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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祸根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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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云阶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
这房间陌生又熟悉,床头摆着一套格子西装,西装有着象征潇洒和年轻的花色。
他很快认出来,这是他少年时住的房间。
傅云阶好像刚从梦里醒来,犹如十八岁的每一个普通的早晨。
他不知怎的,满心疲惫,却又是欣喜的。
然后门外有人高声喊了一句,陈少爷来了。
傅云阶兴高采烈的翻身下床,一把拽开房门。
“主任来了。”
他看到了一个令人作呕的笑容。
眼前画面突然碎落,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
忽然传来一句幽幽的叹息:“汉奸,太可怜。”
扭曲的镜面忽明忽暗,许多熟悉而陌生的面孔或哭着或笑着,却都是一样目光如炬的盯着他。
傅云阶挣扎着想摆脱。
“先生,我不走。”
他猛的睁开了眼睛。
陈寒的脸出现在了眼前。
还是梦吗?
傅云阶撑着坐起来,察觉自己被换了睡衣。他警惕的环视了房间,发现没有生人来过的痕迹,才放松下来。
陈寒似是被他惊醒,咳了一声,缓缓直起身来。
“醒了?”两人同时问道,然后又都迅速的低下头去。
“你昨晚...一直在这里吗?”傅云阶又抬起头来偷偷观察着陈寒的表情。
“是的,先生。”陈寒点点头,又忍不住笑起来,“你昨晚喝的太多了,我不太放心。衣服是我帮你换的。”
傅云阶看着他的笑脸,心里陡然升起一股酸涩。他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突然迷茫了。
他到底追求了些什么,得到了什么。
某个瞬间,他突然好想放弃一切,在乱世之中,好好守护那个笑、那句话,好好保护那个人,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陈寒眼如弯月,不是明明如镜的玉盘,终究照不出一个人分明的模样。
办公室内。
李副官在办公桌前来回踱步。
已经中午了,但傅云阶还没有来上班,他一向不会轻易放纵自己的。
这时门被敲响了,李副官应了一声。只见小刘神色慌张的进来,断断续续的说:“长官,录音...录音带找不到了。”
李副官心里咯噔一下,急忙上前两步,几乎是吼道:“什么叫找不到了?”
“长官,放录音带的文件夹原本...原本被放在极隐蔽的地方,昨天我偷偷去取的时候...发现不见了。”小刘哆哆嗦嗦的回答。
“那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不早些去取!”
“前几日主任搬办公室...搬东西,人多眼杂,我怕出岔子...没想到......是卑职失职!”
李副官别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指着门道:“滚。”
傅云阶去抓捕余兆年的当日,李副官被派去毁掉陈寒拿来作证却暴露了傅家机密的地图。
只有那天的那一会,傅云阶的办公室没有其他人。
76号处长办公室的钥匙,也不会是一把。
是他们掉以轻心了。
当时陈寒也跟着傅云阶离开了,不是他拿的。
李副官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他已有了答案。
可是,为什么会是他。
小刘离开办公室,轻轻关上门,转身后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文件夹被狠狠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傅云阶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单手叉腰,胸口剧烈起伏着。醉酒后的头晕让他已感不适,此时只觉眼前黑影幢幢,人有些打晃。
李副官赶忙扶住他,却又被一把推开。
“去查,这事不会这样简单。”傅云阶喘了喘,依旧威严不减,皱着眉说道,“今天我就要理由,他这样做的理由!”
“长官,我立刻下令抓捕他。”李副官说着要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
傅云阶一把摁住,沉声道:“这件事牵连军统,干系重大。他不会是一个人,不要打草惊蛇。”
“是!”李副官用力的点头。
敲门声适时的响起。
“进来。”
陈寒在门后露出半个脑袋,看见李副官站在办公桌前,又忙得要退出去。
“别走。”傅云阶赶紧叫住他,脸上的愠色消减了几分,挥挥手示意李副官出去,“进来吧。”
陈寒有些窘迫的走了进来,走近时发现傅云阶脸色苍白,正撑着下巴静静望着他。陈寒心底不知怎的涌起几分异样的感觉,他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有什么事吗?”傅云阶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陈寒摇摇头,又点点头,小声说:“先生,你应该注意休息。”
“嗯?”傅云阶满脸的不解。
“没事。”陈寒连忙低下头,端起傅云阶的杯子转过身去倒水。
傅云阶倒轻轻勾了勾唇角。
陈寒在倒水的间隙,仰头望了望窗外。
春节前夕,正是上海最冷的时候。
天空阴云密布,上海的雪,就要落下了。
但总会有这样的一个人,他会亲手拂去这些云朵,让阳光照进来,让温暖永远都不离开上海。永远都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