旧严厉的声音。

      「安迷修。」
      「这一次,可不要停下前行了。」

      「……是。」

      棕发青年回过头。

      微微睁大的碧绿眼眸却只映出一片无穷无尽的荒芜雪景。

      19

      没有他忙碌了半天的房屋。

      更没有师傅。

      20

      ……

      「呵,还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

      21

      伴随着压低的声音,几颗冰块跟着暗金色的一线酒|液倾倒进面前的高酒杯里,碰撞出剔透的光华。雷狮肆意地晃了晃眼前的酒杯,脸上多了意味不明的笑容,他明明在笑,酒店老板却感觉到没有由来的冰冷。

      在不需要待在那宅子时。
      雷狮会选择来这里点几杯酒。

      有时候是为了获取情报,有时候是为了消遣。

      而对于顾客究竟是想要哪种,只是开着一家小小酒店的兼情报贩子的老板向来是来者不拒,他一面继续擦拭手里的酒器,一面若有所思地搭调。

      「不是挺能隐忍的大小姐吗?为了保存自身的聪明之举。你不至于为了这种小事动怒到现在吧,还是说,单纯恼羞成怒?」

      「噢?你好像壮着胆子说了很有趣的话啊?」

      「哈哈哈,别生气嘛,我再白送你一杯酒怎样。」男人摇摇手指,大笑着打开新的一杯酒,「说起来,留那个大小姐一个人没关系吗?我听说离继位可就没几日了。」

      「敢小瞧她的人的,才是要吃亏吧,小心落得尸骨无存也说不定。」

      雷狮哼笑一声,抿了口杯中的红酒。

      「大哥。」

      突兀在安静环境里响起的熟悉声音令人饮酒的动作一停,雷狮没有回答,但是用食指扣了扣桌的动作表明他听见了。

      酒店老板继续笑笑说着什么,对于这多出来的声音,他毫无反应。

      于是遥远通讯的另一段,表情平静的少年继续开了口。

      「似乎她请了一位客人来。」

      哦?这个节骨眼?

      残余的酒液随着下搁而跳至杯口,酒店老板被眼前人突然起身的动作吓了一跳。

      雷狮丝毫没有在意他异样的目光,他丢下几枚金币,拎着桌上剩半的酒,转身招了招手。

      22

      埃尔斯庄园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倘若安迷修还在此处,必然会一眼认出,这是那一天纠缠自己的女士。

      「夜安,可爱的小淑女。」

      不声不响顺着阳台翻过来的女人笑得好不温和,在房间内游离的视线却是摆明了她的来意没有那么单纯。

      「我来看看,你是否喜欢我前些天送的礼物。」

      她依旧尽职地在你眼前打着哑谜,你却已经没有招待的心情。

      你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

      前几天你收到了两封特殊来信。

      一封来自于王族。

      一封来自于亲王。

      然而你至今还未向亲王正式回信。

      「失礼了,近来琐事缠身,一时忘了回复你的主人。」

      你将目光从手中的相册集上移开,以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礼貌态度开口。

      「请回复她,礼物我十分喜欢,请务必不用担心。」

      「而且,与其问候我…我更建议您去一趟哨兵所。」你眼眸一转,把话题轻轻挑开,「负责宵禁的年轻少尉应该是和你们合作的挺愉快。」

      否则在愈发俞严的守城中,这女人早就该担心在主城的夜晚如何活动了。

      「哎呀,多谢关心。听见您这么说,我就好回复了。」对方掩唇笑了,「还有,不出意外,干完这一票,我就退休了。」

      「……这可是话剧里标准要退场的台词呢,大姐姐。」

      「哈哈哈哈,是吗?」

      女人毫不在意,只是被逗得更开怀了。她俏皮向你眨眨眼。

      「那作为配角,今天就先暂时这样吧。」

      「我万分期待您作为主角的舞台,未来的公爵大人。」

      「………」

      窗口吱呀一响,房间便再度安静下来。

      眼眸一转,你低头看向手中的相簿,手指落在已经褪色的照片上。

      「公爵大人……吗?」

      没有比这更讽刺的称呼了。

      你这样想着。

      23

      过去的岁月哪怕由相片形式被保存了下来,也仿佛失去那段时光的感动,无论再怎么看,心里也再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你合上相簿,把视线挪至桌上的日历,明天的日期由红笔圈了出来,有一行属于安迷修的笔迹。

