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日葵》北里七斗

11、原来是熟悉？

　　四月的尾巴一晃而过，一学期的时光也逝去了将近一半。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虽然褪去了薄薄的毛衣，但嘉兴的学生们还是穿着一如既往的蓝白相间校服。穿的衣服变少变薄了，这时也不再显得臃肿，反而更加宽松灵活了。
　　经上次的偶遇后，苏雨就很少再碰见萧谷了，有时候在学校远远看见了便也只是遥遥望去。六班和十四班隔着一个长廊，这也注定两个班之间难以有更多的交集。
　　现在这个状态是苏雨意料之中的，她不敢期待太多，因为怕最后会失望、痛苦更多。
　　她总告诉自己，远远看着就好，就如此刻一样。
　　他站在教室外走廊边和他的朋友们玩笑打闹，那里自然也有她，一切都那么融洽。
　　没有嫉妒是不可能的，苏雨也希望能站在他的身边...哪怕只是幻想的。
　　二十多米的距离，她以前从未觉得是这么遥远。
　　“苏雨？苏雨？”
　　季常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旁边。
　　“怎么了？”苏雨回过头。
　　“上次你借我的笔，对不起，我弄丢了。”
　　“没关系。”
　　季常缓缓的将一支崭新的粉色壳黑笔递到苏雨面前，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个给你吧。”
　　瞧见粉色可爱的笔，苏雨没有接过，只是委婉的拒绝道：“只是一支笔，没关系的。”
　　“不行！”季常语气坚定，将笔又往前递了几分。
　　苏雨见他十分执着，只得无奈的接过笔，淡然一笑，“那我收下了，谢谢。”
　　季常的眼睛徒然向四处瞟去，却没有着落点，“没关系...”
　　如果苏雨对其他人也那么留心，兴许早就发现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生泛红的双耳。
　　预备铃已经响起。
　　再回头，他已不再。
　　苏雨不觉苦笑。
　　...我对他而言，或许只是千万人中的一个擦肩而过。
　　最后两分钟，薛仁芳还在孜孜不倦的讲着一个三角函数的题，大多数同学早已整装待发，已经没有多少人是在认真听课了。
　　薛仁芳敲了敲黑板，想平息这生起的嘈杂，“我也不想上这上午的最后一节课，这节课的听课效率据统计是最低的，老师理解你们着急去吃饭，那也得等我讲完。”
　　“老师，那你快讲啊，不要耽误我们的学习时间。”有胆大的同学大声叫道。
　　班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在书桌上低笑，只怕只有薛老太认为那位大胆的同学是真的爱学习。
　　“叮——”
　　桌椅响动的声音渐起，教室里开始变得焦躁不安，似乎是在抗议着什么。
　　走廊上陆陆续续走过的人，让抗议声更大了。
　　这样的抗议总是无效的。
　　拖堂了两分钟，终于解放了，不过十多秒的时间，教室里的人瞬间寥寥无几。
　　“苏雨，快点！”
　　余思思拉着苏雨奋力的朝着食堂奔跑。
　　食堂这时早已人满为患，苏雨她们只好无奈的排在一支看上去不那么长的长长的队伍末端。
　　这个时候可以说是全校最热闹的时刻了，混杂着锅碗瓢盆碰砸的声音，随处的杂话声，各式各样，参差不穷。
　　只见余思思苦拉着脸，踮起脚奋力的向前面黑压压的一片看去。
　　“唉，这下没红烧排骨了。”
　　苏雨见她如此，只好安慰道：“下次再吃吧。”
　　余思思转过身幽怨的看着苏雨，嘟起嘴唇，开始埋怨起来，“都怪薛老太，老爱拖堂。”
　　苏雨只好无奈的笑着听她抱怨，等她说完后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等到打好饭，她们一眼望去才发现食堂很难有空座了。
　　她们端着塑料盘，在饭桌间的小巷道里穿梭，四处张望着有没有被遗忘的座位。
　　在前面行走的余思思突然转身，吓的苏雨紧紧握住盘子。
　　“怎么了？”
　　余思思迷惑中带着寻求的好奇，“好像有人在叫你？”
　　听到余思思这么说，苏雨也开始仔细听着周遭的声音，经过分辨她的确从嘈杂的人声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寻着声音看见在旁边隔着两张桌子的地方一个高个子男生站起来向她招手。
　　“你认识他？”余思思惊疑道。
　　“我...不认识吧。”
　　不止是余思思奇怪，苏雨也很讶异。
　　那不是他的好朋友吗？他认识我？既然他朋友在这里，那他...
