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寒云》深浅入时无

12、南柯一梦（1）

　　陈寒并没有在医院呆很久，就被傅云阶带回了傅公馆照料。
　　傅主任仍是极忙的，但回家的时间一天天变早；相反的，李副官来傅公馆的次数越来越少，时间也越来越短了。陈寒嘴上虽没说什么，心里却是觉得很好笑的。
　　陈寒伤在腰腹，一时行动受限，每日只剩下吃饭、读书、睡觉这几件事。傅云阶却好像很喜欢他这样，不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的——家里总是安全多了。傅云阶每日都把公务带回来，等陈寒睡下之后再去处理，每天早上也会和陈寒一起吃过早饭后再去上班。
　　起初的一阵子陈寒因伤重四肢无力，傅云阶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赶回来陪他吃完饭。傅叔把饭菜摆在床头，傅云阶就一口一口的喂给陈寒。陈寒倚着床头，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像偷了东西后在极力掩饰的狐狸一样。
　　有些东西在医院那晚之后变得不一样了，傅云阶幽深的眼眸在望向陈寒时，已没了隐秘的怀疑和探究，而是藏着其他隐秘的情感。
　　在傅云阶喂饭的时候，陈寒喜欢盯着他的泪痣看。终于有一天，当傅云阶再想喂陈寒吃饭的时候，陈寒自己坐了起来，从他手里接过了碗，没等他反应，陈寒先笑嘻嘻的问道：“先生的泪痣真是漂亮极了，只是不知道会为谁流泪呢？”傅云阶由着他接过，抬眼不假思索的回答：“那天你不是见过了吗？”倒是陈寒微微一怔，傅云阶笑了两声，似是心情大好般的说道：“既然好了就去走动走动，只是别离开家，注意安全。”
　　转天傅云阶去上班之后，陈寒便换了衣服，和傅叔说了句要出去转转，也出门了。傅叔似乎有话想说，却欲言又止般的只道：“三爷喜欢栗子，陈先生若看到了便劳烦带些回来。”

　　陈寒上了街，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家洋装店，这家店的老板是个刀疤脸。
　　“先生您买什么衣服？” “买红色的衣服。”
　　“买什么尺码的？” “买八尺四的。”
　　刀疤脸点了点头，把店门关闭，将陈寒让到里间。“伤好些了吗？”刀疤脸给他倒了一杯茶，陈寒接过来轻轻抿了一口，道：“已经不碍事了。”
　　“76号近日搜捕全城，带走了我们的几位同志。”刀疤脸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寒风，我们不能拖太久。”陈寒沉默的点了点头。
　　他从洋装店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了。陈寒便沿街找买栗子的小贩，快走到傅公馆的时候，他突然站定，说道：“没想到，在这儿能遇到佐藤长官。”
　　他身后穿着黑衣的人也站定了，为首的男人摘下帽子，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我本来想看看傅主任，却犹豫着还没有进去，陈先生代我问好吧。”说着，佐藤等人转身正欲离开。突然，街边传来了卖糖炒栗子的吆喝声，陈寒循声望去。
　　此时，一个低沉的声音裹着栗子的甜香响起：“陈先生，有时我很羡慕你。”

　　陈寒进了公馆后发现傅云阶似乎已经回来了多时，正坐在餐桌旁等他。见他进来了，傅云阶便笑道：“这么大的人了，却还喜欢糖炒栗子，下次想吃让傅叔找人帮你买回来就是了。”陈寒微微一愣，继而笑了笑：“我买回来的，先生会觉得更甜吧。先生怎么今日回来这么早？”“中午有个酒宴，散了席便回来了，那边没什么要紧事。”陈寒在他旁边坐下，确实闻到了些酒气，傅云阶的脸色却没有酒后的红润，反而有些苍白，他的右手需搭在胃腹之间，看着竟比在医院时又清减了。
　　陈寒搓热了手，想也没想的拿下傅云阶的右手，用自己的手替他暖着。“佐藤来看你了，却没进来，要我代他向你问好。”陈寒边说边揽过他的肩，“这样暖一些。”“他有没有说什么？”傅云阶握住他放在胃腹上的手，把头轻轻靠在陈寒肩上。
　　“没有了。”
　　栗子的香气弥散在空气里。
　　“陈先生，有时候我很羡慕你。”
　　陈寒垂眸望着傅云阶微阖的双目，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