      【不要紧张,我会回来。】

      「………」

      24

      雷狮是在指针接近9点整得时候回到了宅邸里。

      察觉到了有人坐在沙发里,便动作熟练地打开大厅的灯,随意地望过去。

      他是知道你会有这样的小习惯。
      好似小动物一样抱着身体,默不作声地将一切都情绪都交付于黑暗。

      但是正是知道,他才会翘起唇角,揣着手上前几步,恶趣味地将冰冷的酒瓶搁置你的颊边。

      「喝吗?算是提前的成年礼。」

      「………喝。」

      这杯酒比你想象中还要难喝得多,一种说不清是葡萄发酵的味道,甚至还微微发苦。

      你不知道是雷狮故意整你,还是这个牌子的酒本身就如此难喝。

      一杯下肚,你努力眨了眨起花的眼睛,含糊不清地拽住身边人的袖口。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料想过,雷狮放任你的动作,转而颇有兴趣地端详你现在的模样,直到半醉的人摇摇晃晃起身,再骤然靠了过来。

      你耷拉着脑袋靠在他的肩头,雷狮斜扫了你一眼,还没说些什么,脑袋上便落了一只手。

      「晚安,雷大爷。」

      报复性质地揉乱对方的头发后,你一改适才酒精不耐的模样,一蹦三跳地离开。

      「——」

      雷狮眯着眼将手指放在乱翘的发间,要是放在往日,他大概会回敬过来,不过这次,青年只是低笑一声,随即将剩余的红酒倒进杯里。

      「大哥。」

      卡米尔隔着通讯叫了他一声。

      「按你那里的时间,明天就应该是尾声了。」

      「我知道。」

      「…………完全的记忆现在也还是没有想起来吗?」

      「无碍。迟早都会想起来。」

      雷狮懒散地靠在沙发里这样答道。

      就如同一开始,他在接到上任通知时,他就意识到了周身的破绽——在这里的雷王族全是假货。

      最初只是怀疑。
      但是将这个念头确认为现实,他调查取证,从情报贩子那调查自己的背景,却花了足足半年的时间。

      因为真假在这里太容易混淆。
      恢复的记忆在梦里模糊不清只有碎片的残留。

      好在随着发现的异样越多,能记住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了。

      在卡米尔在一个月前联系上他后,他的推论便是成了铁证——整个世界都是由有心人构建出来的偌大舞台,毋庸置疑。

      「……我会再试试保密通讯。」

      拿着终端的少年在另一头皱了皱眉,他本该在联系上雷狮的时候将自己的一切所知都尽数奉告,但是每当他试图这样做,要么就被毁掉传输的音轨,要么就被直接掐掉频道。

      这才需要让大哥自己花那么大的功夫去探索。

      「还有,大哥。」

      「……噢?」

      「我是想说…她是AI。」

      「………这点我比你清楚,卡米尔。」

      雷狮双眸半敛,搭在膝上的手指屈起来敲了敲,他早就对脚下所在的这个世界已经逐步失去兴趣。

      唯独对一点还有兴趣——

      「舞台已经准备好了,主角也即将登场。」

      「一起看看这个故事的女主角,能带来怎样精彩的复仇故事——不是很有趣吗?卡米尔。」

      明亮的灯光之下,剔透玻璃层后的浅玫瑰色酒水随着主人的动作摇曳,再徐徐被人饮尽。

      25

      轰隆——

      忽然在窗外炸响的惊雷让你扭过头,沉重的帘幕之外,没有多久,便哗啦一声降下倾盆大雨。