　　赫然望去，苏雨发现萧谷正看着自己。随后的紧张让她移开了眼球，与萧谷错开视线。
　　“苏雨，这里，这里！”
　　徐深杰热情的指着他们桌上刚空下的两个位子，还深深的看了一眼萧谷。
　　余思思坏笑的看向苏雨，变的有些期待，“我们就去哪儿坐吧？”
　　苏雨也有期待和紧张，还夹杂着少许的害怕。她再向周围看了两眼，发现是真很难再找到空位了，只好无助的且小心的同余思思向那里走去。
　　走近后苏雨才发现梁锦亭也在，坐在萧谷旁边，另外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生。
　　“苏雨，你坐这里。”徐深杰热心的指了一个空位，是在萧谷的斜对面。
　　徐深杰的热情有些吓到苏雨，也让她愈加紧张。
　　“你认识我？”
　　苏雨问出了心里从刚才就一直存在的疑惑。
　　“那当然，薛老太经常在我们班说起你。”
　　你可是一个名人啊。
　　说完，徐深杰又看了一眼在旁边闷头吃饭的人，殊不知萧谷一抬头便给了他一记冷眼。
　　明明天气很暖和，可徐深杰后背却不由的发凉。
　　“这样啊。”
　　苏雨轻轻瞄了一眼斜对面的萧谷。
　　那你以前有没有对这个名字也留意过呢？
　　一时的安静让场面有点尴尬，但总有人打破这种局面。徐深杰笑嘻嘻的看着苏雨，“忘了向你介绍了，我叫徐深杰。”
　　苏雨觉得这个男生很有趣也挺幽默的，同样微笑道：“我是苏雨。”又示意了一下坐在自己旁边的余思思介绍道：“她是我的朋友，余思思。”
　　徐深杰又介绍了另一个苏雨不认识的男生，为避免尴尬，他们也只能点头打招呼。
　　他正准备介绍梁锦亭时，却被其本人打断，“我们认识。”
　　梁锦亭淡淡的看向苏雨，话语中听不出什么情绪，“对吧，苏雨。”
　　“嗯...”
　　她们以前在办公室也经常碰面，可从未说过话，认识的程度恐怕也只是互相知道名字罢了。
　　随后，徐深杰拍了拍萧谷的肩膀，“他...”
　　“行了，吃饭吧你。”
　　他还未说完，就被萧谷打断。
　　徐深杰不以为意，幽幽的看着萧谷，装作无辜的样子，“我得先介绍清楚啊。”
　　“不用你介绍，她跟我比跟你熟。”
　　听不出喜怒。
　　苏雨心中却泛起涟漪。
　　不可言说的欢喜和惊讶在苏雨心里奔涌，随后又化作黑夜里沉静的湖面，无奈中喧嚣着苦涩的水浪。
　　“对，比跟我熟。”徐深杰平静的话语中却是狡黠的笑意。
　　一旁坐着的梁锦亭却握紧了筷子，紧紧的盯着面前的餐食。
　　“对了，苏雨...”
　　徐深杰刚想说话，就被旁边的一个眼神堵住了。
　　萧谷紧盯着他，似乎是在说‘你还想干嘛’，徐深杰直接忽略掉，继续笑眯眯的看向苏雨。
　　“我是想问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食堂？吃饭都不积极。”说完还白了一眼萧谷。
　　“老师拖堂了。”苏雨戳着米饭轻轻回道。
　　她现在紧张的只敢低着头吃饭，那还敢抬头注视他们。
　　“是不是薛老太的课。”徐深杰忽而同情的看着她们。
　　苏雨忍不住抬眼，她却不敢看向别处，只得专注的盯着这个跟她说话的男生。
　　“嗯，你们也被拖过堂？”
　　徐深杰扼腕感叹，像是找到了难友一般。
　　“当然，只要是她的最后一节课必定会拖个几分钟再下课。本来是可以在课上讲完的，但她总要多说几句额外话，说到下课才开始讲还没讲完的题。唉，这是我多年来总结的规律啊。”
　　苏雨被他的话逗得抿嘴笑了起来。
　　好像也的确是这样。
　　饭桌上没有人再说话，苏雨机械的一口接着一口夹菜放进嘴里，没有仔细的品尝饭菜的味道，她明明很紧张却又忍不住瞟向斜对面。
　　他吃的很快，却有条有序。
　　无意看到他旁边同样吃的优雅的梁锦亭，苏雨缓缓垂下眉眼，无神的望着餐盘里的残食。
　　他们很像，也很般配...
