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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拈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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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嫣正拿着毛巾手忙脚乱的给宁见深擦着衣服上的水,方才她刚刚洗漱完,走到屋外将洗脸水往外一撒,就听到了宁见深的叫声。
原来她一个不小心,一个没看清,就将一盆洗脸水全数泼在了她阔别半月未见的哥哥身上。
“妹!我的亲妹!有你这么迎接你哥的吗?”宁见深从宁嫣手里拿过帕子,皱着眉头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这天寒地冻的,他这亲妹妹大概是想冻死他这个哥哥。
“我错了嘛哥!”宁嫣自知理亏,赶忙从宁见深手里抢过帕子替他擦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笑嘻嘻道:“我方才是真的没看到你,你想想,要是看到了我还能给你身上泼水吗?”
会……
宁见深心里诽谤着,他这妹子,性格开朗,古灵精怪,十里八村也找不出比她更泼辣的姑娘,人称长爻山小河东狮,日常欺负他个做哥哥的,也不在话下。
宁见深无奈地摇了摇头。
“哥,你这半月都不见个信儿,嫣儿都快想死你了。”宁嫣见宁见深已经渐渐没了方才的火气,凑过去抱住他的腰,头埋在他肩头撒娇道。
宁见深被她这一阵嗲声嗲气的撒娇激起了一声鸡皮疙瘩,赶紧将宁嫣环着他腰的手给扒拉开,“咦”了一声,嫌弃道:“好了好了,十六岁的大姑娘,当着外人的面撒娇,也不嫌害臊的。”
这个外人,自然说的是从进门兄妹俩开始絮叨开始,就一直站在门口冷眼旁观的谢隐。
“外人?”宁嫣抬起头来,朝着门口看了一眼,只见门口正立着一位身披锦袍少年,宁嫣第一眼看过去,只觉得这少年气面容俊郎,气度非凡。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立马不由自主地端正了姿态,赶紧从宁见深怀里钻了出来,羞答答地朝门口瞅了又瞅。
宁见深:“……”
至于吗?!不就是个皮囊稍微好看一点,浑身上下除了一身锦袍大氅,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穷光蛋吗?!
“他是我劫持来的。”宁见深瞧了一眼不为所动的谢隐,愤愤然道。
宁嫣扭扭捏捏道:“哥,这位公子……看着面善,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人,你怎么能劫持人家呢?”说着,再一次偷偷瞄了一眼谢隐。
长得好看怎么了?长得好看就能被小姑娘如此温柔善意的对待吗?!
他也长得好看啊!为何要被小姑娘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
命运竟不公至此!
宁见深将头发胡乱擦干,看了一眼门口岿然不动的引山洪者,不屑道:“长得好看……他也只值一百两银子。”
谢隐:“……”
“可是……”宁嫣张口还想再问什么,宁见深打断她,他可不想再从小姑娘口里听出任何夸赞谢隐这小子的话了。
他已经醋的,都快将自己酸死了。
“好了嫣儿,你多关心关心你这个可怜的哥哥好不好?”宁见深皱着眉头,试图用话题转移已经被谢隐的外貌迷的七荤八素,晕头转向,找不到北的小河东狮,“你哥我外外风餐露宿了半个月,又披星戴月的赶了一晚上的路,现在饥寒交迫,做妹妹的连口热汤也不给喝,这什么世道啊……”
宁见深像是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发了好一阵牢骚。
宁嫣从谢隐身上收回含情脉脉的目光,转而看向宁见深,翻了个白眼道:“你还好意思说啊你,是谁走之前把我做的烤饼都偷走的?偷就偷,还一下偷了一打,我和爹可是喝了整整半个月的糙米粥的,还没找你算账呢……”
“哈……哈哈,嫣儿,这事儿你还记呢……”宁见深被吼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倒不是他脸皮薄不经骂,毕竟这么多年被这小河东狮骂了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回了,他早练就了一副金刚不坏之身。
他此刻脸上发烫纯粹是因为:门口杵着的谢隐像个看戏的一样看着他和嫣儿唱大戏。
宁嫣说归说,动作却是十分麻利,宁见深坐在桌子旁边打了会儿盹,还没想好将门口这尊看门大神怎么安置的时候,宁嫣就已经将糙米粥、小烙饼,“哐!”一声端到了宁见深面前。
“吃饭了!”
宁见深睁开眼睛,端起面前的糙米粥大口大口喝了起来,喝到黑色瓷碗快见底的时候,他才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依旧站在门口的谢隐道:“喂!你喝不喝?”
谢隐还没来得及开口,宁嫣就替他回话:“哥你喝你的!这位公子的早饭我另做了,还在锅里呢。待会儿我就端过来。”
“……”
宁见深喝完最后一口粥,吐出搁在牙缝里头的一颗小石子,“啪!”一声将碗筷重重地放下,深吸了一口气:我忍!