      冰冷的潮气很快顺着半开的落地窗一并涌进,你默不作声地抬起手,手指一勾没有碰到任何东西,窗却在下一刻已经被无形之力关紧。

      在做好了这一切后,你转而把注意力重新落回手上。

      那是亲王给你寄来的信件。

      可你并没有选择继续看下去,反之在观望外界的天色数秒后,松开任凭雪白的信件飘落在地,再张开双臂倒进床里。

      半晌。
      你阖上眼。

      26

      ……
      那么。
      来讲一个故事吧。

      27

      一个属于贵族大小姐,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故事。

      28

      你睁开眼。

      母亲的断肢搭在你的后脑,还维持着努力要护住你的姿势。
      她的身体垫在下方,那双笑起来就让人心中一荡的眼眸如今沉淀着死者的漆黑无光。躺在不远处娇小的躯体是你的侍女,平日弱不经风总是会生病的…那么小小一个人,尖锐的数道勾箭从背后直接贯穿了她的胸口。

      你正是在这犹如地狱般血流成河的场景中恢复了神智,跌跌撞撞在仆从的尸块间行走,直到感觉潮湿阴冷的液体从上空滴落至肩头,这才抬手看到父亲被挂于树丛间的头颅。

      现实从不等你有任何消化的余地,就这样惨烈地展示在你的眼前。

      啊。
      当时你就在这样想。

      恐怕这就是地狱吧。

      29

      这场精心策划的谋杀,势必早做好不留一个活口。

      所以在这本该空无一人的崖底听见了从上方传来的人声时,你攥紧拳头,把那些尸体尽数抛至脑后,竭尽自己的全力地奔跑。

      大雨下了起来。
      厚重雨幕成为了你的保护色,也成功拖延了那些人确认的时间。

      你需要快些离开这里,至少要比大部队快得多。

      然后——

      30

      「!!!太好了,您居然没有跟着一起去吗!」

      「……有什么问题吗?」

      您歪过头,手脚的血痕都被长袖与裙摆藏了起来,一如既往地端庄装束和擦拭湿发的毛巾都表露出刚洗浴后的闲暇,仍是谁也想不到刚赶路时的狼藉,只有你知道自己袖管的手正死死攥出血。

      「家里还是需要留个人看守的……虽然我是想这么说,不过,王家的信使,你看起来似乎是有什么重要事件想要告诉我。」

      「…出了什么事?」

      「……是。」
      「埃尔斯公爵的三辆马车在中途遇到滑坡,因此翻下悬崖。」
      「是一场不幸的事故。十分遗憾,无一人幸存。」

      …是吗?

      在静候了一个小时后。
      你等来了这样的通知。

      ——不幸的事故。

      31

      葬礼流程。
      遗嘱遵行。
      财产处理。

      你尽力把自己伪装成对真相一无所知,可惜那天的出行到回归都不是什么绝不会察觉得秘密。

      空荡荡的庄园里以关心为名义插入了不少的眼线,接二连三的杀手也冒出来。

      有人想要你永远闭上嘴。
      有人想要借机赚取好处。

      而雷狮就是在那样混乱的时候出现了。

      32

      雷狮是很好看的人。

      当然,这句话并非说是安迷修不好看。

      只是雷狮的那种好看又是截然不同的类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由内而外,只需一面就会被那充满攻击性的气质和外貌留下深刻的印象。