　　这顿饭大家吃的都心不在焉，各自怀着心事，揣测着饭桌上隐藏的沉默的尴尬。
　　苏雨和余思思吃完饭后，同他们打了声招呼，便急忙离开了食堂。
　　萧谷远望着匆匆离去的背影，兀自笑了起来，想起刚刚饭桌上他们的说笑又莫名的有些烦躁，不禁冷冷的看了一眼正走在前面有说有笑的男生。
　　徐深杰本来正好好走着，突然莫名的感觉后背有点发冷。
　　他心想，这个天气还真是反复无常啊。
　　苏雨知道她接下来肯定会被身旁这个一脸八卦的少女追问的，所以她提前打好了所有问题的腹稿。
　　“苏雨~你们很熟啊。”
　　“你刚才不是听到了吗，我们刚认识。”苏雨答非所问。
　　余思思才不会轻易接受这个回答，她眯起眼睛怪笑的看着苏雨一脸的无辜，“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上次数学课我不是跟他坐在一起吗，所以他才说熟悉。”
　　苏雨不会也不敢向余思思或者任何一人说清楚，她知道一旦都全盘托出那便不再是秘密，即便这个秘密可能对别人微不足道，却是她最重要的在乎。
　　“就这样？”余思思还是有疑虑。
　　“那还能怎样？”苏雨无奈的笑着反问道。
　　她也想不这样。
　　视线划过余思思依旧有些怀疑的脸，苏雨淡淡的微笑，轻缓的开口：“真的...我跟他只是有些熟悉的同学而已。”
　　这是真的，也是他说的。
　　就因为是真的，苏雨才觉得有些无可奈何的伤悲。
　　余思思看着苏雨淡淡的神情，明明跟往常是一样的可又有些不同，她说不出来这样的感觉。
　　徐深杰上完厕所，就打算回教室同萧谷一样趴在桌子上睡个午觉，顺便再调侃调侃他。刚走到楼道口就遇见了梁锦亭，他原本想打声招呼就走，可没想到梁锦亭叫住了他。
　　“你们今天为什么想在食堂吃饭？”
　　“偶尔也要赏赏食堂的光嘛。”徐深杰耸肩道。
　　梁锦亭沉默片刻后，还是问出了口，“那为什么要叫她们过来？你明明就不认识她们。”
　　“她们不是没找到位子吗？我是不认识...可萧谷就不好说了。”徐深杰似是不经意的说。
　　梁锦亭皱起倩眉，不悦的看着徐深杰嬉笑的脸，“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徐深杰没有回答，依旧是嬉笑无谓的样子。
　　“不管你知道些什么...我请你都不要说出来。”
　　语调里有些许的警告和几丝难以言喻的恳求，这是徐深杰不曾见过的梁锦亭。
　　话尽，她便转身离去。
　　梁锦亭已经猜到了一些，但她不愿意去知道，也许是害怕知道。她也不想有人说明白，认为把所有的封锁住就行了。
　　徐深杰望着梁锦亭渐远的倩影，他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悲了。
　　平常那么自信骄傲的你，竟也会害怕了。
　　徐深杰惨淡的笑了笑。
　　我还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那些对你来说可能都无足轻重。
　　回到教室后，一眼就看到正对着窗户呼呼大睡的人，徐深杰无语的翻起了白眼。
　　别人在为你心烦，你却倒头大睡。
　　萧谷其实没睡，不是不想睡而是睡不着。
　　他有些烦闷。
　　她什么时候跟徐深杰这么熟了？还说的那么开心...干嘛还要向他介绍一遍自己的名字？
　　萧谷又想起早上课间休息时在教室外看见苏雨与一个男生说说笑笑，不觉眉头锁起，郁闷起来。
　　为什么你跟他们就可以那样说笑，而每次同我说话就总是低着头皱着眉，不苟言笑。
　　我难道看上去比他们凶吗？
　　萧谷不禁怀疑起自己的面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