宁嫣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宁见深这会儿的变化,见他已经喝完了粥,麻利地将碗筷收走,路过门口的时候朝着谢隐笑眯眯道:“公子,你饿不饿?饿的话我现在就把早饭给你端过来。”
谢隐低头淡淡地回她:“谢姑娘的好意,在下不饿。”
“公子不用太过拘谨,在这儿就跟在自己家里面一样。公子也不用太客气,我叫宁嫣,公子可以叫我嫣儿,对了,公子您贵姓啊?”
谢隐眉头一跳,被这小姑娘的一番热情弄的不知所措,行了个礼道:“在下姓谢,多谢姑娘好意。”
宁嫣见谢隐不仅外貌可嘉,还礼节周到,更是心中喜欢,喜不自持,忙笑着道:“不谢不谢,外面怪冷的,谢公子赶紧里面坐。”说着,一手将谢隐拉了进来。
宁见深瞪着眼睛看了一眼被宁嫣请进来,坐到他对面的谢隐,用力的嚼了嚼干到咯牙的烙饼,用恨不得吃人的语气朝着已经一溜烟儿跑到厨房去给谢隐端饭的宁嫣喊道:“嫣儿!你给我招呼好这位谢公子,你哥我困得上眼皮跟下眼皮打架,现在要去睡觉!”
“你去休息吧哥。”
宁嫣腿脚比平时利索好多倍,一瞬间的功夫又端着盘子走了进来,她小心翼翼地将一副全新的筷子递到谢隐的手里,看都没看宁见深:“谢公子就由我来照顾好了。”
宁见深看着宁嫣忙来忙去的身影,心里酸了又酸,酸的冒泡,决定眼不见心不烦,起身就往外走。
“哦对了哥,你去爹屋子里睡吧。”宁嫣在他前脚踏出门的时候提醒道。
“为什么?”
“你的屋子我方才收拾了一下,打算让谢公子住。”
“……”
宁见深实在忍无可忍……
妹!你清醒一点,他可是你哥我打家劫舍抢来的人质啊!你这么抬举抬举他,让你哥我的脸面往哪儿搁?
“怎么了哥?你怎么还不去休息?”宁嫣朝他露出善意的微笑:“你不乐意让谢公子睡你的房间吗?”
宁见深露出心酸的苦笑,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乐意的很。”
宁嫣见宁见深咬着牙十分顺从的进了他爹的屋子,又“哐啷”一声十分温和将房门关上后,这才收回目光,眼神温柔的看着正端坐在桌子旁边,拿勺子一口一口喝粥的谢隐。
这也确实不能怪宁嫣反应太过。自从四年前他爹带着她和宁见深来长爻山安家落户后,宁嫣见过的男人来来回回就只有白云村里那几个。
虽然其中也出现了她哥宁见深这样相貌还算英俊的男子,但她哥这样的,已经算是个中翘楚,人中龙凤,更多的则是像易老四那样的傻憨。
这还算好的,易老四虽然人看着傻,但好歹心肠好,这村里有些男人,还不如易老四……
宁嫣出神的功夫,谢隐就已经将白粥喝完了,他虽然喝的斯文,但从昨日一直折腾到现在,到底也是饿了,那一碗白米粥被他喝了个精光。
宁嫣见谢隐一会儿便喝完了一碗粥,又担心他没有吃饱,忙询问道:“谢公子,你饱了没有?锅里还有许多,要不要再给你盛一碗?”
谢隐摆了摆手:“不用麻烦姑娘了,在下已经饱了。”
谢隐刚要站起来,宁嫣已经将帕子递给了他,他想也没想便拿过来擦了擦手。宁嫣倒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懊恼道:“瞧我这记性!这帕子我哥刚刚擦过脸,谢公子我重新给你拿一条啊。”
谢隐已经擦完手,自己站起来,将那帕子重新洗了洗,挂在架子上,摇了摇头,想起方才宁见深气急败坏的拿帕子擦脸的狼狈样子,他微微笑了一下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宁嫣飞快地将碗筷端到厨房里,然后又“咚咚咚”出现在谢隐的面前:“想必谢公子你也困了,我这就带你去我哥房里休息。”
谢隐顿了一顿,半晌,才点头回道:“好……”
宁见深的屋子就在厨房隔壁,院子的东面,不过几步路的距离,谢隐却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虚的发飘。
宁嫣将房门打开时,刚巧冬日的第一束暖阳从云间穿过,洒在了宁见深黑漆漆的屋子里,许久未住人的房子里,尘埃在阳光里翻腾飞扬。
谢隐只觉得一切像梦一样,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