      初次见面,你就在那样想着。

      是好看的人。

      哪怕那会他简单套着一身随处可见的白净风衣,可当他脚尖一立从卧室外的阳台处跃下时,浑身上下那股张扬嚣张的劲即刻让温和的纯白转变为一抹不愿与夜晚融合的异色。

      「你这里好像很有趣啊。」

      「领地里都是些别人送来的跳梁小丑,怎么,是想要养蛊吗?」

      对方挑挑眉,眉眼间尽是抹不去的神采奕奕。

      「不凑巧,我这个人喜欢清静的地方。」

      「就勉为其难把小鱼小虾们清清场吧。」

      浑身上下环绕地雷光跃跃欲试,显然是已经按捺不住大闹一场的念头。

      他出现的时机很巧。
      刚好是你孑然一身的时候。

      可这个人。

      不是恩人。
      不是救赎的神明。

      你一眼就明白了。

      他只是暂且在这里休憩的过客。

      就像暂时找个地停下来舔舔爪子的猎豹。
      漂亮、干净却始终藏不住无处不在的危险野性。

      33

      第一位管家上任。

      他驱散庄园里的所有眼线。
      解决了窥视着你性命的不法之徒。

      对他而言,是顺手。
      对你而言,其实没有任何改变。

      要说为什么。

      是因为从那地狱里睁开眼的第一时间起,你就知道。

      ——自己的死期定好了。

      ——大概是不会有任何人悼念可悲的结局。

      34

      「想要一场葬礼…吗?」

      纵使无比清楚说话的人也怀着目的。

      但是当棕色青年隔着栅栏轻轻停下脚步,一双过分温暖的眼眸始终会认真看着你,像是遥远、柔和又明亮的太阳,他在思索你话里的逻辑时停顿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笑容足以驱散所有阴暗角落的角落。

      「的确,从一无所有状态下出生的我们,都会有回归尘土的那一天。」

      「但是您看起来这样健康,在下以为,那种事尚且还离您太早。」

      最后的演员到了他该到的位置,他推开铁门,向你伸出手。

      「请把镐递给我吧。作为交换……嗯。」

      「在下为您种一批黄玫瑰如何?」

      35

      埃尔斯庄园里种植好的黄玫瑰成苗最终在几个月后开出大朵大朵的花,那典雅又庄重的浅黄色嫩得能掐出水来。

      一切的生活似乎要将回到正轨。

      直到第一张王宫印泥邀请函送到你的手中。

      那正是一切的开始。

      36

      作为名义上的管家,雷狮几乎很少像安迷修那样无微不至履行职责,但也绝不是什么都不管。

      他需要你活着。
      这一点你还是很清楚。

      所以在你一步一步赤着足从王宫的后门走出试图回家时,你一点也不意外雷狮会来找自己。

      「抱歉。」

      双手拎着湿透的裙摆轻轻朝对方施了一礼,由于太过清楚这幅下场是来自于自己的愚蠢,你根本就没有为自己辩解的心思。

      往日无时无刻挂着闲适表情的青年绷着脸,他凝视着你,面色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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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结果,你就满足了?」

      「……嗯,满足了。」

      38

      嘴上答着,你的视线却仍然定定看向王宫的方向。

      选择赴宴既不是为了爵位,也不是为了挽救消失的家族荣耀。

      你只是……想为死者要一个答案。

      39

      可惜——

      40

      「请放心,埃尔斯家族的大小姐,我不会让你这么死在这里。」

      充满尖锐的嘲笑声隔着一层清澈的水流,那么遥远,听起来仿佛就是另一个世界。

      死死压在你脖子上的手将你更用力地按进更深层的水里,无法膨胀的肺部在收缩到极限后,你又被捞了出来,求生的本能让你狼藉伏在岸边喘息,还未睁开眼睛,一张写好的羊皮纸便已经提至眼前。

      「就签了这张合约吧,你也是个聪明人,只要签下了这张协议,就不用受这溺水之苦了。」

      「……」

      你的父亲曾经为这个国家浴血奋战,他身上的疤痕都是他和外敌斗争的证明,而他就这样死于一场显而易见的谋杀——国王邀你进宫,却避之不见,只有这些下臣带着重重卫兵想逼迫你亲笔承认那是意外,顺带再割据一部分你本应继承的领土。

      但正如他们所说,王族这一派人不敢杀你。

      太多的眼睛盯着你了。

      但是一次一次溺水与窒息让你理智开始寸寸瓦解。

      挣扎的后果是对方的指甲直接刮破了脖子。

      左右挣扎,胸腔被水压拍打到发麻,鞋子甚至在这个过程中直接滑落沉向深处。

      想要得到解脱。

      想要不再痛苦。

      41

      于是。

      再次被捞出来后,你在垂首咳嗽间果断握住了笔。

      42

      你曾经信仰圣主。

      可所谓虚假的神不会庇护任何人,也不会倾听任何人的愿望。

      你曾经信任公道。

      可所谓的公道在这颠覆的世界里荡然无存,也不会为任何人声张正义。

      在用锋锐的笔尖毫无阻碍抹杀了眼前的卫兵后,你抬起眼帘,暗沉眼眸闪过暗金色的光芒。

      所以。

      你在接下来接受了恶魔。

      「哎呀呀,好像到了好玩的地方了,我感觉到了,他来过这里,在哪呢在哪呢…嗯?」

      或有人慌乱或有人尖叫的情况下,一道欢悦的声音在突然浮现的漆黑不详漩涡后凭空响起。

      你抹去脸上的血渍,正好与天真浪漫点着唇的少年对上了视线,对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你几眼,随后眼神一亮。

      「啊,我认得你。」

      他笑得好不纯良。
      不详的黑气却好似数只孩童的小手,将你霎时拖至眼前。

      「那么,需要帮忙吗?」

      那双深邃的墨蓝色眼睛仿若无尽的深渊,直直望过来。

      43

      ……痛。

      刺骨的疼痛令你稍稍从回忆里抽回思绪。

      沾着血的双脚踩在起伏的山石路上,你就这样一瘸一拐地前行,蜿蜒绵亘的乌红曲线在身后延长,斑驳的红痕很快就因为氧化而微微发黑,令人触目惊心。

      不恰巧。

      雷狮一来没有虐待弱者的嗜好,二来更没有看人自虐的嗜好。他抄手跟着地上的血痕走了几步,终于忍耐到极限,眉头一拧。

      44

      「我可以自己走。」

      「哦?那可真是皆大欢喜。」

      白衣黑发的青年以极为不悦的语调回复,却是抓紧了你环在肩头想要退缩的手臂,脚下继续迈开。戾气重重的凶兽暂时跟随着自己的心意收起任何刺人的獠牙,给予一份难得的许可。

      冬初的河水冰寒刺骨,早就让你的手脚发冷到没什么知觉。而如今相触的地方像是热烈的篝火温暖,你沉默不语攀着他的肩膀很久,最终将头伏在他的背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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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狮。我能笑吗?」

      「憋着。」

      「……那哭呢?」

      噢?人偶也有这种机能?

      彼时,双眸微敛的青年还想着再讥讽背上的人几句,但是刚欲启合的唇瓣却在下一秒因为发巾处传来的拉扯感而顿住了。从脑后拖至腰间的白色发巾被一只娇小的手抓住,像是落水者在揪住唯一的稻草那样用力。

      「——」

      转念把所有的后话全部隐去,他眉梢一挑,不再开口。

      46

      最终,一路无话的回到该回去的地方。

      把睡过去的人安置回自己的卧室,接着,雷狮眯着眼看着自己仍然被你紧紧拽在手心的一部分头巾。

      麻烦。

      他满脸都写着这样的信息,下一秒却是抬起手,利落地从发间抽掉明净的发巾。点缀着星星的纯白发巾被他抽去丢在你的怀里,零碎黑发下的紫瞳敛了敛。

      砰的一声。
      门从外被关上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拥有安迷修和雷狮俩管家的你做错了什么(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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